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那要九张,我多做两份,万一失败了,来不及再过来拿,还要些胶,能把铜箔粘在纸上的……”
掌柜有点听不懂了,这能是啥东西,很感兴趣道:“那就在这里做,我让小二喊你相公过来,等会儿晚了陪着送你回家。”
赵云惜犹豫片刻,独自回家她觉得没问题,为了不节外生枝,有男人陪着名头上好听,便点头应允了。
掌柜待她挺好,整日里送鲜花材料过去,从未多说半句,给钱也是不要的,两人合作万分愉快。
赵云惜索性道:“你那可有善画之人?帮我把画也画了。”
她刚学不足一个月的画画,线条还描不直。她本来打算做个简单版,但是掌柜的愿意参与,那就简单多了。
听赵云惜解释是送给夫子家做寿,心里就有数了,拿来的纸也很好,洒金的印花红纸,看着就华贵非常。
一并工具也都送来了。
红纸、临摹纸、铜箔、鱼胶、烫斗、硫磺等。
赵云惜当即不再耽搁,选了麻姑献寿的花样,让画工帮着描画在红纸上,然后在画上涂上鱼胶。
她自己在一旁把临摹纸浸润在硫磺水中,小心翼翼地捞出来。
掌柜的看到这里有些不明白,这些贴箔都是最简单的法子,他却知道,下面定然是机密了,当即就要回避。
“掌柜帮忙扶下纸。”赵云惜却没什么要规避的意思,笑着跟他说。
掌柜心里好奇,见她不介意,就在一旁瞪着眼睛看。
见她将沾了硫磺水的临摹纸拓在红纸上,掌柜连忙阻拦:“使不得,硫磺会腐蚀铜箔……”
赵云惜随口应声知道,动作却没停,用装满烧炭的烫斗来回熨烫。
水雾萦绕,让掌柜的心比雾还迷茫。
小白圭坐在远远的椅子上,他好奇地探着脖颈来看,恨不能也站在边上看。
实在是神神秘秘太引人注意了。
赵云惜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毕竟和现代设备比,她这些东西都像草台班子。
掀起临摹纸的一角,底下的铜箔已经呈现出瑰丽迷人的彩色,她顿时笑逐颜开。
“成了!”赵云惜放下烫斗,把临摹纸揭掉,下面就只剩下色彩陆离的铜箔。
掌柜猛然睁大双眸,惊讶极了:“为啥了?”
白圭也噔噔噔地走过来,望着娘亲的眼神像在看仙女。
赵云惜小心翼翼地用刷子将多余的铜箔给扫掉,原先画的画便显露出来。
掌柜猛然支起身子,盯着看了半晌,冲她竖起大拇指:“真不知道你怎的知道这么多好东西!这画成本低,但颜色款式可控,这样的品相,作为装饰品,价格极高。”
赵云惜拿起来看了看,满意极了。
“我幼时的夫子有一亲朋,才学不显,在杂学一道却极为精通,可惜这些于科举无益,懂得越多,越不会科举,反而被同窗嘲笑耽于奇巧淫技,有辱圣贤门第!后来见我感兴趣,教了我许多,只那时我年幼不懂事,竟然没有细心学,许多东西记了个似是而非,如今想起,便觉遗憾。”简单的焰色反应,在此时却占了奇,送来送礼相当不错。
老夫子和那个老秀才都挂墙上了,如今死无对证,有本事去地下问他去,许多事,都往他们身上扯。
她自己也很小心,拿出的东西都是市面上常有的。
那糯米包油条是本地特产,法子也是亲娘教的,那竹纸如今更是风靡,蜡烛是自古就有的,香露更是唐宋时期便极为普遍。
在心里过一遍,这才放心下来。
“再帮忙用木框裱起来,明儿送你一瓶薄荷精油。”赵云惜笑眯眯道。
给钱不好算钱,送瓶精油倒是正好。
小白圭望着桌上剩余的铜箔,又看看那流光溢彩的画,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赵云惜摸摸他的小脑袋,心满意足地跟着掌柜去装裱。
掌柜期期艾艾半晌,忍不住道:“我可以做成摆件来卖吗?我拿一百两买这个方子!”
他要调去荆州府,手里也要捏着秘方才行,而他觉得这个就正好。
赵云惜随意道:“可以。”
又有钱赚咯。
想想就爽。
正在装裱,张文明匆匆赶来,一身月白襕衫,看得出来赶得很急,脑门上都沁出汗珠,见娘子一切都好,这才松口气。
赵云惜心情好,冲他微微一笑:“相公,来看看。”
桃木的外框,洒金印花的红纸,还有上面那瑰丽陆离的画,他眸中带出疑惑。
“这是什么?”他凑近了看,这样一幅画,瞧着就绚烂多彩,在喜庆的礼节摆出来极合适。
赵云惜但笑不语。
反而回首望着张文明,笑问:“你觉得应该叫什么?”
