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敲钟的紫藤
幸好宜敏心性正直,向来不屑使用那些阴私手段,这才没有落入皇太后的陷阱。所谓好心有好报,宜敏居然舍得拿出救命用的千年参王来给太皇太后续命,这着实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知道现在他还没搞明白为何宜敏会如此做,毕竟太皇太后的所作所为与宜敏完全算得上势不两立才对。
当初康熙满心愧疚,根本不敢在宜敏面前提当天的事情,哪里有机会询问,如今既然宜敏主动提起了,他便顺势问了出来:“敏儿,你当初为何会将千年参王交给沈院长入药?太皇太后并不值得你如此付出啊?”
宜敏眼神奇怪地看了康熙一眼,有些莫名地道:“皇上在想些什么呢?难不成你觉得妾身是因为对太皇太后心软才献出参王的?”自己在康熙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啊?她从来不曾表现过自己是个滥好人啊?
“额,难道不是吗?”康熙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目光微微躲闪了起来,他一直觉得宜敏其实是个心地柔软的女人,尤其对老人孩童特别有悲悯之心,不然也不会将善亲堂开遍天下了,太皇太后勉强也算老人家吧?
宜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地看了康熙半响,叹息道:“皇上未免太高看妾身了,妾身可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圣人,别的事情妾身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孩子是妾身的逆鳞,从她对赛音察浑下手的那刻起,就是不再是我尊重的长辈了,此后能够对她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已经是妾身的修养好了。”
康熙被噎得无言以对,他看着一副理直气壮模样的宜敏,无奈地追问道:“既然如此,你怎么如此舍得?那可是千年参王,连皇家宝库里都没有的东西啊!”他更想说这可是几乎能够起死回生的神药啊,何必浪费在太皇太后这等行将就木之人的身上呢?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多好啊!但是他偏偏不能说这种话,不然就是一顶大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连皇帝也撑不住。
看着康熙一副肉疼又不敢说的模样,宜敏忍不住掩嘴轻笑,凑近他低声道:“妾身又不傻,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哪里舍得这般浪费?给沈行济用的不过是些千年参须罢了,按照老院正的判断,千年参王效力极为霸道,真要整株入药,那就不是续命,而是催命了。”
她轻抚康熙的脸颊,目光温柔地接着道,“当初皇上御驾远赴木兰,甚至亲身上战场,好不容易震慑了蒙古诸部,想必是有深意的,妾身虽然不懂国家大事,但也明白太皇太后若是当时崩了,一个孝字大如天,您怕是要为难了。”
康熙闻言心中震动难以言喻,他猜测了无数理由,却从未曾想过宜敏竟是为了他?这些她从没提起过,若是自己不问,也许从此就将与真相擦肩而过,越行越远了,此刻回想起自己此前产生过的阴暗念头与抱怨,简直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他握住宜敏的手深深一吻,猛地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言语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到底背地里还为自己做了多少事情?比起后宫无数女子那如蜜糖的巧舌如簧,宜敏这种沉默的温柔更叫他心动不可自拔。
康熙将头埋在宜敏肩上,心中有些纠结,比起宜敏的无私付出,他所给予的皇后之位显得如微不足道,那本就是她早该得到的尊位,根本不足以体现自己的诚意啊!赏赐珠宝玉器什么的更是敷衍俗套,跟千年参王一比就是个渣。
可是敏儿一不看重权势,宫务向来只是掌个总,实权都分散到内务府各部管事手中。二不贪恋富贵,每年到手的无数钱财如流水般砸进了善亲堂,也不见她有半点心疼。三不嫉妒专宠,甚至常常遴选美人入宫,劝他雨露均沾,面对这样的妻子,他到底该怎样做才能稍稍表达自己的感动呢?
