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旁人都说,学徒干三年,就是说,只有给人家干三年,才能摸到关键,柳烟黛现在什么都不明白呢,只能干最简单的。
她磨药的时候,外头有个跑堂的学徒行过来,说来了个伤患,受了比较轻的外伤要处理。
“伤患伤在手臂上,并不严重,涂药粉、包扎便可,劳烦柳姑娘去一趟。”
别的学徒都在忙重伤的兵将,这种比较轻的外伤自然是由最闲的人来——柳烟黛便站起身来,行向前堂。
她这些时日已经学会了一些本事,寻常的外伤她都治的来。
柳烟黛从后堂而出,穿过摆放伤患的拥挤床位,行到了前堂最前方,来寻找她的病人。
前堂很宽阔,专门摆了一些桌案给过来看诊的病人诊断治疗,每一个桌案旁边都覆盖薄纱,用以遮挡里面人的身子,也有挡药方的意思,避免病人的病症被旁人知道。
柳烟黛行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薄纱中的桌案后坐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对方脊背端正,穿着一身玄青色长衫,衣裳半解开,袒露出一只手臂,摆放在案上。
隔着纱帐,看不见对方的脸,柳烟黛匆忙在柜台前拿过处理外伤的药匣子,又行回来,撩开薄帐道:“久等——”
她撩开薄帐的瞬间,淡淡的血腥气扑来,她抬眸时,就瞧见了一张俊美锋锐的面。
对方弱冠年岁左右,眉目凌厉,鼻挺唇薄,这几日大概休息的也不怎么好,眼下有淡淡的淤青,一张脸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消瘦,瘦出锋利的骨头,轮廓间带上了几分化不掉的阴鸷,
对方上半身衣裳已解开,露出男子血热的胸膛,胸膛前还有一处已经快要好了的伤痕,只能浅浅看到一线。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这伤痕是怎么来的,只要看上一眼,他们就会记起来过去,他们是如何在一张床上,在最亲密的距离之间,用自己的方式伤害对方。
柳烟黛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对方的一只左手担放在桌案上,可以看见他手臂上有一条很深的伤口,用厚厚的毛毡匆忙捂住,但血液已经将毛毡浸染,正在向下滴落,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柳烟黛在看见对方的脸的时候,嗓子像是骤然失去了声音,她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僵硬的抱着药匣子站在原地。
而对方就那样坐在案后,不躲不避,端坐着等着她过来。
不,对方也没有那样镇定,在柳烟黛看向他的时候,他的脊背不自觉的挺起来,似乎也有一瞬间的紧绷。
这正是许久不见的兴元帝。
兴元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略显出来几分平静,他大概无数次构造过这样的画面,所以当柳烟黛出现的时候,他没有任何波澜,看上去,他好像就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出现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伤患,过来处理一个平平无奇的伤口。
但是当他出现在这里,柳烟黛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他现在虽然以一副受伤了的姿态坐在这里,但是任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他面上的伪装。
兴元帝会无缘无故受伤吗?谁敢让他受伤?他受伤了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来治!他不过是找了个理由,特意跑到这儿来碍眼罢了!
他就像是一头永远吃不饱的狼,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他就会扑上来,再狠狠地咬上柳烟黛的脖颈。
柳烟黛见到他的一瞬间,就觉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她下意识的想离开这里,但是脚下又生了根,死死的将她自己定在原地。
她想,她能跑到哪里去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一直就逃不掉。
楚珩之前早早与她说过的话在这一刻重新响起,之前,楚珩说,她还会跟兴元帝再见的。
如果他们再见,她不害怕,就正常与他来玩,见到人就行个礼,然后自己退下,如果害怕,就远远走开。
她在害怕和不害怕之间迟疑了一息,随后捏紧了手里的药箱,慢慢的走到了兴元帝的桌案前。
她不能害怕。
她知道,兴元帝就是来找她的,她躲了一次也有下一次。
他要来,她拦不住,但是她可以当他是另一个人。
柳烟黛白着脸走上来,将药箱放下,手脚僵硬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止血粉,干净的白色细布,麻醉药粉,还有太大创伤所需要的缝合线。
所有东西都齐刷刷摆开后,柳烟黛给他处理。
他的伤用不上缝合线,只需要先糊上一层止血粉,后用细布缠住便可。
柳烟黛垂着眉眼走过来。
她走过来的时候,兴元帝的目光不受控的落到她的身上。
她没有走,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是那样喜爱她,喜爱到可以放下帝王的自尊,也是那样害怕她会立刻转身离开,害怕到让他不敢看她的面,他怕与她对视的瞬间会惊到她,所以他只能低下头,看一看她的手。
她的手很好看,手指胖胖的,指甲粉嫩圆润,很肉感,捏上去手感很好。
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便被黏在她的身上,他无法挪开视线,所以不由自主的,一点一点往上看。
手腕上,是一截小手臂。
她身形圆润,手腕上也有肉,看着很可爱,手臂上的衣服为了方便上药而往上提了些许,露出来手肘以下,白又粉。
在往上,是一截细棉蓝色。
他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蓝色,比他见过的所有锦缎都好看,上面的纹路被太阳一照,就映照的格外清晰,她身上飘散着一些药材的味道,有点清苦,但细细的闻,又有一种草木的香气。
再往上,是她圆润的腰,腰上缠绕了一条白色的腰带,腰带之上,是丰腴的胸脯,生过孩子的女人总比之前更饱满些,在往上,是一截细细的,雪白的脖颈。
最上面,是她白皙的脸。
她这些时日好像又养回来一些,带着一点婴儿肥,绸亮的发鬓在阳光下闪耀淡淡的泠光,整个人瞧着像是一颗珍珠,散发着柔软的光辉。
兴元帝本不想看她的面,他怕吓到她,但是当他看到她面庞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挪开目光了。
他看她的目光,她当然能够感知到,但她只当没看到,照例低头拿东西。
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热,像是能烫死人一样。
与此同时,柳烟黛正拿起止血粉,在他的手臂用力洒下。
止血粉落到伤口上会很痛。
这东西虽然能迅速止血,使伤口快速愈合,但是也刺激伤口,比伤口上撒盐更痛,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用木头筷子在伤口上用力戳戳戳的痛苦,而且不是歇一会儿戳一下,是一直戳,戳到伤口好了为止。
柳烟黛为别人止血的时候,都是小心放下的,但是到了兴元帝这里,她恨不得拿止血粉填满他伤口的每个缝隙。
她本以为兴元帝会痛,会避让,会说不出话来,可是,当她的手落下的时候,兴元帝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她,半分没有偏移目光。
她的指尖有点凉,给他包扎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了他的手臂,她碰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兴奋地发颤。
他的烟黛,他的烟黛,他的烟黛,碰他了碰他了碰他了碰他了!
