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敲钟的紫藤
这个大汉就是察哈尔的现任亲王布尔尼,十几岁就跟随阿爸鼐参与部落之间的战争,称得上杀人盈野,而且性格霸道狷狂,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东珠格格最畏惧的就是这位大伯,可以说整个察哈尔部落就没有人不怕这位亲王的,如今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只见那大汉眼睛一瞪,东珠格格一个哆嗦,连忙回过身对着佟妃行礼道:“东珠刚刚失礼了,在这给您陪个不是,还请佟妃娘娘见谅。”中规中矩的礼仪和谦逊的态度让一旁的人看得差点眼睛脱窗,这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东珠格格吗?如果忽略她眼中桀骜不驯和不甘的话,咋一看倒是个教养极好的姑奶奶。
佟妃自然看得出东珠格格的道歉毫无诚意,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想让人非议她没有气量,只能硬生生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抬了抬手道:“东珠格格请起,本宫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之人,这次便算了!”
当着察哈尔亲王的面,她总不好继续揪着一个小姑娘的错处不放,何况察哈尔亲王身上一直有股蛮横的杀气,压迫得她胸口憋闷,哪里还说得出别的?只是佟妃不甘心就这样便宜了这个无礼的臭丫头,忍不住又讽刺了一句,“以后不要再擅闯皇上的营帐了,这可不是随便让人撒野的地方,惹恼了皇上谁也救不了你!”
说着若有所指地撇了察哈尔亲王,东珠格格见状脸色就是一变,正待发作的时候,察哈尔亲王上前一步将手放在她肩上,将东珠格格即将冲口而出的话硬是压了回去,豪爽地大笑着道:“多谢佟妃娘娘提点,哈日格这丫头被我和他阿爸惯坏了,又一心倾慕大清皇上,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来,只是哈日格毕竟年纪还小,以后本王一定让她跟佟妃娘娘多学学!”那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挂满了豪爽的笑容,眯起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嘴里吐出的话更是让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谁要指点这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佟妃可是康熙后宫的妃嫔,什么人才需要跟她学?自然是皇帝的女人了,佟妃恨不能一口唾到察哈尔亲王脸上,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直接把东珠格格对皇上的倾慕放到了台面上,明显就是以东珠格格的名声为代价,不管最后皇帝要不要她,东珠格格这辈子除了皇帝再也不可能嫁给别人了,毕竟天下没有哪个男人活得不耐烦谁敢抢皇帝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只是与皇帝有过传言也一样!
佟妃不傻,尤其事关康熙的时候更是敏锐异常,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察哈尔亲王这话一传出去,摆明了就是要借势逼皇上表态,如果皇上不想与察哈尔交恶就要收下东珠格格,一想到这样的狐狸精会被收入皇上的后宫,佟妃就恨得牙痒痒,就她那狐媚的长相,要是皇上真看上了她,谁知道这女人到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如今事情还没盖棺定论这丫头敢跟她对着干,真让她进了宫还得了!
“阿其牟,您怎么把人家心意都说出来了?人家想亲自告诉大清皇帝的!”东珠格格一副娇羞的模样对着察哈尔亲王娇嗔起来。
“哈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草原儿女素来直爽,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关系?佟妃娘娘,您说是不是?”察哈尔亲王摸着络腮胡子大笑道。
东珠格格仿佛没看到佟妃难看的脸色,很快收起脸上娇羞的神情,没半点不好意思地对佟妃大方道,“佟妃姐姐,刚刚东珠多有得罪了,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东珠一定会好好跟您学怎么讨大清皇帝的欢心,佟妃姐姐如此大度,肯定不会介意教教妹妹吧?”
佟妃顿时被气的倒仰,这女人竟然这般不知羞耻,谁跟她是一家人了?不说她这会还没入宫呢,就算入了宫顶天了是个贵人,说到底还是个奴才秧子,哪里配跟她相提并论?果然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毫无廉耻心的狐媚子,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真以为大清的后宫是那么好进的吗?没有经过选秀,没有学过规矩,后宫更没有同族撑腰,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佟妃深吸口气,强忍下掐死眼前这女人的冲动,心念电转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察哈尔亲王和东珠格格淡淡地道:“东珠格格的勇气当真令本宫佩服,只不过终身大事可不是儿戏,何况后宫进新人可不是本宫说的算,如果东珠格格想要进宫服侍皇上,恐怕当务之急要学的不是如何讨皇上的欢心,而是如何讨得皇贵妃娘娘的欢心,那位才是后宫之主呢!若没有皇贵妃娘娘点头用印,恐怕格格就算服侍了皇上也是不作数的!”
