作者:衣青箬
有一种拂去尘埃、重见历史的感觉。
感慨完了,她收回思绪,视线又重新落到眼前的工坊上,忍不住问道,“义父当真要将这工坊拿出来做诱饵?”
“怎么,对你的天兵没有信心?”郭昕笑着反问。
“信心是有的。”雁来叹了一口气,“但毕竟是战争,肯定会对现有的矿道和各种设置,乃至这座工坊造成很大的破坏。”
“舍不得了?”郭昕大笑,“若是以前,我也舍不得。但现在,咱们有了足够的人手,这个坏了,自然能再建个更好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雁来闻言一笑,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就见阎叔正匆匆走来。
“节帅。”他先朝郭昕行礼,才朝雁来道,“雁帅,那个胡商招了!”
“哦?”雁来一喜,值得阎叔特意跑一趟的,肯定是很要紧的消息,“招了什么?”
“说是他们偷偷在城里挖了地道,打算从那里出城。但具体的位置,他要见到雁帅才肯说。”
雁来一惊,也没想到还能问出这样的隐秘,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郭昕。
郭昕也有些愣怔,显然此事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见雁来看过来,他回过神,朝她摆手笑道,“去吧,正事要紧。”
目送雁来远去,郭昕又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的工坊。
人才是一切的根本,没有人能比在西域待了四十多年、左支右绌的郭昕更能理解这句话了。
能召唤天兵的雁来,带来了龟兹城最缺少的人,剩下的问题自然也能迎刃而解。现在,郭昕对龟兹城的未来充满了信心,自然也不吝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到底做了几年的邻居,次仁斯塔对郭昕有所了解,郭昕又何尝不知道他的为人行事?
此人颇为谨慎,之前已经连续失利,再得知天兵的神异之处,他肯定会压着手底下的人,不许他们轻举妄动。但毕竟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不可能一点赌性都没有,只要利益足够大,就值得他冒险。
所以郭昕要拿出他绝对无法拒绝的筹码。
这不仅仅是一座矿山,也是一条通道。它是郭昕为龟兹城众人安排的另一条退路,要是吐蕃人不肯接受白安隐投降的条件,甚至想屠城报复,他们还可以选择从这里进山。
如果次仁斯塔能够掌控这条通道,不仅能断了龟兹城的退路,还能从这里进攻,避开消耗巨大的攻城战。
郭昕赌他一定会动心。
第46章 没想到吐蕃居然在搞声东击西!
次仁斯塔确实动心了。
当听到倪浩香说,郡王府后山有一处铁矿,而且矿道已经挖到了山里,成了一条隐秘通道时,他几乎忘了呼吸,心跳快得难以控制。
这就是内应的价值了,像这样的信息,他就是往龟兹城里派一百人、一千人,都不可能打探到。
而这个天兵,居然就这样随意地说出来了。
好吧,也不算随意,次仁斯塔几乎是将自己这回带在身边的好东西都送给了她。
金银珠宝和钱财都不算什么,最让他心痛的是自己那匹爱马,此马产自拔汗那通体赤红,毫无杂色,身形高大,神俊威武,跑起来更是如风一般轻。
传说八尺以下为马,八尺以上为龙,那是一匹实实在在的龙驹!之前论洛丹暗示过一回,次仁斯塔都没舍得给。
但是再怎么舍不得,他也必须要承认,倪浩香给出的这份情报,的确值这个价。
就连倪浩香当作搭头送他的另一条消息,其实也很有价值——据说龟兹城里也有些人不想殉城,又不敢反抗郭昕,所以偷偷挖了一条出城的地道。
不过倪浩香并不知晓地道的具体位置,只知道是在南城。但这等于是废话,因为龟兹城里的普通民众都住在南城。而龟兹城的整体形状是东西走向的一个长条,这“南城”的范围也太大了。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或者只有这么一个选择,那次仁斯塔肯定会冒险派人去查探。
但现在有更好的选择,这个选项自然就被放置了。
一处矿脉,一条通道。
要不是平时谨慎惯了,凡事都习惯再三思量,他肯定会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点齐兵马,准备进山。
但次仁斯塔最后还是忍住了。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就越是要冷静。
次仁斯塔深深吸气,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又耐着性子跟倪浩香说了一些废话,把人安抚好了,这才快步回到自己的营帐,让人叫来了尼玛。
“那两个天兵说的话,你觉得可信吗?”一见到人,他就劈头盖脸地问。
尼玛立刻知道,节儿必定是从天兵口中得到了十分紧要的信息。
没想到倪浩香还真的藏了一手……
尼玛心里有点淡淡的后悔,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就算不去考虑能不能成功,假设他们真的按照计划里应外合,立下了功劳,但那样的泼天功劳,又有几分能落到他身上呢?
最好的结果是自己能分润一部分好处,更进一步。但最坏的结果可能是,为了独吞功劳,也为了控制天兵,有人会直接让他彻底消失。反正只要面上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也没人会去深究。
这其中的取舍,尼玛已经想了无数次,所以现在心态平复得也很快。
“我不确定。”他实话实说,“唯一能肯定的是,天兵不屑于说谎,他们给出的信息肯定是真的。可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坑,甚至会不会是他们跟龟兹城那边商量好的,就不确定了。”
从开始到现在,尼玛从未真正信任过这两个天兵。
他会忍不住想,他们表示出的对吐蕃的向往会不会是假的?他们当着自己的面争吵会不会是演的?他们吐露出来的那些信息和计划,会不会只是针对自己挖的一个坑?