宜敏一手拨弄着康熙脑后的发辫,眼神平静无波,太皇太后那个老东西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被她弄出宫了,现在躺在慈宁宫里的那个不过是个替身罢了,反正装瘫痪老人也无需言语,基本没有被识破的可能。
用千年人参给那个老东西续命?想得倒美,她就算拿去喂狗也不会给她用的,早在收到木兰秋狝结束的消息时,她就让人孝庄亲眼看着与她一模一样的太皇太后走进慈宁宫,没想到那老东西受不了刺激,居然直接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中风瘫痪了,简直太过扫兴,本来以为能把她直接吓死呢,结果居然还是留下了一条残命。
不过在地狱的提醒下,宜敏也没直接要了太皇太后那老东西的命,让她活着看见自己的一切都被夺走才更有意思呢!死了可不就一了百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有几分用处,前些日子还为她的气运实验做了几分贡献。
所以从皇太后回宫的那天起,见到的太皇太后就是个冒牌货,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宜敏的掌握之中,皇太后怎么会防备病重到无法自理的太皇太后呢?她所谋划的一切早就被宜敏洞悉了,正好将计就计,把这个极善隐藏自身的皇太后暴露出来,省得她总是像条潜伏的毒蛇一般伺机而动,叫人防不胜防。
“皇上,妾身思来想去,皇太后毕竟是您嫡母,这家宴本就该请她参加的,这两日大典她都不曾出来掺和,想来也不至于在最后一日闹事。”宜敏经过午休精神头好了许多,开始琢磨起皇太后的用意,她下巴抵在康熙肩上,慢吞吞地道,“也许她只是想借此找个台阶下?”
康熙本就是个极善权谋的人,一听就立刻明白了,他若有所思地道:“皇太后这是明知道咱们不可能同意将家宴摆到慈宁宫,就是等着朕开口拒绝了这项提议,等她退而求其次,要求前往漱芳斋参加家宴的时候,朕自然不好再次拒绝了,那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参加了?”
宜敏微微一用力,推开了康熙的怀抱,面上笑着,眼中却带着一丝寒意:“咱们这位皇太后这是坐不住了呢,两年来与世隔绝的生活形同幽禁,若是再不想办法,怕是就要被世人遗忘了,这位可不是真的佛陀呢!”真是让人厌烦呢,皇太后的身份地位就是她的护身符,除非大逆之罪,否则根本拿她没办法,甚至明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姿态。
康熙皱起眉头,有些恼怒地道:“皇太后当年那般愚弄朕,朕都不曾怪罪,不过是让她在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罢了,这就受不了了?”他这辈子就没那么丢脸过,被嫡母利用来对付自己的妻子,甚至还当着众太妃的面暴露了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当时在场的那些人了。
“皇太后终究是长辈,当年之事出了几位太妃知晓之外,根本不为外人所知,所以她算是有恃无恐吧?皇太后当初不也给了个说法,她不过是误信谗言,这才试探下妾身的为人罢了,根本没打算伤害妾身,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顶多算是耳根子软罢了。”宜敏幽幽地重复着皇太后当年给出的理由,虽然极为牵强,却足以维持她最后的体面,不至于直接当场撕破脸。
康熙听了却没有被安抚住,反而越发怒意勃发:“本以为皇太后是个软和性子的,结果倒是深藏不露,朕绝不会让她如愿的。”皇太后当年那一手明面上确实没有伤害宜敏,但是得逞后却能让人生不如死,恶毒之处更胜太皇太后当年所为。
他伸手在宜敏肩上拍抚着,面色坚定地道:“敏儿不必理会此事,既然皇太后越过你直接找了朕,那么你便装作不知此事即可,一切交给朕来处理。”他正愁着没法子补偿宜敏,如今皇太后送上门来正好,这紫禁城只需要一位女主人,皇太后就该好好颐养天年,总是出来瞎掺和个什么劲儿呢?
宜敏面上笑容缓缓绽开,看着康熙的眼神满是信任依赖:“那一切就交给皇上了,妾身谢过皇上体恤。”她可没工夫跟个过气的皇太后浪费时间,皇上若是真想对付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面对太皇太后都能下狠手,何况是皇太后这个名义上的嫡母,问题只在于他想不想出手罢了。
“敏儿尽管放心,你便留下好生准备出席晚上的大宴,其余诸事自有朕来处理,必不会让你烦心。”康熙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很快便大踏步离去,看他那模样好像即将迈上战场的大将军似的。
宜敏目送着康熙远去的背影,垂眸低低地笑了起来,眼里却没有半丝笑意,这宫里人个个都是好戏子呢!自己不过难得展现下虚弱,康熙立刻跑来展现起那过于旺盛的保护欲,积极主动得都不像那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了呢,恐怕他对皇太后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吧?自己这算是给了他一个动手的好理由?