东珠格格脸色一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直白得让人想装作听不懂都不行,就像指着她的鼻子说她迫不及待地想爬大清皇帝的床,明晃晃的羞辱嘲笑她就算得了宠幸也没用,还需要那个叫皇贵妃的女人承认才作数,简直岂有此理!她可是察哈尔部的明珠,哪个男人不是费劲心机讨好她,只为求得她垂眸一顾,哪里肯受这样的屈辱?什么后宫之主!听说那个皇贵妃已经是年近三十的老女人了,哪里比的上自己的年轻貌美?凭她的品貌还怕皇帝不偏心自己不成?
就当东珠格格想要反唇相讥的时候,极为了解自己侄女的察哈尔亲王立刻狠狠捏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言语,对着佟妃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回去定会好生教哈日格规矩,绝不辜负了娘娘的这番提点之恩!”说
完拉着东珠格格快步离去,留下佟妃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就算她暂时拿这个东珠格格没办法,可不代表别人也没办法,坐镇紫禁城的那个女人从来就不是善茬,凡是犯在她手里的女人哪个有好下场?
可惜察哈尔亲王是个警觉的,没让那个东珠格格继续口出狂言,不然才真的有好戏看了,不说皇上能不能饶了她,就是马佳氏那两个小崽子也能让这贱人吃不了兜着走!
东珠格格几乎被察哈尔亲王拖着走出老远,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却咬着嘴唇不敢哭出来,布尔尼亲王一路拖着东珠格格进了察哈尔部的营地,一路上的族人纷纷行礼问候,布尔尼亲王对此视而不见,直到进了王帐才狠狠甩开东珠格格的手,黑着一张脸训斥道:“你刚刚差点就闯祸了知道吗?”
东珠格格见素来疼爱她的伯父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原本强忍住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抽噎着道:“我哪有?您不是说过皇帝身边的那些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尤其那个佟妃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哪次不是她先挑衅找麻烦?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我哪有机会接近大清皇帝,实现咱们的计划?”
东珠格格心里更是不忿地想着阿其牟自己还不是把佟妃那女人往死里得罪,把那女人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她不过添油加醋给那女人添堵罢了,怎么到了她身上就闯祸了?何况这些日子她没少气佟妃那女人,也没见大清皇帝有什么表示,明显那女人在皇帝心中没多少地位,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布尔尼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用力戳着东珠格格的脑门,没好气地道:“谁跟你说是因为佟妃了?那个女人算个屁!本王说的是皇贵妃!如果本王刚刚没有拦着你,你是不是打算继续出言讥讽皇贵妃?你难道忘了本王对你说过什么?大清皇帝身边的任何人你都可以不顾忌,唯独皇太后和皇贵妃不可得罪,你这是把本王的话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
枉费他临行之前不厌其烦地耳提面命,将大清皇帝身边的各种人物都给她说了个遍,结果这丫头完全没往心里去,从蛰伏大清朝内部的探子来报,这个皇贵妃绝对是个危险人物,能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俱在的情况下,牢牢地把持住大清皇帝的后宫,那可不是光凭美貌就能成事的!如今哈日格连皇帝的身都没近呢,就敢得罪皇贵妃这个连他都捉摸不透的女人,将来还能指望她成什么大事?
东珠格格闻言顿时语塞,这才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心里还是不服气的,嘴硬地嘟囔道:“我当然记得了,只是您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些?虽然情报上说那个皇贵妃很是得大清皇帝的宠爱,但您想想,那女人毕竟快三十岁了,就是再美的容貌也早就人老珠黄了,哪里需要我们如此忌惮?这世上有男人哪个不爱美色?凭我的容貌加上阿扎里大人传下的秘法,只要大清皇帝沾了我的身,还不是任咱们予取予求?不过一个过气的皇贵妃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觐见了大清皇太后时曾偷偷打量过皇帝随行的妃嫔,很是欣喜地发现根本没哪个女人的姿色能比得上自己,就连最出色的佟妃跟她站一起也要稍逊一筹,这让她对自己的自信心暴涨,加上各个部落青年勇士对她的热烈追捧,不由得开始飘飘然起来,自然就把布尔尼的警告抛在了脑后,在她想来那个皇贵妃就算真的有能耐,但是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就算得罪了又怎么样?等她随驾回到大清皇城的时候,还指不定谁说的算呢!
布尔尼冷冷地看着东珠格格的自以为是,眼中露出杀气,捏住她的下巴森然道:“东珠哈日格,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若是因为你的疏忽大意而坏了本王的大事,可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他忍辱负重十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救出自己的阿爸,为此不惜四处征战抢夺宝物,就为了每年给清廷纳上足够贵重的贡品,借以麻痹大清君臣。
只是这些年他眼睁睁地看着大清越来越强盛,连三藩这等席卷大清半壁江山的叛乱都没能动摇其根基,让他连趁虚而入的机会都没有,偏偏沈阳行宫的探子传来消息,说是阿爸的身体越来越差,若是再不营救恐怕就等不及了,这些都让他心中如火烧火燎一般急痛,他恨不能立刻提兵跟大清拼个鱼死网破!
