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敲钟的紫藤
宜敏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她不过是尽一份皇后的义务罢了,既然他觉得没必要那就算了,伊尔根觉罗氏乃是满洲大姓,怎么也不至于亏了孤儿寡母的,博塔拉是康熙的死忠分子,有他在江南碍了许多人的眼呢。
“敏儿,船已经靠岸了,咱们也该下去了!”康熙执起宜敏的手,柔声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咱们在扬州多停留几日,朕陪你到处逛逛,欣赏一番阳春三月的扬州风光。”
她垂眸看了一眼已经上岸列好队的御前侍卫,转头看了一眼康熙,嘴角微勾:“皇上有心了,那妾身可就等着了?”心中却是没有多少期待的,难得下一趟江南,多少事情等着他呢,哪里会有闲情逸致陪自己呢?何况身为皇后,既然来了也免不了要召见当地的诰命夫人,侧面了解当地的真实情况,游玩什么的也许只是奢望了。
宜敏搭着康熙的手,被他扶着走在狭小的台阶上,心中沉重无比,曾有古人十年磨一剑,成即杀人剑,而她又准备了何止十年?从出生至今整整四十个年头了,藏锋于匣太久太久了,成败在此一举。
当康熙和宜敏的身影相携出现在船头的时候,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五体投地大礼参拜,场面不可为不壮观,只是对他们而言,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并未多少动容,同时举手挥了挥手,御前太监立刻高声唱喏:“皇上皇后有旨,众卿平身。”
众人齐声谢恩之后才站了起来,却依然躬身低首,丝毫不敢乱瞟乱看。
康熙牵着宜敏的手走过宽阔的连接木,紧随其后的是承瑞和阿鲁玳,再后则是胤禛三人。下船来到面前,最前面身着二品文官服饰的范承勋快走几步,来到康熙和宜敏面前,低着头恭敬地道:“启禀皇上,娘娘,微臣已经安排好御驾驻址之处,恭请皇上,娘娘摆驾。”
“范卿辛苦了,前头带路吧。”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扶着宜敏上了随船而来的御驾,等明黄色的车帘放下后,范成勋立刻对着一旁的承瑞等人深施一礼:“微臣见过瑞亲王,荣宪公主,见过诸位阿哥。”态度极为恭敬,语气十分真诚,毕竟这这几位可是真正的宝贝金疙瘩,尤其睿亲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人,至于固伦荣宪公主更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哪里是他得罪得起呢?
承瑞神色温和地道:“范大人不必多礼,本王初临两江,人生地不熟,未来还需范大人多多提点才是。”谦逊的言语令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范承勋顿时对瑞亲王好感大生,只觉得闻名不如见面,这位确实是位礼贤下士的贤王。
他连忙躬身应是:“王爷但有垂询,微臣必定尽心竭力,不敢推迟。”自从得知皇上南巡带着这位准太子爷,而非让他如过去那般坐镇京城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些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南巡路上经过的皆是大清腹心重镇,被委任坐镇的封疆大吏必然是康熙心腹重臣,皇上带着这位爷一路而来,显然是打算给这位爷铺路了,他自然会知情识趣,范氏乃文士清流,向来是坚定的帝党,与身为嫡长皇子的瑞亲王天然就是一边的。
承瑞俊逸如仙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周身气息越发温和可亲,他拱了拱手,以示回礼,与范承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便带着弟妹纷纷翻身上马,紧跟着御驾行进的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汉军绿营驻兵当先开路,前往苏州府的道路完全被清空了,连一个百姓都看不见,跟不可能出现话本上被围观或者拦路告御状等奇葩的景象。
康熙此次出行多走水路,随行御驾不过是八乘,但是前进速度一点都不慢,身在车内却感觉不到半点震动。宜敏跟康熙一起斜靠在长枕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妾身刚刚好像在人群里看到曹寅了?好些日子没见过这小子,平日里那般跳脱,今日怎么没过来见礼?”