这一路,他就是这么一边怀疑一边走过来的。
但策反这种事本来就是如此,双方看的都不是信任,而是利益。
只要对方足够有价值,就值得他冒险。
毕竟对尼玛来说,人生里本来也没有什么时候是不冒险的。当年选择上战场当奴兵是冒险,后来选择去潜伏做探子是冒险……像他这样的人,想要不再做奴隶,想要摆脱出身的限制,除了拿自己唯一拥有的生命去冒险,还有什么办法呢?
拉拢天兵只不过是又一场冒险,而且一旦成功,收获将比任何一次都更大。
所以为什么不?
他的冒险已经结束了,也得到了相应的回报。
现在轮到节儿去怀疑、去冒险了。
次仁斯塔不知道尼玛心里的想法,听到他这番过于直接的话,不由眉头紧锁。
尼玛说的,也是他担心的。只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念想,他不愿意将这些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没想到却从尼玛口中听到了。
不错,这个信息很诱人,太诱人了,所以才更显得像是阴谋。
虽然如果他是龟兹城的主事人,绝不会舍得拿出这样一份诱饵来,但如果是郭昕,未必不可能。
按照尼玛的说法,现在龟兹城主事的人是郭昕的义女,但次仁斯塔并没有放在心上。据说那个义女还不到二十岁,非常年轻,就算真的能力出众,郭昕也不可能完全放权给她。
毕竟,用吐蕃军队给她当磨刀石,也得当心这把刀直接被崩断了。
若真有这方面的谋划,肯定是他的主意。
不过与其说是阴谋,不如说是阳谋,因为这个信息是真的很诱人,以至于就算明知道可能是郭昕的陷阱,次仁斯塔也还是非常心动。
因为他很清楚,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
既然是陷阱,那不管郭昕到底有什么计划,总要先开一个口子,把人放进去。否则以郭昕的老谋深算,就算真有这么一处破绽在,也会守得密不透风,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而让次仁斯塔一颗心始终蠢蠢欲动的根本原因是——无论郭昕有多少算计,这终究还是一场战争。
既然是战争,最后就还是要落到兵力对比上。
如果是原来那两三千安西军,次仁斯塔想都不用想,郭昕敢开这个口子,他就敢冲进去硬拼。
但现在,他们的敌人是至少五千的天兵。
这是一个十分微妙的数字。
因为次仁斯塔自己手里也还有两万大军,人数上还是占优势的。作为一个战场宿将,面对这样的局面,试都不试就说不行,跟直接承认自己无能有什么区别?
但最后,次仁斯塔还是艰难地忍住了。
没关系,等论洛丹的援军到了,还可以再去试一试……他反复劝说自己,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但他忘了,纸是包不住火的。
尽管到目前为止,这个消息只是出自倪浩香之口,入得次仁斯塔之耳,暂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次仁斯塔给倪浩香送了这么多东西,其他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尤其是那匹马,连论洛丹想要都没给,这也是次仁斯塔的得意之事,平时免不了时常挂在嘴边炫耀,军营里还有谁不知道?
现在马儿却被两个天兵骑着,在大营之中招摇过市。
所以这边次仁斯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那边两个吐蕃千户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是被其他人撺掇着过来打探消息的,但自己也确实想来。
尤其是罗布平措,他前一天才跟天兵起了矛盾,被次仁斯塔强压了下去,心里正不痛快。结果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忍得住才怪了——虽然并不是同一个天兵,但罗布平措是不会管的,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都不是好东西”。
“节儿究竟是什么打算,总要说清楚了,下头的人才能服气。”他这样说。
次仁斯塔知道他说的就是他自己,顿时有些为难。
郭昕给出的这份诱饵实在高明,他自己都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的,对其他人可没有信心,肯定不能告诉他们实情。
但要说自己送了那么多好东西,连战马都舍了,最后换来的是一个不能用的消息,别人先不说,罗布平措恐怕就要翻天了。
所以他最后还是含糊地说了一部分,“我跟她交换了一些龟兹城的情报。”
结果不说还好,一说连赤松桑吉的眼睛都亮了。值得节儿付出这么大代价的情报,必定很有用。
两人立刻追问道,“是哪方面的情报,想来定能助我大军克敌制胜?”
“自然是能的,只是此事还需待论洛丹那边有了回信,援军抵达,再徐徐图之。”次仁斯塔道。
但两位千户没有放弃,再三询问、反复劝说,都觉得既然有了用得上的情报,那肯定要尽快行动,等来等去,说不定就将时机错过了。
次仁斯塔本来是铁了心,任由他们怎么说都打定了主意不为所动,但是……
罗布平措见劝不动他,气急道,“等援军到了,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落不到咱们头上了。节儿总该为下头这么多人想想,总是如此,以后谁还愿意为节儿效死?”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次仁斯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但是平日里一直在做和事佬的赤松桑吉,这一次却没有开口劝说,反而也道,“节儿想等论洛丹的援军,这也无可厚非,但是论洛丹日理万机,还要兼顾他处,未必会亲自赶来,多半是派遣他人。若是别人倒也罢了,万一来的是尚乞心……”
听到这三个字,次仁斯塔的脸色彻底变了。
尚乞心跟次仁斯塔一样,也是论洛丹的心腹。两人出身、能力乃至晋升路线都高度一致,偏偏性情截然不同,自然彼此看不顺眼,平日里就没少明争暗斗。
这回出兵龟兹,次仁斯塔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才抢到了这份差事,但后面虎视眈眈的人不少,这尚乞心就是最大的一个。
如果论洛丹本人不来,那确实很有可能会派遣尚乞心前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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