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如今的察哈尔部根本无法独自与大清抗衡,即使穷尽全族兵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他不得不继续死死压抑自己的恨意,另觅救人的良机!后来族中喇嘛为他指出了一条可行之策,既然武力行不通,那就另辟蹊径,所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清皇帝年不过三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从女色上下手说不定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何况他老子顺治皇帝是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货色,儿子没准也吃这套呢?
恰好东珠哈日格从小就显示出超乎常人的美貌,这样好的棋子他岂能放过,若是培养得好,不说用她来迷惑大清皇帝,就算借此控制大清都是有可能的!于是他为哈日格这个侄女花费了巨大的心力和代价,甚至让阿扎里喇嘛将欢喜佛秘术传给哈日格,就是为了彻底控制大清皇帝!当大清皇帝下令蒙古各部一同前往木兰秋狝,他知道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眼看成功在望了,他岂能容许哈日格愚蠢地毁了大好局面?
“哈日格,给本王好好记住!若是你不能让大清皇帝看上,并且带回紫禁城,那么本王不介意答应喀尔喀亲王的要求,将你嫁给他的儿子!喀尔喀与察哈尔世代交好,联姻也在情理之中,想必喀尔喀是不会亏待你的吧?”布尔尼毫不客气地威胁着自己的亲侄女。
喀尔喀部落的大王子早在多年前就对哈日格垂涎不已,只是都被他挡了回去,毕竟哈日格可是要派大用处的,但是如果哈日格没能成功送到大清皇帝的身边,那他不介意发挥她最后一点价值,那就是成为拉拢喀尔喀部的筹码,相信那个爱色如命的大王子肯定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吧?
东珠格格闻言立刻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那个喀尔喀大王子根本就是个禽兽,尤其喜欢虐杀跟他上床的女奴,就连妻子都已经死了两任了,在草原上恶名昭彰,那样的人她怎么敢嫁?看着眼前一脸阴冷的布尔尼,东珠格格只觉得浑身发冷,久违的疼痛从骨子缝里再次钻了出来,从小被严格训练的可怕记忆瞬间回笼,她真是昏头了,怎么忘了眼前这人的纵容从来是建立在她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一旦她没能成功达到他的要求,迎接自己的肯定是无比悲惨的结局。
“阿其牟,我再也不敢了!明儿就是大篝火节,大清皇帝不可能再对我避而不见,到时候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让大清皇帝彻底迷上我!”东珠格格如今再不敢有任何小心思,老老实实地俯首帖耳,跟着大清皇帝享受荣华富贵和嫁给一个杀人狂担惊受怕之间,她自然选择前者,更不想像小时候那样呗丢进沙蛇堆里重温一遍濒死的恐怖滋味!
御帐之中,康熙正埋首书案奋笔疾书,福全静静地坐在下方,好一会才皱着眉头担忧道:“皇上,察哈尔亲王野心不小,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顺从恭敬,还是多加防备为上!”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察哈尔亲王虽然年年进贡,执礼甚恭,但是他可没忘记从康熙四年被囚禁至今的老察哈尔亲王阿布鼐,布尔尼作为阿布鼐手把手教养长大的嫡子,岂能没有恢复林丹汗夕日荣光的野心?这些年布尔尼甚至不曾提到过自己的老父亲,这岂不是更惹人疑窦?