康熙忍不住哈哈一笑:“正所谓一物降一物,曹寅那小子可算是遇到克星了,如今的两江总督是范承勋,他是最是看重礼仪规矩之人,曹寅刚任苏州织造不久,如今也不过是五品官儿,刚刚他要是敢往前凑,范承勋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给他一顿排头吃,那小子鬼精着呢,想必等咱们安顿好,他就会主动来请安了。”
宜敏忍不住轻笑出声:“曹寅是个好的,如今也算是子承父业,不枉费了曹玺和孙嬷嬷一辈子忠心侍主。本宫明日想召见孙嬷嬷,自从她老人家回江南颐养天年之后,已经许多年未见了。”
康熙眼神温和地摸了摸自己的扳指,点头道:“如此也好,朕许久未见嬷嬷了,明日咱们一道见见吧。”他生来便是亲缘淡薄,父亲不疼不爱,额娘不得相亲,皇祖母一心只有利用,唯独在身边的奶嬷嬷得到几分真心,他自然盼着她能晚年安然无忧,无论曹玺还是曹寅,都是看着孙嬷嬷的份上才有这般优容。
“想必孙嬷嬷亦是盼皇上久矣。”宜敏漫不经心地随口应和着,抬眼透过覆了一层薄纱的车窗,看着外面快速掠过的秀丽风光,不由得生出一股渴望,想着找机会微服出去看看,毕竟这江南之地闻名遐迩,而她两辈子竟是从未有机会来过,难得有这个机会,岂能错过呢?
耳边听着康熙絮絮叨叨说着儿时与嬷嬷相依为命的事故,一边放空思绪想着这辈子的巨大变化,这些年康熙已经初露好大喜功、性喜铺张的劣性,好几次不顾劝阻擅自挪用国库钱粮,导致朝廷许多事务半途夭折乃至搁浅,尤其喜欢四处出行巡视更是耗费巨大。
前世康熙多次下江南都是轻车简从,几乎从不带妃嫔随行,顶多回京时会带回去几个美人儿,想来是因为国库空虚,国内政局一直不太平稳的缘故。而今生却截然不同,三藩之乱迅速平定,台湾郑氏顺利回归,给了他一种自己乃天命所归的膨胀感,行事作风更像他晚年时刚愎自用的作风。
加上朝廷财政比前世强多了,有了堪称奇才的户部尚书,有了生财本事极强的儿子,国库时不时还能有些盈余干点别的事情,康熙完全不知道客气为何物,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前有耗费巨资建造的畅春园,后有出巡驻趾之处修建的各式特色园林和行宫,吃穿住行无比奢靡。
想起户部尚书丁忧结束,官复原职时候那副如遭雷击的模样,宜敏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完颜赫尔坤乃是完颜氏的嫡长子,是前世不曾出现过的人物,也是她这辈子最惊喜的发现,因为前世赫尔坤其人早早便死于非命,根本没有机会展露出那惊世的才华,自然也无人明白他在经济一道上究竟拥有何等可怕的造诣。
而宜敏之所以知道,在于她根植于各个家族的情报网,赫尔坤之所以默默无闻,并非他的才能并未被发现,相反他从下就展露出了过人的天分,而完颜氏一族对这位嫡长子的妖孽天赋既欣喜又担忧,这才刻意弱化他的存在,试图遮掩住他的光芒,生怕被其他家族知道后遭到针对。
可惜前世这位惊才绝艳的人物还是没能逃过夭折的命运,究竟是意外还是谋害无从得罪,但是正黄旗这一支完颜氏因此一蹶不振,以至于被正红旗完颜氏后来居上,取而代之。宜敏半是出于爱才之念,半是试探天命注定的程度,暗中出手干预了赫尔坤的命途,结果让宜敏很是振奋,赫尔坤逃过一劫后不但没事,还大放异彩,以无与伦比的才华和实力彻底压服了完颜氏各支,如今完颜氏的实力与前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第357章 乾坤翻覆(八)
