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未来的首辅大人。
张白圭慢吞吞地哦了声,他并非冥顽不灵的酸腐性子,但面对这些,依旧要消化。
读书时告诉他,为百姓谋福利,当官时告诉他,要保全自身。
赵云惜笑了笑,温和道:“吃饭吧,今日做了你最爱吃的梅干菜锅盔,还炖了鸡。”
*
休沐日。
张白圭和叶珣带着礼物就去找徐玠了,看着面前些许破败的三进小院,两人神态恭谨。
徐玠亦是休沐。
他见了二人,神色毫无意外,含笑道:“你们来了。”
“老师。”两人连忙作揖行礼。
徐玠手中执着两份文章,正是二人所做。
“文笔兼具,气魄丰韵,不错。”徐玠神色中含有赞赏:“做官嘛,和读书相差无几,首先要心定。”
心定,文章就不会散。
张白圭欲言又止,想到娘亲交代,随便聊聊,便笑着领了赞扬,将礼物递上。
三人果然随意闲聊,徐玠带着两人在银杏树下喝茶下棋,并不多言,朝中错综复杂,要自己双眼去看,双耳去听。
张白圭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做状元有多关注和赞誉,做编修便有多渺小无力。
徐玠为人厚道风趣,将两人哄得十分开怀,临走时,还有些依依不舍:“我见居正如小友,有空多来长聚。”
张白圭笑得十分爽朗:“居正省得。”
待再次上值,他的心果然安定下来。当值极为妥帖,受到了上峰的青睐。
“居正可成婚了?”上峰领他到一旁,含笑问。
张白圭心念电转,却还是认真回:“和别家姑娘已有默契,她在孝期,故而并未订婚。”
上峰略感遗憾,他是真喜欢面前的少年郎,生得俊秀,人品也端方,行事也极有章程,堪为良婿。
可惜了可惜了。
他心中已定,若再观察年余,他仍旧如此出色,便可往首辅跟前推介他的文章。
“等休沐日,我要去香山赏红叶,你和叶珣陪我同去。”上峰笑着道。
私下里的为人和待人接物,他也要观察。
第98章
秋风瑟瑟。
入目一片枯黄。
小院中菊花冒出花骨朵,透着几分娇嫩的绿。
赵云惜坐在小炉旁,饮着茶水,翻着书,嘴里嘀嘀咕咕。
“这起名也太难了。”
“花暖青牛卧,松高白鹤眠。难道叫鹤眠?叶鹤眠?这好听吗?”
“洗砚修良策,敲松拟素贞。砚修?敲松?”
“上陈樵渔事,下叙农圃言,叙言?”
她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张白圭坐在他身侧,笑着看向她,含笑问:“嘟囔什么呐?”
叶珣摘掉官帽,戴上头巾,也跟着坐在边上看书。
“给你俩想号呢,白圭就不说了,年岁尚小,但叶珣年长,行走官场,整日里叫名字,有些不庄重。”这应该家中父母师长操心,可以叶珣失了师长,也无父母操心。
她想什么都觉得差点意思,突然灵机一动:“可期如何?盼你未来可期。”
叶珣却想到那句‘斯人可期复可惜,我处落叶孤云间’,便点头应下,温和道:“昭昭如愿,岁岁安澜,来日可期,极好。”
赵云惜一拍大腿:“这个好!不愧是探花郎!果然很有文采!”
这样一接话,把她的大白话都衬得极漂亮。
说着又看向小白圭,兴致勃勃道:“《公羊春秋》有言‘君子大居正’,便取大字,再有你排三,叔大?”
张白圭学着她一拍大腿:“叔大甚好!”
他听着就喜欢。
三人对视一眼,才听他说,休沐日要和上峰去香山赏景。
赵云惜问了一句:“有几个人?”