她主动碰他!
药粉挥洒,每一个缝隙都被填满了,她好担心他受伤!
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但这痛楚之中又带着一阵愉悦,他的呼吸因此而急促,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被她触碰的滋味儿太美妙,他好像都感知不到痛了,只剩下那一点凉凉的感觉,萦绕在他的皮肉上,他的魂魄因此而颤抖。
甚至,他还……
兴元帝不自然的调整了一下姿势。
每天的壮阳药没有白喝,他现在进步很大。
这时候,柳烟黛抿着唇,从一旁拿起一卷细布,缠绕在他手臂上。
期间两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缠绕好之后,就当做没看见他一样,提着东西就离开了此处,反倒是兴元帝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
一旁的大太监见柳烟黛都去忙了,便小心行过来,在兴元帝的身后道:“圣上——柳姑娘走了,您伤口好些了没?”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太监忍不住瞥了一眼兴元帝的伤。
昨天晚上,兴元帝回了官衙之后就开始发疯,半夜又跑到常善堂里来阴暗偷窥,好不容易天亮了,回了官衙,他竟然抽刀给了自己一刀,然后又来了常善堂。
这一回,他终于光明正大的见了柳烟黛一次。
大太监问完兴元帝的时候,听见兴元帝喃喃的说:“这细布——”
大太监赶忙靠近,低声问:“圣上,这细布怎么了?”
兴元帝的右手发颤的抚摸过自己手臂上的细布,语调诡异的开始发抖,他说:“这细布包的真好,你看见了吗?她包的好认真。”
大太监定睛一看,没看出来细布如何,但看出来兴元帝双眼赤红。
大太监迟疑了一息,在说出实话被兴元帝一刀砍死和吹嘘一阵获得主上嘉奖之中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他果断道:“真是好认真的包扎啊!真是上等材料的细布啊!圣上,柳姑娘心里还是有您的!”
兴元帝几乎要晕过去了。
他就说,他就说——
他正兴奋地发抖的时候,一旁的学徒笑呵呵的过来结账,收了他们半两银子——本来不应该这么多的,但谁知道药粉能用小半罐啊!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就是不知道节俭,而且这人也不知道喊疼!
小学徒思索间还看了一眼兴元帝,正看见兴元帝双目赤红,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小学徒心想,瞧瞧,都给人疼哆嗦了。
兴元帝结账之后,几次想提出来直接住在这,又怕惹柳烟黛生气,只能决定明日再来。
第二日,兴元帝伤了另一条胳膊,止血药粉用去了一半。
第三日,兴元帝伤了左腿,止血药粉见底了。
第四日,兴元帝伤了右腿,止血药粉已经用没了。
第四日兴元帝走的时候,一旁的学徒急吼吼的开始做下一罐。
药粉不够用了啊!
柳烟黛被那些学徒拉着一起去做止血药粉,她磨药的时候,听人家背后念叨兴元帝:“这位贵客总受伤,真是不小心,但是颇为大方,今儿给了我二两银子赏钱呢。”
柳烟黛抿唇不言。
旁的学徒就跟着搭腔道:“真不知道明儿这位贵客还能伤到哪儿。”
柳烟黛咬紧牙关,心想,明日如果还见他,她定然不要再去照看他了,她要将这个活儿推给旁人去。
到了第五日,兴元帝果真又来了。
他这回伤到了胸膛间,因为伤口太大,甚至不能坐着,只能躺着
柳烟黛果然不出来,另一个学徒前来之时,兴元帝的脸色一片铁青,硬板着脸在原地坐着。
偏偏,更要命的是,这时候秦赤云来了。
他从点心街那头带来了最新鲜的糯米糕点,特意送过来给柳烟黛吃,柳烟黛将其引到了后院去。
眼睁睁瞧着这俩人从眼前离开,兴元帝被气的头脑翻涌,恰好身前的学徒将一大罐药粉撒上来,撒的兴元帝眼前一黑,直接倒在了病床间。
疼!疼!疼!
“救命啊!师父!”学徒吓坏了:“治死人了啊!”
钱蛊医匆忙而出,生怕招牌砸了,大太监汗如雨下,生怕老命没了,柳烟黛撩了帘子瞥了一眼,回头去跟秦赤云吃糯米糕点去了。
当天晚间,柳烟黛又睡得不太好,梦中好像一直有人窃窃私语,她怀疑是这个破地方阴气太重,死了太多人,便跟旁的学徒换了位置。
第六日,昨日在堂上昏迷的兴元帝没有来,但是当天晚上,有位学徒非说晚上撞见色鬼大半夜摸他手,把他吓得哇哇大哭,钱蛊医打了一顿,继续摸着眼泪睡这间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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