“来人,伺候本宫梳妆。”宜敏从床上起身,稳稳地立在原地,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虚弱?她对着外间呼唤了一声,莺儿和雀儿立刻带着人鱼贯而入,显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被康熙拦在门外不得而入罢了。
第260章 母仪天下(九)
帝后大婚赐宴,满朝文武大臣连同其夫人齐聚一堂,堪称大清最高规格的宴会。这场宴会并未男女分席,而是小案分餐的形式,即官员夫妻二人一同案,数百桌案整齐排列大殿两侧,文武百官都携夫人同至,在礼官的引导下纷纷入席。
帝后大婚的宴席自然与民间不同,常人办婚宴皆用圆桌,众人围坐一桌,寓意团团圆圆,由于前来参加婚宴的大多都是亲朋故旧,座次基本按照亲疏远近来排布。
而皇宫大宴则不同,作为全天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办婚宴,自然不同于流俗,何况君臣之礼不可废,此次参加宴会的官员都是携带家眷随行,若是已婚,则必须带着自己的正妻,若是未婚则独自一桌,或者其母身有诰命者亦可同行。
当然皇室宗亲高爵者大多有侧福晋,但他们绝不会在这种日子带出来的,即使有些嫡福晋不在了,宁可独身前来也不会带着侧福晋出来碍眼,毕竟皇室婚礼体现的便是正室的尊贵与地位。
皇后母仪天下,自然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嫡妻,在这等场合若是敢带着侧福晋或者妾室参加,那不是妥妥的打皇后的脸吗?要知道夫妻同案而食,寓意着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之意,是为了图个好兆头,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宠妾灭妻还敢出来丢人现眼的人是有,但是绝对走不到高位的,毕竟敢在帝后大喜之日触霉头,怕不是嫌日子活得太滋润了?
等所有人都就坐完毕,司礼太监立刻高声唱喏,皇上皇后驾到——
康熙和宜敏应声从后殿款步而出,两人身着龙凤吉服,两手相牵一起踏上丹陛,走到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坐了下来,俯瞰着下方的群臣百官。
文武百官、一众诰命纷纷起身,对着皇帝皇后大礼参拜,山呼万岁。
康熙和宜敏同时抬手免礼,群臣起身,却仍立在原地,等待康熙示下。
康熙抬起与宜敏交握的手,两人相视一笑,转头看向下方,朗声道:“朕与皇后大婚,实乃万千之喜。皇后贤德,天下皆知,今作朕元配,正位中宫,乃吾内廷之良佐。在场诸卿皆是朕股肱之臣,往后当礼敬主母,用心辅佐,见皇后如朕亲临,皇后诏命便是朕之圣意,汝等可知晓?”
殿下文武大臣纷纷躬身下拜,表示恭聆圣谕,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对今上的言辞极为惊诧,作朕元配是个什么意思?皇上的意思明摆着是说这位才是他的元配皇后,前头被废的那位直接当不存在了是吧?
皇室宗亲私下里面面相觑,这……这有些不合适吧?废后虽然被皇上从族谱中划去,连玉碟也给毁了,但是当年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行过册立礼,并昭告天下的皇后,皇上就算不认也改变不了既往事实啊!
尤其后面那些话分量就更重了,如朕亲临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这意味着皇后在某些情况下,皇后诏命可以代表皇帝的命令,只要皇帝没有站出来明确反对,那么这位发话就等同于圣旨,众人一阵倒抽冷气,知道帝后感情深厚,没想到竟然到达这等地步,皇上给这位皇后的权利和信任也未免太过了吧?