幸而康熙今生因为一路顺风顺水,加上正直壮年,倒是还不曾对儿子生出忌惮防备之心,加上承瑞一直都懂得分寸,除了旗下的奴才从不接受任何官员投靠,做事作风又偏温和,倒是让康熙担心他未来拿捏不住那些滑溜的老油条,这才将他随身带着面授机宜,顺便让自己的心腹奴才认一认未来主子的意思。
宜敏不着痕迹地看了康熙一眼,若论功绩和能力他远超顺治帝,但是在任性这方面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作为玩弄人心的高手,说他一句任人唯亲,刻薄寡恩并不为过。
宜敏对此从不多言,朝中自有御史谏言,她只是皇后,若是过份干涉朝政恐怕会惹祸上身,尤其跟在康熙身后捡便宜不香吗?能被康熙重用过的都不是简单人物,这种人但凡寒了心就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用来给承瑞收拢人心效果当真好极了。
一如戴梓,一如姚启圣等人,不是他们不够能干,偏偏正是太过强大,惹来了康熙的忌惮与打压。只是这类人终究只是少数,反而迎合康熙好大喜功的朝臣多如牛毛,官场风气一日不如一日,即使心有作为的好官也不得不屈从于现实,先保住自身再论其他,如此一来,又能有多少心思放在政务上呢?
一行人来到了苏一座占地极广的园林外,上书“拙政”二字,车架缓缓在门前停下,随着恭候多时的迎驾声,驾车的御前侍卫跳下车,掀开两边车帘,摆好马凳,康熙身手矫健地下了车,站定后环视一眼周围,眼中浮现满意之色,并未理会跪在地上请安的众人,而是先转身扶着宜敏下车。
“此地便是皇上南巡时驻趾的行宫吗?倒是与畅春园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宜敏抬眼看去,一座极其壮观的苏州园林展现在眼前,全园以水为中心,山水萦绕,厅榭精美,花木繁茂,具有浓郁的江南水乡特色,不由得惊叹出声。
康熙笑着解释道:“此园名拙政园,乃是明代弘治进士王献臣归隐苏州后的居所,其聘吴门画派文征明参与设计蓝图,历时十六年方才建成,借用西晋文人潘岳《闲居赋》取园名。可惜此园建成不久,王献臣便去世,其子在一夜豪赌中,把整个园子输给徐氏。
百年间拙政园几经辗转,屡换园主,直至朕二十三年南巡之时,曹玺将此园献给朕作为临时行宫,朕觉得园景甚美,山水奇石,冬暖夏凉,这才起了修畅春园的心思。不过此地虽然不及畅春园壮丽,却有独特的江南韵味,值得游览一番。”
宜敏闻言有些恍然,难怪没有听说曹家接驾的消息,原来是另辟蹊径,买了一座苏州园林作为接驾之地,这种做法倒是比前世聪明多了。她看着跪了一地的奴才,抬眼对上康熙,温柔浅笑:“那不知皇上可有闲暇陪妾身游园呢?”
“朕求之不得。”康熙顿时眉眼带笑,牵起宜敏的手往里走,有种迫不及待的炫耀感,“朕前些年来就让人重新修整了一番园子,尤其是梧竹幽居、海棠春坞和听松风处等几个主院都是按照你和孩子们的喜好布置的,等会看看喜不喜欢?”
迎驾的奴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带着皇后扬长而去,不由得跪也不是,起也不敢,连范承勋都有些傻眼了,只能转头求救似得看向站在御驾旁默不作声的小主子们,结果阿鲁玳和胤禛三人那是看天看地就不肯看人,他们也没想到自家皇阿玛出门后还是这么腻歪皇额娘啊?