“我和叶珣猜测应该是上峰带新科进士联络感情,除了我二人和陆树声,应当还有高拱,我看上峰对他颇有好感。”
张白圭知道这样的出游也并不单纯,应当是有目的在。
*
隔日。
进了九月,便觉秋意寒凉。
香山上枫叶红遍,入目并未觉得星点萧瑟。
张白圭和叶珣来到香山下,等着上峰过来,见是一群,瞬间眸光微闪。
上峰脊背微弓,跟在一老年男子身后。
两波人汇合,先各自介绍。
那老年男子乃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名唤严嵩,满头灰发,带着满脸笑意,正看着作揖的两人,温和道:“这就是名满天下的张居正和叶珣?居正年岁小,尚未及冠,叶珣可有字?”
“珣字可期。”叶珣眉眼柔和。想起便觉心中愉悦。
而几个新科进士也互相见礼。
彼此对视一眼,心中瞬间明了。几人应当是要进翰林院了。
除了一甲是直接被皇帝批示进翰林院,其余新科进士要去各部轮值,择优选为庶吉士,而庶吉士中较为优秀者选入翰林院。
一轮又一轮选拔,如同无情的倾轧。
而除了他猜测中的清瘦青年高拱,还有一面容俊俏的青年,名唤陈以勤,字逸甫,正互相见礼。
几人寒暄着,往山上走去。
高拱廊笑声不断,和着陈以勤聊天说话,慢慢地,和张白圭也搭上话了。
严嵩年迈,但体力极好。
他爬起山来,仍旧健步如飞,丝毫不输几个新晋庶吉士。
“当今对尔等多有赞誉,屡屡在本官跟前夸赞你们,诸位同僚定要尽心当差,方不负陛下隆恩。”严嵩神情肃穆,冲着紫禁城方向拱手作揖,满脸都是敬重。
张白圭立马跟着满脸恭谨地拱手作揖。
几人往山上走,一路闲谈,严嵩对张居正多有关注,时时听他聊时政相关。
等到了山顶,严嵩基本就摸清这届状元的想法,心中多有赞赏。
“瞧着居正,便想起本官年少时,满腔抱负,只想着为国为民。”严嵩笑了笑,满脸褶子都写着心眼,偏偏铺开了,做出慈和面孔。
张居正双手作揖,神情恭谨,温和道:“居正无状,承蒙大人厚爱,心中万分感怀,必谨记大人所言,分毫不忘。”
严嵩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别紧张,今日出门来,不论上官下官,只论老友小友,得承蒙你们不弃,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闲逛才是。”
*
张居正回家后,只觉后背湿透。
陪着上峰已然很累,却不曾想,还得陪着上峰的上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眸子亮晶晶的,握着娘亲的手,满脸惊叹地夸赞:“娘亲,你是不知,严大人毫无架子,待我们极为亲厚。”
“严大人?”赵云惜正在炕鸡蛋饼干,喂新养的小猫崽,笑着问:“严什么?”
“严嵩。”张白圭掰走一块鸡蛋饼干吃,放了冰糖和鸡蛋,吃起来又酥又香,他很喜欢。
“严嵩。”赵云惜惊得把嚼碎的鸡蛋饼干都咽了。“你说的是严苛的严,嵩山的嵩?”
如果白圭的名号是大明第一首辅,那严嵩的名号必然是大明第一巨奸!
天呐。
也是听见名人了。
可惜京城规矩严苛,不如江陵乡下散漫,她不能再贸然出现在其他男人面前。
天呐!
那可是严嵩。
看小白圭对他多有推崇的样子,赵云惜咽了咽口水,小小声道:“人大多有两面,正面和反面,你要多观察观察。”
叶珣眉眼微眯:“听姐姐的。”
张白圭想说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到底还是咽下了。
赵云惜还是跟做梦一样,连吃了两口鸡蛋饼干,这才喂给小猫咪。
“乖乖长大哦。”
张白圭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捏着小猫咪的后脖颈,好奇地看着:“它多大了?”
“一个多月?”赵云惜猜测。
是王朝晖送来的,他说这是临清狮子猫,一蓝一黄的双色异瞳,雪白的长绒毛,这会儿在他手心喵喵叫,叫得人心都化了。
“真可爱。”张白圭幽幽赞叹:“小奶猫叫一声,能把我这个硬汉的心萌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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