康熙百忙之中抬起头,笑着安抚福全这位兄长:“二哥放心,朕早就防着他了,自从太祖爷夺了林丹汗的基业,察哈尔就一直心有不甘,尤其阿布鼐更是野心勃勃,时刻想要为林丹汗报仇,夺回金印,再现察哈尔昔日凌驾于蒙古诸部的辉煌,虽然布尔尼表现得极为恭顺,但越是如此朕就越是警惕,狼永远都是狼,怎么养也不会变成狗!朕一直等着他暴露本性的那一天,到时候……”虽然康熙的话语未尽,但是眼中冒出的腾腾杀气已经让福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松了口气,既然康熙心中有数,那么无论察哈尔有什么诡计都难以实现。
这时侍立在康熙身边的禁卫军大统领喀纳突然开口:“皇上,奴才觉得有件事颇为蹊跷,却百思不得其解,为皇上安全计,奴才想先行禀告,请皇上恕奴才不周之罪。”喀呐自随着康熙秘密回京之后,就坚持要护卫在康熙身边,御驾遇刺一事让这位大统领深为自责,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守京城了,犯了驴性子的喀呐就算十匹马也拉不回头,加上宜敏以担心康熙为由苦劝,康熙这才将喀呐召回身边,改由副统领阿尔泰留守京城。
“哦,说来给朕听听。”康熙闻言顿时感兴趣地挑起眉毛,福全也立即竖起耳朵,这喀呐平日里就是个闷葫芦,这才回来更是变本加厉,像个影子似的守在康熙身边寸步不离,没有大事绝不开口,如今居然要禀告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由不得这两人不好奇心大起。
喀呐思索了片刻才慢慢地道:“奴才发现近日御前侍卫中有多人出现异常,时不时会神情恍惚,奴才本以为是他们偷懒,但是几次查问下来,发现他们本身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一开始只有一两个如此,奴才训斥之后便放下了,只是这些时日下来出现这种状况的侍卫多达十数人之多,而且这个数量还有增加的趋势,奴才觉得其中有所蹊跷,招了军医查看却查不出端倪,虽不知症结所在,但是为皇上安全计,奴才已将这些侍卫安排在外围警戒,不再安排其贴身护卫,请皇上恕奴才擅专之罪!”
康熙和福全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挥了挥手道:“汝之所为是为了朕的安全着想,何罪之有!当务之急还是找出这其中的不妥之处最为要紧。”幸好这次让喀呐随驾,不然以阿尔泰那个粗豪的性子,绝对无法发现这等细微之处的不妥,何况唯有喀呐敢当机立断改变侍卫轮值的次序,换了任何一个副统领即使觉得不对劲也绝不敢这么干的。
福全脸上表情严肃了起来,摸着下巴沉吟道:“喀呐统领所言有理,御前侍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严格操练的,若只有一二人偷懒还算情有可原,但人数一多可就难说了,会不会……会不会有人打算对皇上不利,所以先从御前侍卫下手呢?”
喀呐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就是担心如此才不敢大意,不等查出结果就赶紧禀告,一次行刺就已经让紫禁城鸡飞狗跳了,若是木兰秋狝的当儿再来一次的话,恐怕朝廷的脸面就直接被踩到泥地里去了,那后果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
康熙站起身,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被下了药,但是侍卫们素来同吃同睡,若是用药中招的必然不止一人,岂会这样零零散散地出现?何况这次随行的军医可都是太医院的能手,既然他们没有诊出问题,那这些侍卫被下药的可能性便不大,既如此就从另一方面着手,他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看着喀呐问道:“这些侍卫可有什么共通之处?可曾查问过他们轮值之时有何特殊情况发生?”
喀呐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心中默默计算了下这些侍卫的轮值顺序,发现并没有什么规律,既没有在同样的时辰,也没有在同一小队,就连所属旗籍亦不相同,怎么想也想不出共通之处,只能颓然地对康熙摇了摇头。
康熙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身为一国之君,他对自己的安全是极为重视的,尤其是半道上被行刺过后,身边的守卫森严了不止一倍,如今他最为信任的御前侍卫中出现了这样不利的苗头,他哪能放得下心!福全也是摸着脑门冥思苦想,事关康熙的安危,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一时间御帐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只是气氛却越来越沉重。
“启禀皇上,大阿哥、二阿哥求见!”就在这时帐外一声通报:打破了凝重的气氛。随着康熙一声答应,承瑞和赛音察浑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乖巧地对着康熙和福全行礼。
康熙连忙叫了起,笑着问道;“你们今儿不是要去游猎么?怎么又跑回来了?”他对两个儿子的骑射之术可是极为满意的,不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至少不会比一般大内侍卫差多少,所以他也就放心地任由他们整日撒欢儿似的到处跑,反正他早就安排了足够的人手保护儿子们的安全,
承瑞站直身子,笑着道:“儿子和二弟本来就要出发了,却被皇玛嬷召过去叙话,等出来的时候已经时辰不早了,干脆便不去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皇太后当他和弟弟是傻子不成?有什么话不能在他们每日请安的时候说,非要在他们与人越好狩猎的时候来找?真以为拿着孝道当幌子他和弟弟就没办法了不成?皇阿玛绝不会容许有人算计自己兄弟二人的,即使那人贵为皇太后也不例外!