唯独承瑞保持着风度,温和地开口道:“行了,都起来吧!今儿舟车劳顿,皇阿玛和皇额娘想来是不会召见了,尔等明日等候召唤吧。”他心中也是颇有些哭笑不得,虽然皇阿玛在朝政上不复过往英明神武,但是跟自家额娘的感情倒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好,让人真是爱恨交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多谢王爷,请容微臣先行告退。”范承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虽然经常听说帝后鹣鲽情深,但是没有亲眼见过无法体会这句话的含金量,他虽然刚刚上任两江总督,但是皇上两次南巡都曾经过自己辖区,当时皇上是何等的雷厉风行,凡事快马加鞭,每一日行程都排得满满当当,一副恨不得连轴转的模样。
再看看如今殷情备至地陪着皇后遛弯,眼里甚至容不下别人的皇上,他居然有种祸国妖妃的既视感?突然他猛地掐了自己的手掌一下,不不不,他怎么能如此冒犯皇后娘娘?这位可是古今少有的贤后,怜贫惜弱,爱民如子,当今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供奉着这位娘娘的长生牌位呢!他刚刚那般想法简直罪该万死!
范承勋转身带着一众官员离开了,至于行宫里如何安排自有随行宫人负责,地方官未奉召不得擅入皇上行宫乃是铁律。不过今日见了传说中的皇后娘娘和瑞亲王,甚至还有那位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固伦公主,足以让这些官员兴奋地讨论很久了。
一群人走出半里地,才各自上了马,朝着苏州城疾驰而去,听着身后那议论纷纷的属官,范承勋不由得一阵头疼,他朝后面一名三十余岁的年轻官员招了招手,那人策马疾跑跟了上来,在马上拱手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范承勋和颜悦色地道:“子清啊,你原是天子近卫,不知主子们可有什么忌讳?此次御驾驻趾苏州,本官这心里虚得很,你可得帮帮老夫啊。”
面前这人正是时任苏州织造的曹寅,他母亲孙氏乃是当今乳母,父亲曹玺担任江宁织造二十载,在江南势力根深蒂固,不是自己这等外来户可以比拟的,尤其曹寅十六岁便入宫为康熙銮仪卫,直到三十二岁才外放任苏州织造,担任康熙近卫整整十六年,若论简在帝心没人几个能与曹家相提并论。
曹寅面上带着笑,恭敬道:“范大人客气了,下官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上向来体恤百姓不易,只要不是敷衍塞责,欺压百姓,其余事情出现些许谬误并不会太过追究,大人安心便是。”
范承勋有点无语地看着这个狡猾的小子,这是半句实话都没有啊?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忍不住狠狠地捋了两把颌下短须,压低声音道:“子清家学渊源,本官当奏请陛下着尔子承父业,继任江宁织造之职,如何?”
虽然曹寅目前只是五品官,但是他不仅可以向康熙帝直接上奏折,还有密折专奏之权,显然是皇上放在江南的耳目之一,而江宁是曹家经营了二十年的大本营,名义上自己这个两江总督还是他的顶头上司,稍微推一把可以让曹寅更早收拢家族大权,省却不少时间。
曹寅顿时笑得更真诚了几分,他左右看了看,策马靠近范承勋的马,低声道:“皇上甚爱娘娘,但凡娘娘欣悦者,皇上亦喜之。”这可是真正的肺腑之言,他跟皇上是奶兄弟,更是发小知己,自然知道想要讨好皇上那是千难万难,毕竟圣心难测,但是还有条捷径,那就是讨好皇后娘娘,但凡能博女主子一笑,那也能让皇上高看三分。
范承勋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这倒是看得出来,他看了眼重新闭嘴的曹寅,不由得额角青筋跳了跳:“那皇后娘娘有何喜好或者避忌吗?”他的夫人身为二品诰命肯定是要带头去拜见皇后的,所谓礼多人不怪么。
“额,这个……”曹寅有些苦恼地仰头看天,想了个半天还是没有结果,然后对着范承勋耸了耸肩,“下官若是说不清楚,范大人信吗?”
