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他丝毫不慌。
张白圭拢着手炉,少年姿态闲适,置身考场路上,却宛若踏青一般。
赵云惜摩挲着袖口绣着的一支桂花,心想,白圭、淙淙若能高中,她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慢慢地就走近了。
贡院还是当初的气派冷清模样,青砖高墙,颇为庄严肃穆。江陵城小,贡院也小,就这依旧是较为突出的宏伟高大。
“你说进京会试,该有怎样的波澜壮阔?”赵云惜畅想一二,仍旧觉得心驰神往。
此时,天还未亮,通往贡院的夹道,被各家火把、灯笼映照的宛若白昼。
驴车、牛车、骡车络绎不绝,皆是江陵县来赶考的学子。
虽然名字是童生试,但二十左右的青年居多,再有几个中年、老年,从锦衣到布衣者众多,由此可见,江陵确实文风不盛。
临到贡院门口,赵云惜上前给白圭整了整衣衫,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低声道:“娘在外面等你。”
张白圭眸色清亮,轻嗯一声,反过来安慰她:“娘,放心。”
赵云惜鼻尖微酸,她养大的少年,自此展翅高飞。
张白圭、叶珣、林子境、林子垣各自提着书篮,跟着人群排队去了。
晨光微熹,紫气东来。
少年身着绿袍,踏着晨光,清晨的第一缕浅金色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发上,映出一片光晕。
张白圭立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众人都忍不住看他,身量清瘦的少年,满脸稚气未脱,那双眸子却清亮沉静,叫人不敢轻视。
有些人,光是看面相,便知定是人中龙凤,并非凡人。
叶珣和白圭立在一处,一个清淡如霜菊,一个挺拔如青竹,惹得衙役都多看两眼。
五人为保,他们五人依次排队,等衙役过来搜身时,便将篮子里的东西再拿出来。
因着有经验,都碎碎的小块,一目了然。
衙役检查地满意,他看了张白圭和叶珣一眼,两人容貌出色,自有一番文气,瞧着就能过的样子,便愈加客气几分。
等一丝不苟地检查过后,为首的衙役才高呼几人名字,示意进场。
再唱名作保的廪生,如此各相对照,才能入内参加科考。
再往里,赵云惜就看不了了,她焦急地踱步,身后跟着的李春容和赵氏也纠结地要命。
“哎哟,里头是个啥情形哦。”刘氏小声嘟囔。
今天运气好,出太阳了,天气尚算暖和,但考场里面,却依旧阴凉。
高高的围墙和小小的隔间,张白圭坐在里头,就觉得阴凉之处扑面而来,他皱了皱眉头,将炭炉取出,拔开铁片,轻轻往里面吹气,阴火便转为明火,明显有热气散发。
炭炉上还包着厚实的棉片,方便他能在冻手时,暖一暖手。
张白圭轻轻地呼了口气,眸光沉静。
高台上端坐的知县正在观察今年的考生,打头就进来几个斯文俊秀的少年,他心里就舒畅几分。
这是他叔父杨知县当年捧出来的少年,如今能为他的仕途添上几分光彩。
他拼劲半生气力,才考中举人,多番运作之下,才捐了江陵小县的知县。
他不求多大功劳能力,只求能保住仕途。
今天是县试的头一场,最为重要,后期还有几场覆试,都比不上。
张白圭暖着手,静静等待着,辰时开考,日落收卷,足足一日答卷时间。
三日后放榜布公,通过者再覆试。
当初林子坳去荆州府赶考时,也是这么个流程。
贡院内一片安静。
随着铜锣声响,自有差役来发答纸,宣布科考开始。
张白圭看着巡逻差役举着的题目,凝神静思。片刻后,清瘦的指骨活动,执笔缓缓写下。
阳光照耀,让他面上一片肃然。
他先写好草稿,一气呵成,再细细思量过,推敲字眼,此时,晌午已至。
他饿了。
将炭炉拨旺些,再放上小锅,把竹筒中的水倒进来煮,盛出来一点当茶喝,再煮粽子等,这样将就着吃一回。
高台上的杨知县看了,不由得皱眉,这孩子怎么吃上了?