康熙闻言眼神闪了闪,漫不经心地问道:“哦,最近你们皇玛嬷倒是经常找你们叙话,都说些什么呢?”他不是不知道皇太后与两个儿子的说话内容,只是他左听右看都只是些日常琐事,既没有提到那些蒙古贵女,也没有涉及科尔沁各部,虽然隐隐地觉得不对劲,却着实看不出皇太后有何目的,只能从两个儿子这里着手,看能不能看出问题来。
赛音察浑依然一副心直口快的模样,直剌剌地道:“儿子也不知道皇玛嬷想要说些什么,每次都是闲话家常,就是每次离开的时候总是有些命妇带着女儿来请安,弄的大哥和儿子好不尴尬,尤其那些小丫头一个个躲躲闪闪的,好像儿子怎么着她们似的,荏没劲了!”嘿!当他和大哥是什么人了,他们能眼皮子浅到看上那些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么?额娘早就说过身为阿哥,后院永远与前朝相连,虽然他们年纪不大,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惦记着他们的婚事了,如今看到果然不错,这‘慈爱’的皇玛嬷可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承瑞责怪地看了赛音察浑一眼,对着康熙解释道;“皇玛嬷大概是被那些络绎不绝的命妇弄烦了,这才让儿子们过去陪着松散松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儿子们几次对世子们失约,颇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说着垂下头一副为难的模样,他可以不必与那些王公子弟深交,但是绝不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额娘说过他们将来会在这片草原上驰骋杀敌,若没有这些部落的帮助,大清的军队将会寸步难行,所以他不能让皇太后继续搅局下去。
福全静静地看着这两个聪慧异常的侄儿,好一会才垂下目光,心中暗自感叹皇贵妃教养得好,瞧这不动声色的功夫,看着什么也没说,实则该说的都说了,皇上只要轻轻那么一思量就会得出结论,皇太后这时打着让一些年纪相当的蒙古贵女在两个阿哥心里留个印象呢!顺便减少他们与蒙古王公年轻一辈的接触,若能让他们交恶就更好了,毕竟蒙古男儿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尤其重视承诺,爽约是极为严重的一件事情,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以为什么原因,只会在心里认定你这人不可信!一旦让这些蒙古未来的掌权者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那他们将来获得蒙古支持的可能性将微乎其微了。
第132章 所谓计划
康熙是何等敏锐的人物,一下子就听出了两个儿子话中的深意,不由得眼神冷了下来,本以为这个嫡母是个真正不争的聪明人,没想到最终还是摆脱不了私心作祟,科尔沁倒是有本事,把女儿教养得一个个都心向娘家,即使出嫁的时间远远多于她们呆在科尔沁的日子,这些女儿依然不改初衷,这让他如何敢再让科尔沁贵女进入大清后宫?永远都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来何用呢?
坐在下手的福全眼神微微闪动:“皇额娘倒是时时离不得孙儿呢,不过孩子大了总是要放手让他们去闯闯的,如今难得蒙古儿郎齐聚一堂,大阿哥、二阿哥又都是弓马娴熟,若不让他们开开眼界,岂不是让人小觑了?”
说着福全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意味深长地道,“奴才听说皇额娘的骑射之术在当年科尔沁贵女中可是极为出名的,难为皇额娘进宫多年从未施展!皇上,您说咱们是不是该让那些个福晋、贵女陪着皇额娘巡守一番,也免得皇额娘整日在营帐里闷得慌不是?”
康熙闻言眸中露出笑意,睨了福全一眼颌首道;“裕亲王所言甚是有理,难得来一趟木兰,唯有亲自狩猎一番方才不虚此行!”找点事情给皇太后做做也好,省得整日里盯着两个儿子,那些贵女最好也打发得远远地,省得生出什么幺蛾子。
福全顿时心领神会:“听说蒙古贵女各个能歌善舞、骑射不凡,难得这般齐聚一堂,若能趁此机会比个高低岂不热闹?”此次木兰之行蒙古四十九旗几乎一半以上带着贵女随行,若不是为了能入了皇帝的眼,从此一飞冲天成为贵人,那就是想要借此机会与其他部落联姻,缔结同盟关系,不论目的是什么,总之不能让这些人拧成一股劲,弄点噱头让她们斗起来方是上策!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女人一个个苍蝇似的,他只要一出营帐就有人借故凑上来,弄得他烦不甚烦,因此对福全的建议再赞同也没有了,心中巴不得这些女人斗得越狠越好,这样就再也没空围着他转了,若能借此引起蒙古四十九旗的内讧就更妙了。
承瑞和赛音察浑互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那些蒙古贵女一个个都是冲着自家皇阿玛来的,他们虽然不觉得以自家皇阿玛的眼光会看上那些粗鲁的女人,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可不想皇阿玛带着一堆女人回去膈应自家额娘,尤其是皇太后那里的科尔沁贵女,明显容貌气度更胜一筹,用碧水姑姑的话讲就是科尔沁专门培养出来的妖精,绝对不能让她们近皇阿玛的身!