那些诰命夫人的注意力大多不在朝堂权利上,对康熙的深意并没有完全理解,但是不妨碍她们看懂了皇上对皇后的爱重,心中都是欣羡不已,皇上这些话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的,会被史官载入起居注的那种,未来史册上恐怕将永远流传这对帝后鹣鲽恩爱的传说。
这时宜敏也从康熙刚刚的惊人发言中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康熙一眼,才吐气开声道:“本宫承蒙皇上厚爱,忝居正宫之位,当敬襄宗祀,表正内庭,克尽母仪之责,不负皇上之所望,天下之所期,朝廷诸公均可鉴之。”
清澈柔美的声线缓缓回荡在宽阔的大殿之中,让许多第一次听到这位皇后开口的宗亲大臣纷纷一愣,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了,死死压制住想要抬头去看声音主人的欲望,这可是皇后娘娘,是他们的主母,不该有任何妄想觊觎。
为了压制心头的一抹蠢动,这次宗亲大臣回答的声音明显响亮了许多,纷纷山呼:“皇后娘娘贤德,奴才(臣)谨遵懿旨。”连带一众诰命夫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莺声燕语夹杂其中到颇有几分意趣。
宜敏微微点头,不再出言,有些事点到为止方为上策,凡事过犹不及,心中却有些郁闷,康熙刚刚那番话将来还有的麻烦呢!元后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没意义,皇后之位已经到手,是不是原配又有什么关系,前头那位既没有留下子嗣,也没有成为康熙心中白月光,连家族都被抄了,对她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反倒康熙这话会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所有人都会对元后与继后之争感兴趣,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诸卿入席吧,好好享受今晚的盛宴。”康熙根本没有想到那么多,他只是对众人的反应极为满意,他憋在肚子许久的话,终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吐为快,还没人敢反对,心里畅快得很,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只承认宜敏才是他的元后,除此之外再无她人,赫舍里氏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他毕生的耻辱,恨不得将与其相关的内容全都抹掉。
随着康熙话音落下,准备已久的宫女步履轻盈地送上热腾腾的菜品,不同于往日宫宴早早将菜摆放上桌,结果开宴的时候只能面对一层白色油花干瞪眼。
为了今日大宴,每一盘菜都用特制的器皿盛放,这些器皿是内务府根据钟粹宫几位大厨的构想打造的,共分三层,底部有细小碳块发热,中间隔着一层热水,顶部盛放菜品,再扣上锅盖,等上桌揭盖之后,腾腾而起的热气让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啊,能在宫宴上吃到热气腾腾、原汁原味的御膳房手艺,顿时场面变热闹起来了,只见桌案上筷子飞快起落,不像往日里个个吃得优雅得体,时不时才夹个干果小点之类的意思一下,别的菜品碰都不碰一下,看不起不像是吃席,简直跟上法场似的。
宜敏看着眼前这一幕,微笑着对康熙耳语道:“皇上该重赏几位师傅,将来众臣对入宫赴宴该是趋之若鹜了。只是今日在场之人懊悔者不知几何啊?”
她想起前世每逢宫廷大宴,为了不看着满桌子菜饿肚子,她总是先吃一顿再赴宴,就是不知道今日有多少人是吃饱了才来,这会怕是要后悔了吧?
康熙听了也是低声闷笑,满面促狭:“大概十之八九吧?”
他当然知道众臣对宫宴都是什么想法,除了一些新进的愣头青,大多数都会填饱肚子再进宫,他对此不置可否,毕竟往日他可懒得管底下的人吃得好不好,能入宫赴宴已经是莫大的荣幸,还敢挑三拣四,给脸了?
“敏儿这宴会办得热闹新奇,只是以后莫要如此惯着他们,这些个奴才都是容易蹬鼻子上脸的,看惯了好脸色可就不好管教了。”康熙拍了拍宜敏的手,面带微笑,口中话语却一点都不好笑。
他心中冷漠地想着,敏儿太过体恤下臣,恩大于威可不是好事,这等宴席虽好,却费时费劲,并不可取。罢了,大婚三日便随了敏儿高兴,以后却是不必如此,免得惯坏了这群奴才!
大内能工巧匠无数,难道真没法弄出丰盛热乎的大宴不成?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赐宴不过是为了彰显天恩,可不是为了让这些奴才品头论足的,便是给他们一块干粮,难道他们敢嫌弃么?何必浪费那份功夫呢?