张文明沉声片刻,望着面前的麻姑献寿,像是沉浸在一片美好的梦。
“落霞仙。”脑海中一瞬间出现这几个字。
赵云惜细细品了品,觉得是像那么回事。
“成,就叫落霞仙。”
东西做好了,瞧着天色擦黑,也不敢耽搁,和掌柜道谢,这才大踏步离开。
张文明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满腹疑惑地望着她,关于她的过往,他的记忆太过悬浮,甚至不确定,她是否一直这样。
他从未关心过身旁的女子,对他来说,女人和读书比起来,就是书架上的一粒尘灰,寂寞时的一杯清酒。
“你……”他唇瓣蠕动,却没话可说。
赵云惜却没顾及到他,夜晚的风有些凉,她将白圭搂在怀里,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挡风,踏着月色,轻轻哼着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赵云惜轻轻地哼着歌,她现在很需要儿歌来进化心灵。
白圭很喜欢娘亲温柔的哼歌,他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粗短的胳膊搂着她脖颈,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和身上属于母亲那令人安心的香味,有一种搂住全世界的感觉。
张文明心生感念,快步走近了些。
大半个时辰,才能看到村子的轮廓,映在月亮银辉中,宁静安稳。
村头的大树下,突然传来熟悉的汪汪叫声。
白圭瞬间睁开眼睛:“小白狗!”
“汪!”小白狗立马跑了过来,热情地围着三人转圈。
这时,李春容才带着甜甜从大树下走过来。
“怎的这么晚才回来?”李春容满脸担忧。
一家人一起往回走,李春容接过白圭抱着,这才松了口气:“我生怕是你自己一人回来,多危险。”
赵云惜笑了笑。
回去后,锅里温着粥,竹箅子上放着菜,等他们回来,这才开始吃。
“温得久了,不大好吃,将就一下。”李春容歉然道。
赵云惜就笑:“是我们耽搁了娘吃饭。”
几人吃完,也没耽搁,就各自去忙了。
白圭完全没有送礼压力,他就去写作业,每日临摹一张字帖,完成地特别好,夫子不许他多写,也是过犹不及的道理。
赵云惜打量着画,寻思单礼拿出来奇怪,把自己酿的酒拿出来一坛,上回腌的咸鸭蛋也正好能吃,再去娘家割一刀肉,凑成四色礼物。
“再上二两银子做礼钱。”本来一两就够了,但今天给了竹院做日常居住,再加上平日里的一应吃食,都是比着公子小姐的例。
赵云惜盘算好,洗漱过,就睡了。
第二日一早,等她起床时,张文明已经走了,她看着里面叠放整齐的被褥,拍了拍小白圭的脊背:“起床!”
白圭蹭的一下就坐起来。
不管夏冬,从未赖过床,这一点上,赵云惜便十分佩服他,她以前总要哄自己一会儿才肯起床。
“走咯,去吃宴席!看大戏!”她很期待吃席,各种大鱼大肉,吃着肯定香。
白圭爬到凳子上,对着小小的铜镜整理衣裳,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自己爬下来。
赵云惜就笑,没想到还是个爱美的崽,以后成亲不会喜欢美人吧。
“娘,你也一起去,好不容易有大戏。”江陵县不算穷,过大节也会有庙会,大家都搬着小马扎去占位。
李春容犹豫片刻,她理了理衣裳,不好意思道:“我大字不识,去了他家,丢你们的人怎么办!”
“丢就丢呗,我和你同宗同源,顾及着我的面子便不会对你说啥,真有这想法,说明也看不起我。”赵云惜随口道。
李春容还是有些犹豫,就被白圭推着去了。
“奶,一起。”
甜甜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土松犬跟在几人身后,摇着尾巴,开开心心。
“娘,回头逮只猫回来,咱家现在有老鼠。”上回把她吓坏了,后来忘了这茬,看看福米又想起来了。
“好哎!”李春容连忙应下。
先回娘家割一刀肉,喊着他们谁有空一起去看戏。
然后——
“我我我!我们没空!”
从赵屠户到刘氏都眸带绝望,他们是真没空。
“云娘,你知道吗?林宅订了三十头猪。”他家每日杀一头猪,一下将未来三十日的猪都杀完了。
“刀都卷刃了两把!剃骨刀都劈叉了!”赵屠户说起来就是血泪一把。
赵云惜:“挣钱还不好?”
一提这个,他们确实高兴,但真累啊,都过去两天了,手还是抖的。
“算了,让孩子守摊子,去林宅!”赵屠户大手一挥:“钱是王八蛋,永远赚不完。”
但刘氏有些担心,就说她留下看着摊子。
“走。”赵屠户不容拒绝地让她赶紧回去换衣裳。他想的是,女儿在林宅身单力薄,总要去支支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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