范承勋有些一言难尽地盯着曹寅,见他眼神毫不闪躲地与自己对视,显然说的实话,不由得想要扶额:“子清与皇上自小一同长大,简在帝心二十余载,怎么会……”这小子不会是忽悠自己的,想空手套白狼吧?
顶着对面难以置信的目光,曹寅只能苦笑着拱了拱手:“真不是下官有心隐瞒,实在是皇后娘娘本就富有四海,加上皇上敬重皇后,每逢贡品中出现什么奇珍异宝都是紧着送给娘娘赏玩,您倒是说说娘娘要什么没有?示意寅从未见过娘娘表露出特别的喜好,至于避忌,不喜宫人触犯规矩算不算?”
他突然被这么一问也是有点懵逼,皇后入宫至今二十余载,似乎一直都那么完美,贤良淑德就是她的代名词,从未出现过任何道德污点或值得诟病的地方,要知道就连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名声都是毁誉参半,唯独皇后娘娘一直清白无暇,究竟是皇上保护的太好,还是这位娘娘太不简单呢?
“子清,子清?”范承勋说了半天,却见曹寅两眼无神地发呆,不由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曹寅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连忙应道:“不知范大人有何吩咐?”他感觉将刚刚的胡思乱想抛诸脑后,无论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也不是自己能够随意揣测的,他只想保住曹家的满门富贵罢了。
范承勋忍着气重复了一遍:“本官是问明日老夫人是否要前往拜见皇后娘娘?不妨让拙荆陪同,也好得些提点。”谁让曹寅生母孙氏乃是皇上乳母,皇上登基后还封其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夫其子都受到恩泽。
“大人客气了,寅回府后立刻将此事禀明母亲。”曹寅很是爽快地答应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能讨好上官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358章 乾坤翻覆(九)
拙政园内,宜敏起身的时候日头已经极高了,显然是康熙吩咐过不让人吵着她,不过这一觉确实睡得极好,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些晕船的症状,白日里倒是没多大反应,但是一躺倒床上就觉得摇晃的厉害,本就觉浅的人更是难以入眠,几日下来脸色都变差了。
宫女们捧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服侍着宜敏梳妆打扮好,又端上早食,都是江南特色的风味小吃,与平日里见到的颇有不同,宜敏夹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小笼汤包,浅尝一口汤汁只觉得鲜美无比,有些不振的食欲顿时打开了一般,不由得赞了声不错。
伺候用膳的梧儿笑着道:“主子怕是不知,这些小食都是王爷和公主特地买回来的,主子昨儿歇得早,小主子们却闲不住去逛了茶楼街,听说从街头到巷尾的招牌菜都尝了一遍,才挑出几样口味与众不同的,特地请了楼里的大师傅一大早敢制了新鲜的送进园子里,还特地吩咐奴婢一定要等主子醒了才上笼屉蒸,好叫您能品尝到原汁原味的江南小点呢!”
