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小白圭睡得迷迷糊糊,撅着屁股拱啊拱,挪着捂得红扑扑的小脸,精准的一头扎进她怀里。
赵云惜搂着香香软软的崽,梦都是甜的。
*
隔日,一到林宅就见林修然肃容坐在主位上,手上拿着大字,显然是在考察学业。
他手中戒尺克制地晃了晃,随手指向林子境,颇为不可思议:“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竟错两个字!你那眼睛出气使得不成!”
林子境低头,看着那错字,委屈地红了眼睛,却连忙道:“我马上改,再不会错了。”
见他挨训,林子垣就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偷笑。
然后惹祸上身。
“你都没默出来。”
林修然虽然不教,但对他们的进度了若指掌。看向林子垣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有些滑,整日里想着玩闹调皮,一分心思都不肯放在读书上。
若启蒙过还是如此,就要送到学堂中,请夫子来教,和林子坳、林子境隔开,免得误了旁人。
林修然望向女桌,瞧见赵云惜,心下就满意,她是很棒的学生,读书不用操心,自学倾向非常高,若是男子,便是从今日发力读书,好好努力几年,亦有科考可能。
可惜了,是个女子,注定满身才学埋没。
“你教孩子们唱的曲很有意境,可是你作的?”林修然问。
赵云惜腼腆一笑:“并非学生所作,是我以前夫子的好友教我唱,我便记住了。”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此句甚好。”
林修然说了一句,显然没有心情,将他们的课业放在桌上,负手离去。
书房中顿时安静片刻。
她大概能体会到他的意思,他沉浮半生,怕是至交好友遍布国土,如今却称得上天涯海角。
车马很慢,书信很远,分别便是零落。
林子坳捧出书,接着开始讲,赵云惜便收回思绪。
她能进来林宅,也是因为几个孩子年岁小,她得珍惜这机会。
等下课后,正要走,却有丫鬟来请她,说是夫人有请。
赵云惜记得那个沉默温和的继妻,便牵着白圭的手,往内院去了。
内院和书房相比,添了许多生活气息,有晾晒的衣裳,有盛开的花朵。
穿过垂花门,便是抄手游廊,石榴开得正艳。
她到了,直接引到客厅了。
赵云惜入目便觉得锦绣辉煌,粉地绣芙蓉花的纱帐,珍珠的短流苏,还有紫水晶的竹帘,开着门窗,那阳光便照耀出璀璨的光彩。
“甘夫人。”她笑吟吟地上前见礼。
“师娘安好~”白圭奶里奶气地问安,手上作揖。
甘玉竹连忙握住她的手,亲切道:“不必多礼,原先瞧你就喜欢,只是我这身子骨不争气,总是怏怏的没力气,今日可算是把你请来了。”
说着,她又叫小丫鬟拿点心果子来,捧给白圭吃。
好一番寒暄,才说明来意。就是相中她做的羊毛小玩意儿,想跟她商量做买卖。
“我家在京城,我娘给我的嫁妆铺子都在那,不曾想,突然来了江陵,没有铺子傍身,我心中不安稳,想着让京城的货来江陵来,但是瞧着你那小玩意儿也挺好,想着摆在铺子里卖,想问问你,是个什么章程。”
那小猫娃娃她看着很有意思,那什么毛线的小手垫,亦觉得很有意思。
“你那小手垫色彩漂亮,瞧着像云朵一样绵软可亲,令人瞧着就心生喜爱,想必是好卖。”甘玉竹很喜欢那种氛围感。
赵云惜懂了,软糯的毛线制品,蓬松柔软,色彩漂亮,意外得了她的眼。
“那小手垫简单呢,羊毛炮制过,纺成线,染色,过后再用技法织起来,弄成松软的圆片片,你若喜欢,我教给你。”赵云惜和和气气道。
甘玉竹握住她的手,一双眸子细细地打量着她,片刻后才笑道:“知道你是孝顺夫子,但做生意不能这样,我从你这里进货,正经做生意,瞧着价多少?”
她说得恳切,再者她手里不缺钱,不需要坑她那仨核桃俩枣。
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免得后宅无聊。自家相公罢官回乡,往后余生,便只能困于小小的江陵城中,再无回京可能。
赵云惜仔细思量过,才认真道:“我家宅院小,弄这一批羊毛,清洗时极臭,我都快染上那股味儿,好不容易过去了,开始炮制羊毛,那真是锅灶上有,地上有,一张嘴空中还要飘两根羊毛过来,因此我试过觉得不大成,便没打算多弄。”
“若夫人想做羊毛生意,我教给你,你自己远远地开了作坊弄,在自家是定然不成的。”她第一次打退堂鼓。
有些钱她赚,有些钱还真是赚不来,她实在受不了洗羊毛那把人腌入味的臭,和羊毛乱飘。
甘玉竹一听,也跟着皱起眉头,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味道。
“那你不能白教我……”
“夫子也白教我许多,为何我不能白教你?”