承瑞眼睑微垂,眸中光芒闪烁了片刻,这才抬起头一派温和地笑道:“既然连那些女儿家都要上阵比试,想必满蒙的大好男儿定不会甘落人后的吧?皇阿玛何不让蒙古各部选出儿郎角斗一番,也好看看何人配得上蒙古第一勇士的称号?”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尤其勇武之风盛行的草原上,第一勇士的头衔肯定能让无数男儿趋之若鹜,这可比那些贵女比试有趣多了。
康熙顿时哈哈大笑,走到承瑞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好主意!不愧是朕的儿子,好好!朕明儿就下旨让各个部落选出最精锐的勇士,弓马骑射、步战角力……统统都要比试一番!”
康熙背着手来回转圈,心中不停琢磨着如何做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最后拍板道:“只要谁能过关斩将拔得头筹,朕就御封他蒙古第一巴图鲁,赏金千两,牛羊各五百!许他见官不拜,与各部落首领平起平坐!”
福全眼前一亮,差点拍掌叫好,这一招可真够绝的,如果单纯的一个头衔或许各部落可有可无,但是有了后面的千两金、千头牛羊的大馅饼,由不得这些人不心动啊!毕竟这些财富足够在草原上建立起一个中小型的部落了,若能赢下这场比试,这名勇士所在的部落必然实力大增!但凡有点实力的部落定然会全力以赴,到时候不愁他们不争得头破血流!
至于赢了会不会让某一个部落坐大?这点康熙自然不会忽略,所以他又许诺胜出之人与部落首领平起平坐,见官不拜!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有哪个首领会眼看着有人在自己部落里另起炉灶呢?但是皇帝赏赐的财帛牛羊又让人不忍割舍,是以胜出的部落表面看着风光,实则已经埋下了分裂的隐患!
等承瑞和赛音察浑走出营帐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偏西的时辰了,两人浑身轻松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们所住的位置与康熙御帐不过两百步远,这点子距离足以让他们哪里稍有风吹草动,御帐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由此可见康熙对两个儿子的重视,自从中途遇刺之后,康熙对两个儿子的安危可是丝毫不敢大意的。
“碧水姑姑,我们回来了。”承瑞和赛音察浑从掀开的营帐口走了进去,一眼就看见正在里面打点膳食的碧水,习惯性地招呼了一声,对于这个从小就贴身照顾他们的姑姑,他们是极为尊敬的,何况宜敏早就跟他们交过底,两人都知道碧水表面上是皇阿玛的人,实则是自家额娘的心腹,而且是绝对可信的那种。
“大阿哥、二阿哥回来啦!快擦把脸过来用膳吧,这膳食都重做第三遍了!”碧水很是温和地笑着,让人服侍着承瑞和赛音察浑净了手和脸面,这才拉着他们坐下用膳,亲自给他们布菜。
自从出了紫禁城,承瑞和赛音察浑身边的衣食住行都是碧水一手打理的,就连厨子都是钟粹宫带出来的,免得在这些小节方面着了别人的道!
承瑞和赛音察浑也不客气的大快朵颐,心中止不住地庆幸自家额娘的先见之明,他们打小吃惯了钟粹宫的精致膳食,哪里受得了蒙古事物的腥味和油腻?
自从进了草原地界,那些迎接的部落基本上顿顿马奶烙饼、即使稍好些的食物也是油腻腻的抹着盐巴的烤肉,一开始尝着倒还觉得新鲜,但吃多了可就让人反胃了,尤其有些军中将士还出现水土不服的征兆,除亏得药物带的足,随行太医也都是良医国手,不然这一趟木兰秋狝恐怕就要闹笑话了。
“姑姑,额娘可有消息传来?”喝饱喝足的两人接过碧水递上来的热巾帕擦拭了一下嘴角,赛音察浑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他们几乎日日都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下来,然后次日跟着康熙的奏折中递回京城,一开始康熙还饶有兴致地翻看一二,后来干脆让他们直接交给梁九功处理,是以他们慢慢地也在信中写些只有母子三人都懂的暗语,当然若是重要的事情自然有特殊的渠道进行联系,其中碧水就是负责暗中传信的中间人。
碧水命人撤下吃剩的席面,又挥退了不相干的人等,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竹管递了过去,承瑞见状眼睛一亮,连忙接过竹管左右一旋,露出里面卷成长条状的物件,小心地将其延展开,露出两个巴掌大薄如蝉翼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迹,细细看下来倒像是一般人家采购货物的单子似的。
赛音察浑则飞快地从案几上取过纸笔和一本《千字文》,兄弟二人熟门熟路地凑在一起,仔细比对着那宛如天书的绢帛和手中的千字文,时不时在纸上记录些什么,碧水则轻轻避到营帐口,透过缝隙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免得被人闯进来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承瑞和赛音察浑才将那小小绢帛的密文译过来,竟写满了两大张宣纸,两人拿起那两张宣纸细细读了起来,脸色变幻莫测,时喜时怒,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眉头紧蹙,碧水好笑地看着两个半大孩子煞有其事地嘀嘀咕咕,对着主子信上的内容分析讨论,不停地说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达到额娘的要求等等,