宜敏听了忍不住微笑起来,心情极好地品尝着孩子们的孝心,好一会才想起来问道:“皇上可是出门了?”她昨天累得不行,草草逛了一圈园子就睡下了,连康熙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楠儿坐在一旁点茶,端了一盏香茗奉道宜敏面前,接口道:“皇上天蒙蒙亮就起身了,听说江南那些官儿天不亮就候在外头,皇上接见过他们后,就带着王爷出门巡视了,只特意吩咐了不许扰了娘娘安眠。”
宜敏点了点头,康熙南巡自然不是为了玩乐,临视河工,处理漕运,安抚江南士林,清查贪腐亏空等等,风花雪月只是偶尔的点缀,国家大事才是重心,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何况她本身也不是跟来游山玩水的。
“公主和五阿哥他们呢?难道也出门了?”宜敏可没忘记阿鲁玳也跟来了,别看胤禛几个是当哥哥的,遇事肯定是被那丫头牵着走,而且阿鲁玳已经是第二次下江南了,对苏州早就轻车熟路,倒也不怕出什么事。
“公主和阿哥们一早就来请安了,只是您还没起,就先出门逛早市去了。”梧儿笑着道,公主和五六七阿哥年龄相仿,平日里就经常玩在一块儿,加上皇上把公主当阿哥一般养大,因着跟随元灵真人学艺的缘故,公主可以自由出入宫禁,时常游走在民间,如今离了经常更是如鱼得水。
宜敏无奈地摇了摇头,阿鲁玳从小着男装跟着康熙微服出宫,日子久了京城人都知道马佳氏有个小公子,相貌姣好如明月,就是脾气有些暴躁,时常动手教训一些纨绔子弟,弄得八旗子弟基本都绕着她走,好好一个公主都快变成野丫头了,偏偏康熙还很是自得。
不过这孩子未来注定不平顺,她也舍不得拘着她,更不会将她养得天真不知世事,只要她不去干些真正要命的事情,一切都随她乐意,日子久了,阿鲁玳就成了宫中的孩子王,宫外的活阎王,比起当年的赛音察浑有过之而不及,就连长生长华这对双生子都对她服服帖帖,惟长姐之命是从。
“罢了,难得出门一趟,就让他们好好玩玩吧,只让人暗中跟随保护就是了。”宜敏对此很是看得开,康熙肯定会在孩子们身边安排明暗两拨侍卫,她也懒得操心那么多,何况阿鲁玳如今一身武艺道法都已经登堂入室,寻常江湖人士根本奈何不了她。
这时桐儿捧着一堆帖子走过来,言道:“启禀主子,这些帖子是请求觐见的诰命们所送,奴婢已经列好了名单,请主子过目。”
宜敏伸手拿起最上面的那份单子,一眼扫过就忍不住发笑:“这么多?居然连六七品官的家眷都来递帖子,究竟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看低了本宫?”京城三品以上诰命才有入宫觐见的机会,如今到了江南倒是长见识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自己面前凑了?
桐儿微微躬身道:“主子息怒,这些六七品官员的女眷其实只是添头罢了,其中有大部分是曹家和李家的家眷,沾亲带故地跟着曹孙氏前来,到娘娘跟前不过是混个过场,重点应该是带着这些人家中的姑娘,想必打着一步登天的主意,先到主子跟前过个明路。”
宜敏顿时手一顿,有些惊讶地看着桐儿:“这是怎么说的?李家应该指的是文嬷嬷的夫家吧?本宫记得她儿子李煦如今也在江南任职,似乎是巡盐御史?”
“主子明鉴,确实是孙嬷嬷和文嬷嬷的夫家,奴婢向园子里伺候过的老人打听过了,皇上两次南巡都是曹李两家合力接待的,就连这拙政园也是两家一起出资买下,还花了极大代价重新修缮过的。前两回南巡两家就曾献给皇上许多美人,之前皇上带回宫的那位听说也是曹家找来的。”
“本宫倒是想要看看,皇上的奶嬷嬷究竟是何等的金贵,真把自己当皇上长辈了?居然带着女人敢上本宫这里毛遂自荐不成?”