宜敏闻言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皇上说的是,妾身记下了。妾身不过深宫妇人,见识还是浅薄了些,幸得皇上提点,否则怕是要好心办了坏事儿了。”她微微偏头看了康熙一眼,眼中带着感激之色。
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这宫里头的规矩大多数都是这位爷定的,向来都是自有深意,自己这样随意改变怕是有点踩线了,以后还是要悠着点,不可得意忘形了,否则祸不远矣。
康熙看到宜敏的目光,不由得畅快一笑,揽过宜敏肩膀,与她酒樽互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他正是喜欢宜敏的通透灵慧,任何事情只需轻点变能心领神会,不需过多沟通便能明白他的意思,他极为享受这等仿若心有灵犀的默契。
宜敏坐在康熙身侧,看着他与底下臣子推杯换盏,看起来气氛热烈美好,目光忍不住移到最靠前的几排,佟家安排的位置极为靠前,所以宜敏一眼便看见佟国维独坐一桌的情况,心中冷笑,算佟家还有点眼力见,没糊涂到家。
只是这世上没眼力见的人还是不少的,只听见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咦,佟大人,尊夫人怎么没一起来啊?”颇为惊奇的语气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连康熙都转头看了过去。
第261章 母仪天下(十)
佟国维顿时额头青筋暴起,握住酒樽的手一紧,恨不得甩到出声的那人脸上,他缓慢地转头看向出声处,却见那人着一身亲王吉服,满脸的戏谑玩味,不是恭亲王常宁又是何人?
一见出声怼他的人是常宁,佟国维顿时脸上一僵,满腔的怒火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伴瞬间湮没,他能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道:“多谢王爷关心,我那夫人突然身子不适,可惜无法参加这等盛宴,奴才正要向皇上、皇后告罪,改日再让她入宫请安赔罪。”
这位爷他可惹不起,万岁爷的幼弟,紫禁城的混世魔王,逮谁怼谁的存在!连皇上也经常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偏偏就这么一个长大成人的弟弟,再怎么罚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自然就纵得他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常宁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让佟国维心头一跳,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常宁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嚷嚷起来:“病了?不会吧?本王可是听说今儿早上你家夫人精神得狠哪?在坤宁宫当众长跪不起,逼着皇嫂非要入后宫去看佟妃,那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佟妃才是皇后呢?”
他咧开嘴,眼中满是恶意,“怎么才没多久就突然病了呢?该不会是没能得偿所愿,这才拒不参加赐宴,借此对皇嫂示威吧?”
佟国维顿时觉得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就差没直接喷出来了,听着耳边传来的嗡嗡议论声,还有御阶之上直射而来的冰冷目光,他背脊上冷汗直流,心里直把常宁恨到了骨子里。
更是将自家那晦气娘们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女人究竟又干了什么事,居然得罪了常宁这煞星?否则他怎么会突然逮着佟家不放呢?平日里也没见恭亲王与马佳氏关系多好,怎么这会儿就突然替皇后出头了?
这时殿上传来康熙的声音:“佟夫人今儿早上进宫过了?还对皇后不敬?”语气中喜怒不显,但是佟国维对康熙的脾气还是颇有了解,这样的康熙才是最可怕的。
佟国维战战兢兢的抬头瞄了一眼上首,却发现康熙根本没看自己一眼,而是自顾自地转头对着皇后说话,不由得心胆一寒,他不怕皇上对着自己发怒质问,好歹自己还有辩解的机会,但是如今这般作态明显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啊!
一旦皇后开了口定了性,自己那娘们怕是就真的完了,一顶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坐在前头的佟国纲夫妻也是头疼不已,佟家虽然早已经分家,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赫舍里氏是佟国维嫡妻,是佟家媳妇,荣辱皆系于佟家,大房根本无法独善其身。
她闯了祸偏偏兜不住,这回算是将皇后得罪狠了,万一皇上发怒,不知道要大房要被连累到什么地步,早知道当初就该同意族老们的意见,将赫舍里氏这祸害给送到家庙去,比起那些被休弃的赫舍里氏姑奶奶,这已经算是好结局了,至少没有拖累子女,让他们成为下堂妇所出,遭人唾弃厌恶。
宜敏冷眼旁观这场大戏,微微摇晃手中的酒杯,对康熙带着寒意的问话并不在意,漫不经心地回道:“真要论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佟夫人许是思女心切,又听闻佟妃病重的消息,这才急着想要入宫探望。不过本宫已经着佟庶妃好生开导过了,想来这会儿该是懂点规矩了吧?”