他摇头叹气,还以为江陵再添俊才,谁知是个吃货。
第51章
张白圭看似自如,心中却慎重,吃完后,又重新审题、重新换个角度解答。
仔细打量着两份答案,很好地融合在一起,这才重新洗净手,再屏息凝神,将答案誊抄下来。
等最后落笔,张白圭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生出几分畅快。
日落西山。
初春的凉气再次翻涌,张白圭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在起身时,再次检查考卷,确认并无纰漏才起身交卷。
他的动静一出,顿时能听到稀碎的骚动声,只要有人交卷,就能无限放大焦虑。
张白圭在等待杨知县和山长检查姓名籍贯时,叶珣也起身交卷。
两人等在龙门前,身边有衙役看守,互相对了眼神,彼此没有说话。
此举简直诛心。
林子境想,他本来就紧张,两人交卷这么快,他更是着急,好在他已经写完了,连忙深呼吸几次,这才收拾东西交卷。
在夕阳越线之时,铜锣声响,众人依次交卷,收拾东西走出考场。
纷纷议论声响起。
“县试好难哦,和夫子所说默写根本不一样。”
“我的试帖诗倒是中了,嘻嘻,和我在家研读的一样。”
“那你感觉稳了?”
“稳?你要不要看看那几个少年,那服制是林家所出!当年咱可被涮下来了。”
“倒霉啊,碰上他们。”
有考生面色涨红,侃侃而谈,有考生春风得意,神气非凡。
张白圭和叶珣神色浅淡,不疾不徐地迈步而出。
赵淙:可恶啊,既生瑜何生亮!
他想想自己平淡的回答就有些沮丧,平淡之人写平淡文章,四平八稳!毫无灵性。
赵云惜目光灼灼,在人群中找寻白圭的身影,瞧见后,顿时双眸放光:“白圭!”
几人看过来。
“娘。”张白圭快步上前,看几人面有疲色,皱了皱眉,低声问:“怎么不回去等?”
赵云惜打量着他,精神饱满,比她气色还好,登时有些无言以对。
这人的精气神也太足了。
“走吧,先回。”他们立在此处,有些显眼了。
*
当考生褪去,阅卷官看着手中的一沓试卷,颇觉头疼。
“谁家小儿字体,还有墨团,也敢来参加科举。”
“题都不会破……”
“格律平仄尚且不会就敢作诗!”
杨知县头疼,学政也头疼,上面厚厚一沓卷子,尽数不如意。
勉强挑了几个出来。
“江陵文学之气颇为淡薄啊……”学政感叹。
杨知县皱眉:“林家几个学子,平日里挺好,怎的如今却没见有任何出色之处?难不成还在下面?”
王学政叹气:“再看看,再看看,咱县试送几个去,好歹让江陵露露脸,不能卡太死了。”
两人相视而叹,颇为无语。
江陵县小,读书人也少,拢共加上牛鬼神蛇,也不过百余人。
这糊名誊抄卷,也看不出字体,只能按着文采比,杨知县越看越生气。
县试简单,释义谁都会,也就试帖诗上点难度,但作诗这东西,谁也不能扒你脑子看是刚写的,还是早就写了的。
如此一来,县试只要是有些基础的学子,都能过关。
从日落看到天黑掌灯,杨知县不耐烦地扯了扯衣领,惆怅地想,现在就算来个轻狂书生,拿着不知所云的治国良策,骂他一顿,也好过现在。
三日内,要全看一遍,再比对字迹、排名次,最后出榜,要费的功夫多着呢。
杨知县头疼地挠了挠头,他江陵才子何在?
突然——
“你看这份试卷,释义精炼明确,答题也答得极好,很是扣题,便是叫你我二人来写,便再没有更好的了!”
杨知县嗤笑:“你怕是瞧见张白圭的卷子了!”
他江陵神童之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平日里也见多了他的文章,自然知道他的水平。
“瞧着不像,文风孤傲了些。”学政怎么看怎么喜欢,乐呵呵道:“新人嘛,总是狂放些,我们当初亦是,读几卷书,便觉得世人皆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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