碧水心中不由得为自家主子高兴,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小主子如此孝顺听话,而且远比常人要聪慧得多,三言两语的争辩间就做好了各种安排,她细细推敲之下竟然少有漏洞,一些不起眼的细枝末节虽然还不够完美,但是有暗中的人手帮着查缺补漏,倒也不怕出现什么纰漏,就算真有不足之处,事后自有主子为两位小主子细心解说,毕竟从小到大主子都是如此培养他们的。
承瑞与赛音察浑商定了接下来的行事之后,转而对一直沉默旁听的碧水问询道:“姑姑,你觉得此计是否可行?”碧水从小被额娘派来照顾他们兄弟二人,吃穿住行无不精心,明里暗里为他们挡了不知多少明枪暗箭,他们自然懂得碧水是真正忠心的,所以大多数事情都不避讳她,甚至还会请教她的意见,因为他们知道额娘不在身旁的时候,碧水姑姑的意见基本上就代表自家额娘的想法。
碧水面上露出恭敬的表情,声音轻缓有力:“主子临行之前曾说,阿哥们已经长大了,该学会自己做事了,此行让他们尽管放手去做,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有本宫帮他们兜着!”
承瑞和赛音察浑一听这话,只觉得一阵热血沸腾,有了额娘这句话,他们还怕什么?两人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去闹一个天翻地覆,省得整天看着那些个居心叵测的人却不能轻举妄动,简直憋屈得慌,嘿嘿,这回若不让那些讨厌的家伙脱层皮,他们就把姓氏倒过来写!
碧水看着跃跃欲试的两个阿哥,心中暗自苦笑,两位小主子从小就金尊玉贵,被皇上宠得无法无天,主子另类的教养方式更是让他们胆大包天,只不过平日里有主子看着,这才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趟出行第一回 离开主子身边,偏偏又被主子一句话松了辔头,还不成了脱缰的野马,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大事来呢!
碧水想了想,忍不住认真道:“请恕奴婢多嘴,主子曾说过,海东青是草原上的神鸟,他们看似高傲不可一世,实则敏锐得一眼能看透人心……主子希望两位阿哥能像海东青一般傲然翱翔于天际,而不是被深宫内院的阴私黑暗拘搂了羽翼!
所以主子这些年很少让你们插手宫中阴私,只因为主子说过后宫是女人们的战场,而男人们的战场在天下,心系社稷百姓和朝政国事才是你们的本份,女人之间的手段只需知道即可,却不该过多地将心思花在这上头!”
碧水这一路跟下来,眼见承瑞和赛音察浑对那些明目张胆勾引皇帝的女人越来越难以容忍,生怕他们胆大妄为到插手这方面的事情,这才逾越本份地点醒他们,毕竟她很清楚自家主子的心事,对于皇帝宠幸哪个、晋封哪个是根本不在意的,更不可能因此伤心伤神,但是小主子们却不知道主子真正的心思,他们只看到父母之间如胶似漆、举案齐眉,自然而然会对那些有可能威胁到母亲地位的女人施以敌意,而这恰恰是为人子者最不该触碰的禁区。
承瑞和赛音察浑闻言顿时收起了满面的兴奋,沉默了下来,他们静静地思索着这番话,碧水说的这样清楚直白,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让他们不要插手那些蒙古女人与皇阿玛之间的事情,只要专心做好额娘临行前交代的,让他们拉拢人心,树立名声的大事即可。
两兄弟互视一眼,突然觉得眼眶微热,满满的幸福夹杂着无奈充斥心田,他们的额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更是全天下最好的母亲,她为他们在那黑暗深沉的后宫撑起了一片天,手把手地教导他们生存的法则,一步步扶着他们蹒跚学步,无怨无悔地跟在后面为他们收拾烂摊子,同是皇家子嗣,其他阿哥格格生活得何其艰难?
其他兄弟姐妹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皇阿玛一面,他们却被皇阿玛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一切源自于谁他们心知肚明,若没有一个受宠的额娘,若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生母,若没有一个背景强大的母家,他们恐怕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从小的床头故事告诉他们,天家无情,帝王无爱,越是明君圣主越是难以讨好,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只恨他们如今羽翼未丰,还不到肆意妄为的时候,更遑论要保护自家额娘了!