宜敏眼神一冷,顿时收起了漫不经心的心态,孙氏和文氏都是皇上的奶嬷嬷,她们的丈夫和儿子也因此受益不浅,曹寅和李煦如今是康熙放在江南的两大耳目,未来还将把持两江织造和盐务二十余年,真正成了南边的土皇帝,任何南边的好东西没有经两家过一遍手,根本送不出江南地界。
“主子说笑了,就算给她们十个胆子,怕是也不敢来您面前放肆啊?或许是为了给自家晚辈谋一份好姻缘吧?”桐儿沉稳如山地分析着曹李两家的心态,他们最是懂得揣摩上意,平日里就算在江南如何嚣张,但是也该知道什么人是他们必须讨好的,当初孙嬷嬷和文嬷嬷可是在主子手里吃过苦头的,不至于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哼,最好如此,否则这曹李两家多的是人眼红,织造和盐务可是最有油水的,只要找到机会,就会蜂拥而上将他们撕碎。”宜敏看着自己刚修好的指甲,眼神带着冷厉,自己在江南的善亲堂可是得了那两个老东西不少照顾,既然挡了自己的道,要么圆润地滚开,要么就被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去传本宫的话,江南道四品以上诰命可来觐见,至于别的阿猫阿狗别来碍眼。”宜敏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若非不想叫人看出端倪,她才懒得费这个心思,反正江南官场注定要大洗盘,这些女人如何想根本无碍大局。
桐儿立刻躬身领命,正要退下时又有人来报,说是瑞亲王身边的福总管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宜敏眼神一凛,立刻道:“让他进来吧。”同时摆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
一个身材颇为富态,脸上带着弥勒佛笑容,身着王府总管服饰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对着宜敏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奴才福安拜见主子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福总管不必多礼。”宜敏笑着抬手说道,看着眼前之人略带几分惊叹,“无论见你几次,本宫都很难相信一个人居然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简直是判若两人,即使你站到皇上面前,恐怕他也认不出你了吧?”
福总管起身恭敬地站在宜敏面前,笑呵呵地道:“奴才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为了不重蹈覆辙,自然要小心谨慎些,不然奴才自个丢了小命不要紧,连累了阿哥爷可就万死莫赎了。”
宜敏款步走到他面前,绕了两圈后笑着道:“很好,本宫没有看错你,这些年多亏了你在承瑞身边指点,否则皇上的猜忌恐怕都要压不住了,本宫向来不会空口白牙许诺些什么,未来能得到多少造化,全凭你自己的本事,本宫虽然没有告诉承瑞你的身份,但是以他的聪慧想必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吧?”
福总管弥勒佛似得脸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他点了点头道:“王爷天纵英才,乃是百年不遇的人杰,尤其擅长洞彻人心,奴才这点子道行哪里有资格指点网页呢?是奴才有幸跟着王爷鸡犬升天呢!”
宜敏微微扬起嘴角,眼神却冰冷摄人:“你既然敢来见本宫,想必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吧?”
福总管躬着的身子挺直了起来,眼中闪烁了凌厉的光:“主子放心,奴才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皇上身边还有小德子在,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很好,皇上那里本宫并不担心,只是此事承瑞并不知情,本宫这个儿子可不像皇上那么好糊弄,你可要给本宫演一出好戏,若是出现一丝纰漏,可就怨不得本宫不念旧情了。”宜敏站在那里,身上的气势凌厉到几乎刺痛福总管的皮肤。
福总管立刻跪下,额头触地,语气斩钉截铁地道:“主子放心,此事全是意外,绝不会查出任何人为因素,奴才等人这些年来尝试过无数次,绝无问题。”
宜敏缓和了语气,亲自伸手将其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再说任何话,梁九功的本事她从不怀疑,尤其是处心积虑十年之久的计划,她如今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不露任何破绽地等待结果的出现。
第359章 大结局(上)
康熙三十二年,皇帝巡视江南之时,遭遇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随行官员及侍卫死伤惨重,幸而御前侍卫统领武力过人,救康熙于必死之地,然经此一难,康熙皇帝身受重伤,不良于行,昏迷数日方才苏醒。
康熙的意识从朦朦胧胧中恢复,只觉得周身剧痛无比,强烈的疼痛感侵袭着,让他刚一醒来就脑门青筋直跳,简直恨不得再次昏过去才好,但是坚强的意志力让他挣扎着睁开眼,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些光影,很快一个熟悉的美丽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只是往日光彩照人的容颜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憔悴与苍白,红肿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哭了许久。
他张了张嘴,反射性地想要安慰眼前之人,却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干涩得可怕,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嗬嗬的粗重喘气声,这时他才突然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冷汗从额头不停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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