赵云惜立马反驳,跟林家还真是不能算太清楚,甘夫人想要,给她便是。
让她一妇人入后宅读书尚且不说,上午读书亦算了,但那琴棋书画刺绣茶,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挣钱,且想学要花大价钱。
投桃报李的道理她懂。
甘玉竹性子绵软,闻言便不说话,皱着眉毛开始想说辞,她没有占便宜的意思,就是觉得从她手里买,还能帮衬一把。
白圭小嘴巴鼓鼓,吃罢点心果子,又喝了甜滋滋的蜜水,肚子圆圆的才停下来。
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上前来,亲热地挨着娘亲,糯声道:“夫人,你就收下吧,娘亲说,对待亲人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她愿意给,定然把夫人当成亲人了,快不要推辞。”
他小嘴叭叭的,条理清晰地劝,甘玉竹顿时稀罕地不像话,她嫁给林修然做继妻,老夫少妻,再难有自己的孩子,瞧见玉童一般的白圭依偎在娘亲怀里,小脸粉白,嘴巴粉嘟嘟,真是爱得不行。
“那成,你把方子给我,到时候卖货了,我给你分成便是,你技术入股,我拿钱入股,一人一半!事儿就解决了!”
甘玉竹很快便想明白了,不等赵云惜反驳,便立马道:“我也是弄着玩的,你不要再反驳。”
白圭见事情解决,便不再关注,心想这桂花糕很是香甜,还带着奶香味,也不知怎么做的。
“你上回送的香露,我用着好,想拿到店里卖,从你那进货怎么说?”甘玉竹又想起这茬。
赵云惜做惯了香露生意,立马回:“香露三钱银子二两露,有茉莉香露、栀子香露、薄荷香露、橘子香露,夫人要多少?”
“先各要五斤。”甘玉竹回。
赵云惜点头,想着又有小钱钱到账,顿时心情愉悦。
一切讲定后,她便告辞回竹院了,白圭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嘴巴里念念有词,她竟没听出来背的什么。
“这是……”她好奇问。
“夫子在教我背《孟子》。”他已经在开小灶了。
赵云惜俯身将他抱起来,心想他的进度可真快。
夫子教他和教别人不一样,像林子境、林子垣已经执笔,书法要求就高,而白圭年岁小,骨头尚未长成,便压着他不许多写,以背书、释义为主。
等下午时,她去学琴棋书画,他还是读书。
赵云惜就想,像他这样读书便觉得快活,也很罕见,大多数都觉得读书比较痛苦,哪有玩着快活。
她也是喜欢读书的感觉,背下来一篇课文,要比打赢一把游戏要更快活些。
除了刺绣。
她捏着细细的绣花针,满脸深恶痛绝,一生之敌就是刺绣了!
赵云惜很想随便戳戳,但也要尊重绣娘,便耐着性子地绣,这样不管成品如何,她也心安理得。
而林念念非常喜欢刺绣,不管描花样子还是劈线、绣花,她都热情饱满。
林妙妙年岁小,针都捏不稳,跟她一样苦大仇深。
等下课后,两人迫不及待地跑路。
赵云惜回去带上小白圭,快乐回家。
刚走到村口,又见李春容和甜甜带着一猫一狗等着,瞧见两人,露出大大的笑容。
“娘!甜甜!”赵云惜喊了一声,捏捏甜甜胖嘟嘟的小脸,笑眯眯问:“想不想我呀?”
甜甜有些害羞地红着小脸:“娘……”
她会说的字眼还是少。
赵云惜牵着她的手,正要回家,就听婆母说,今日老宅杀猪,叫他们回去吃饭。
“成。”她应下。
几人便往老宅去,一路上李春容絮絮叨叨说着羊毛终于快纺完了,说东头一家儿子在江陵做买卖发达了,以后不回来,要卖地。
“你说卖地干啥,买着多难啊,这么多年,我们才攒二三十亩地,再苦再难都舍不得卖,只要地在,不管干啥都有底气,大不了回来种地,总归饿不着一星半点。”李春容不解。
“他家地咋样?要是好了我想买,留着给白圭做祖产。”赵云惜很感兴趣。
“他家的地就在南坡,连着一片上好的十亩水田,平日里收成可好了。”大家都觉得诧异,但一口气真吃不下十亩。
那得一百两银子,现银。
赵云惜心动。
想着再买十亩地,自家虽然不种,但是租出去,每年收租子,往后就算出了什么变故,田地才是硬通货,什么房子、生意都不行。
她微一愣神,白圭牵着甜甜的手就走到她前面,见她没动,还停下来等。
赵云惜这才回神,她打量着甜甜,把她抱起来颠了颠,满脸若有所思:“是不是胖了?”
总觉得她现在比龟龟大块。
甜甜被抱起来,有些无措地涨红着小脸。
李春容闻言也打量着甜甜,她时时带在身边,根本看不出。但是被别人点出来,就能看出确实不同。
到了老宅,人声鼎沸,还听见赵屠户的声音,赵云惜往人群中一看,果然是赵屠户带着赵云武和赵云升两兄弟在此处杀猪。
赵云惜眉眼弯弯,脆生生地唤:“爹!”
赵屠户听见声音,侧眸望过来,就见闺女穿着竹青锦绣襕衫,精致漂亮的不像话。
他闺女,就是美。
“云娘!”他满脸自豪地应了一声,大踏步过来,打量着白圭也是竹青襕衫,便问:“刚放学?”
赵云惜点头,拍拍白圭的脑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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