康熙脸色一黑,他的后宫什么时候成为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了?莫说命妇入宫需要按着规矩递牌子,除非妃嫔有孕或者诞育子嗣才有机会召见亲人,其余日子外命妇是没可能入宫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诰命入宫探望是恩典,不是惯例,区区一个佟妃真当自己是什么精贵人了?赫舍里氏居然还敢大闹皇后朝拜礼,这等不知礼数,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常宁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皇嫂就是太过心善了,像那种不知规矩的妇人就该当场拖下去打板子,多受点皮肉之苦才能知道规矩,否则以后一个两个都有样学样,皇嫂怕是要被搅扰得不得安宁了。
这时裕亲王福全也跟着点头附和道:“常宁今儿这话倒是在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诰命入宫朝拜皇后乃是国之大礼,佟夫人却敢拿些儿女小事搅扰了国事,实乃大不敬之罪,当做惩处,以儆效尤。
裕亲王福全本就对佟家的飞扬跋扈十分不满,加上对废后赫舍里氏的所作所为知之甚祥,身为康熙最信众的兄弟,他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秽乱后宫、谋害皇嗣、意图刺驾、传播瘟疫,桩桩件件都是可以诛九族的大罪。
如今不过是将其抄家流放,已经是皇上法外开恩,佟夫人作为漏网之鱼侥幸逃出生天,不安分的在家里诵经念佛就罢了,居然还敢跳出来兴风作浪,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而且教养出来的女儿佟妃也是典型的赫舍里氏作风,飞扬跋扈,不安于室,入宫以来每每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额娘就教养出什么女儿,真不知道佟国维是不是脑子被马踢了,这等祸害不赶紧关起来,还任由她出门惹祸,简直不可理喻。
佟国维脸色青白交加,他没想到连裕亲王福全都来踩上一脚,只觉得满腹憋屈无处发泄,自己可是堂堂皇帝母舅,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这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不是向来不和吗?今儿倒是一个鼻孔出气,佟家到底哪里得罪他们了?
随着裕亲王和恭亲王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停拱火,康熙听了不由得心中更怒,他本就视赫舍里氏如眼中钉、肉中刺,没有迁怒在佟妃两姐妹身上已经是看在佟家的份上,如今赫舍里氏居然还敢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蹦跶,简直是嫌命长了。
“既然佟夫人如此不知礼节,已不堪一品诰命之位,那便捋了吧!”康熙终于看了佟国维一眼,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下达了捋夺赫舍里氏诰命的旨意。
反正佟家的族长乃是佟国纲这一房,当家主母是觉罗氏,这赫舍里氏不过是佟家三房的人,今日佟家被下的面子改日补偿给觉罗氏好了,好歹佟国纲不会成天整出那么多破烂事惹自己心烦。
佟国维这个舅舅能力还是有的,但是对家事未免糊涂了些,像赫舍里氏里这等恶妇早就该送到家庙去,或者干脆一杯毒酒下去一了百了。居然还放任她四处抛头露面,代表佟家对外交际,甚至不顾自己三番两次的暗示,仍然任其进宫参加大典,简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看来还是该让他好好冷静一下了。
宜敏端着酒杯与康熙轻轻碰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佟家这些人别的不行,恶心人却是一把好手,想想前世佟国维一家子的破烂事,宜敏巴不得跟这家子老死不相往来。
偏偏赫舍里氏总是要凑到面前恶心自己,若非佟国维是康熙的亲舅舅,她当场就能让人把赫舍里氏拖下去,哪里还会让她全须全尾地出宫去?如今由康熙亲自开口,那么任谁也没有话讲,没了赫舍里氏这个亲额娘上下打点,佟家姐妹在后宫里便成了那水中浮萍,再无依仗。
佟国纲和佟国维本就观念不和,赫舍里氏没了一品诰命的身份,以后都不可能进出后宫了,觉罗氏想来没那工夫多管闲事去照拂隔房的侄女。晾那小佟氏手眼通天,没有娘家支持,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加上佟妃手上的势力人脉早已被她摸透了,这些年也被她自个折腾的差不多损失殆尽,可怜佟太后在后宫多年经营毁于一旦,等佟妃一死,佟家在后宫便成了无牙的老虎,空留一个名分罢了。
宜敏端起酒杯对着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示意了一下,笑着道:“多谢皇兄与皇弟仗义直言,本宫敬你们一杯,在此谢过了。”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尽显豪爽本色。
两位亲王连忙起身回礼,福全当先拱手道:“皇后无需客气,都是一家人,家中小子皮实,多年来有赖皇后多方照拂,本王感激不尽,便借花献佛,满饮此杯。”说完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错,皇嫂这些年对本王和福晋照顾良多,本王自然不会容许宵小之辈对皇嫂不敬。”常宁也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顺便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佟国维,轻哼一声便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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