承瑞对着碧水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姑姑提点,不然我兄弟二人恐怕就要让额娘失望了,只是姑姑此举恐怕惹得额娘不悦……”被点醒之后的承瑞,一下子就明白了额娘那句放手施为的真正含义,不是让他们肆意妄为,而是为了考验他们的心性,如果他们真的不管不顾插手不该插手的事务,那么额娘这些年的教导算得上是白费了,可以想见额娘得知之后会是何等的失望!
“姑姑放心,我和大哥已经明白了额娘的苦心,定不会乱来的!等回宫之后,我们自会向额娘解释,必不让姑姑为难!”赛音察浑很是义气地拍了拍胸膛,对着碧水保证道。
虽然他真的看那些狗皮膏药似的女人很不顺眼,但是额娘的话从来都是对的,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与其整日想着去对付那些摸不得碰不得的女人,还不如卯足了劲折腾那些眼高于顶的蒙古王孙公子呢!
碧水欣慰地点了点头,宽慰道:“两位阿哥无需为奴婢担心,主子既然让奴婢随行伺候,自然猜到奴婢定会规劝两位阿哥,事后顶多被说上两句,不值当什么大事!只要来两位阿哥能理解主子的苦心,在群臣之中站稳脚跟,在天下人面前立下威信,主子定然比谁都高兴!”
说着犹豫了片刻才接着道,“有件事奴婢不知当不当讲,只是主子曾为此夙夜忧心……”那副吞吞吐吐的语气反而更惹人探究,急性子的赛音察浑第一次沉不住地追问道:“姑姑快说,什么事令额娘忧心?”虽然他不觉得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自家额娘的。
“既如此,奴婢就斗胆多言了。”碧水看着承瑞和赛音察浑一副无奈的模样道:“主子刚刚生下小公主那会自然是极喜的,但是一想到小公主将来十之八九是要和亲蒙古的,便再也无法安心。”
叹了口气接着道,“从那时起主子就心有忧患,故而才会对此次木兰秋狝如此慎重其事,毕竟小公主将来还要靠两位兄长护着的,若是两位阿哥能凭实力震慑蒙古诸部,以后不管小公主和亲那个部落,都没人敢欺负咱们的小公主了,相信两位阿哥定不会辜负主子和小公主的期望吧?”
赛音察浑猛地跳了起来:“什么!本阿哥最最漂亮可爱的妹妹要嫁给那些满身羊骚味的野人?这怎么行?绝对不行!”开什么玩笑,他那香喷喷软绵绵的宝贝妹妹就该在繁华的京城受尽万人娇宠呵护,怎么可以被送到这荒凉野蛮的草原上受苦?那些粗鲁高傲又没本事,眼睛长到头顶上的蒙古王孙公子凭什么?竟敢妄想他漂亮高贵的嫡亲妹妹?
承瑞也紧紧地皱起眉头,虽然很想如弟弟一般出言反驳,但是理智却让他不得不承认事实,咬牙道:“额娘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从太祖皇帝至今,爱新觉罗家的公主哪个不是和亲蒙古各部?要不然就是像安抚三藩一样被当做牺牲品送出去……”
不甘地握紧拳头,“纵观史书,历朝历代的公主有哪个能得到善终?除非……”除非朝廷能够强大到无需依靠和亲来安抚蒙古,不然身为固伦公主,和亲可以说是既定的命运!他更知道天下一日未定,这和亲就一日不得终止,以阿鲁玳的身份只会吸引更多的蒙古部落前往求娶!
而皇阿玛……皇阿玛终究是一国之君,就算将来再疼爱阿鲁玳,一旦需要牺牲的时候,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阿鲁玳的终身幸福,这一点额娘从小就让他看得很清楚,即使是额娘本人,即使是他们兄弟二人,任何人也无法与皇阿玛的江山相提并论!
“大哥,竟然连你也这么说?那些混蛋那个配得上咱们的阿鲁玳?岂有此理,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们不可!”赛音察浑瞪大了眼睛,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跳着脚就要冲出去,打算把那些想抢自家宝贝妹妹的混蛋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回来!”承瑞死死拉住自己这个脾气火爆的弟弟,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气道:“臭小子,你脑袋只是用来喝水的吗?阿鲁玳才多大,外面那些混蛋多大?你以为我就不生气吗!”说着眼中露出凶光,“只揍他们一顿怎么够?我们要给他们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让他们一提到咱们的名字就发抖!以后见一次教训一次,看谁还敢妄想咱们的凤凰儿!”
赛音察浑这才安静了下来,嘿嘿冷笑一声,身上蛰伏的杀气暴涨,眸子里露出嗜血的光芒,勾着自家大哥的肩膀重新坐回桌前,只是这回两兄弟商量的事情完全与之前不同了,不再是带着趣味的玩乐游戏,也不是恶作剧般的鬼点子,而是真正带着冰冷肃杀之气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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