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月 第44章

作者:宇宙第一红 标签: 宅斗 重生 复仇虐渣 成长 穿越重生

  唯有一个郑公子在这时候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幸好他说得快,他死不成了!

  ——

  而就在这一片僵硬的沉默之中,有人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周渊渟!周渊渟!都怪你,是你设计了这些,我们只是无意间帮个忙而已!”喊出来这些的是黄公子,方才那个掷地有声的不承认的黄公子突然间变了一张狰狞的脸,他拖着发麻的双腿,慢慢爬行到周渊渟旁边,拖拽着半死不活的周渊渟,硬生生拽到周问山的面前后,又挤出来一脸僵硬的讨好的笑,颤抖着声音,低声恳求道:“问山兄弟,我以前瞎了眼害你,我错了,你原谅兄弟,我替你打他两拳,你告诉我解药在哪儿,好不好?”

  当黄公子将周渊渟拖拽到身前的时候,周问山短暂的愣了几息,随后又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他都没想到啊,他都没想到能看到这么有趣的画面啊!

  与天斗,与地斗,都不如与人斗啊!

  周问山笑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弓着身子说:“好啊,你帮我再打两拳,你们谁打的狠,我就将解药给谁。”

  周渊渟当时躺在地上,能感觉到四周的人的呼吸都变得极为沉重。

  他们有的人在迟疑,但是他们迟疑的时候,旁人已经打上去了!别人打了,他们不打,他们如何能得到解药呢?

  所以他们也赶忙去打啊!看啊,看啊!问山兄弟,我打的最用力,这解药可一定要给我啊!

  这一拳拳打下来的时候,一旁的老爷和夫人们都神色古怪的看着。

  他们看见自己的儿子们拖着重伤的躯体,努力的去打更重伤的周渊渟,只觉得这画面何其诡异,可他们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跺着脚看着。

  就连站在前厅台阶最上方的周子恒也无话可说,只能瞪着眼看着。

  周渊渟挨了打,一旁的方姨娘也不愿意干看着,她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骤然抬起脸来看向周子恒。

  站在台阶上的周子恒后背都是一紧。

  这个疯女人又想做什么!该不会是要过来打他吧?

  “霞姨娘——”

  幸而,方姨娘没有说什么要打周子恒的话,只是声线嘶哑的说:“我要你说,你说你最爱我!你只爱我!我要你把霞姨娘那个贱人拖过来打,还有秦禅月,我要看你打秦禅月!她们两个女人,一人要打一个,不,打十个耳光!我要秦禅月跪着向我认错!”

第31章 大戏落幕/男人登场/忠义侯重病

  方姨娘永远都记得, 周子恒为了霞姨娘打了她一个耳光,她还记得!周子恒为了秦禅月训斥她!她的儿子被秦禅月所害!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她当然要利用起来!

  她心知周子恒没有那么爱她, 但是这是她的执念, 她一定要让周子恒和她认错, 一定要让周子恒说最爱她!

  她还得让秦禅月过来看看,她的好儿子现在成了什么模样,她也得让秦禅月自己看看,她自己即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周子恒听见霞姨娘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 下意识反驳道:“霞姨娘可以,秦禅月不行。”

  大户人家,最重脸面, 一个妾被打就被打了,玩物算不了什么东西, 如果嫌膈应, 可以直接弄死丢出去, 就当灭口保密了, 但是秦禅月可是他的妻,他的脸面, 秦禅月受辱,这侮辱就会一辈子打在他们身上,日后,在众人面前,他们夫妻都是抬不起头来的。

  以后他们见面, 这群人都会记得,秦禅月被一个妾打了十个耳光,这怎么可能!

  方姨娘早就猜到了。

  她哼哼冷笑两声, 随后斜睨着那满地撕打在一起的人,语调阴冷的说道:“这可不是我不愿意给你们,是忠义侯不愿意给你们啊。”

  那一双双癫狂的、血热的眼睛便从地面上被打的凄惨无比的周渊渟的身上渐渐挪开,如同狂暴的、饿极了的活死人一样,死死的看向了周子恒,像是随时都能扑上去,将周子恒也打成周渊渟这样。

  被他们包裹在最中间的周渊渟浑身血液都往外喷,本就重伤,现在看着时日无多了,只有一双眼,不甘闭上,弥留人间一样,硬生生睁着,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不甘心死掉,但是他已经没有了哀求的力气,方才这些人打他的拳头虽然没有没有康健时那般重,但依旧让他痛苦万分。

  比肉身上更痛的,是他的心,他的雄心壮志都被打碎了,利益与生存是两把尖锐的大刀,刀锋回转,切碎了周渊渟的脊梁。

  当周子恒看见周渊渟那不成人样的脸时,心口猛地一跳。

  他的儿子,似乎预兆了他的下场,现在所有阻碍他们活的人,都要死。

  周子恒听见自己的喉头上下滚了一瞬,人都随之退后一步。

  方青青以上克下,局势反转间,敌友几度反转,早已分不清谁是谁了,每个人好像都是敌人,又好像能在某一刻汇聚成一团力量,但下一刻,又会变成敌人。

  场面似乎又陷入了死寂,但是也没陷入很久,眼下他们在与阎王赛跑,时间可浪费不得,地上的那群公子们不动了,一旁站着的、坐着的老爷夫人们便该开口了。

  “忠义侯——这件事,是因您的儿子而起,当然,我们的儿子也有错,但是不管是为了什么,孩子们的命最重要,您说对不对?”

  “无论如何,得先将这一关过去,毕竟,你们侯府对此也有责任。”

  “秦夫人也是识大局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的。”

  “若是我们儿子真的死了,我们与侯府可是不死不休的。”

  “难不成,您要背上这七条——哦,六条人命吗?”

  一旁死里逃生的郑公子与郑公子的父母一同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只瞧着这群人施压。

  这一句句话压下来,如同一座座山,将周子恒的脊梁再一点点压弯下去,从云端压到飞檐还不够,还要将他一点点压到名为“方青青”的泥潭里,逼着他,将他整个人都摁下去。

  他的脸被迫埋在淤泥里,他一辈子都没尝过的那些脏的,臭的,腥的恶心东西,全都吞进了他的喉管里,他想呕出去,但是下一刻,那些呕吐物和淤泥一起重新塞进来,又被他吞下去了。

  眼看着这些人越逼越近,周子恒只能自己忍着反胃,咬着牙向一旁的私兵吩咐道:“去——去将霞姨娘和,和夫人请过来。”

  私兵应声而下。

  眼看着周子恒妥协,方姨娘简直痛快极了,这些时日来憋闷的郁气一扫而光,浑身轻飘飘的,通透的像是要当场羽化而飞升去。

  她终于体会到了这种“人上人”的感觉,她骑在所有人的头上,只要她想,可以让过去那些欺负她的人都压过来随意欺辱,只一句话的事儿而已。

  这就是“权利”的滋味儿吗?

  真舒服啊。

  方姨娘跪在地上,浑浑噩噩的想,以前都是她想错了,不是周子恒端正温才受人尊敬、才有地位,而是因为他有地位,他才端正温和,才受人尊敬,如果把周子恒放到她这个位置来,周子恒也要发疯。

  这世上最重要的,原来是地位,而不是一个人的爱,她应该去通过一个人的爱来得到地位,而不是单单图爱。

  图权者风生水起,图爱者一塌糊涂。

  她若是早认清楚这一点,最开始就不会去做什么外室,而是去找个好人家嫁了,起码还有正室的权利握在手里,起码能保证自己的儿子不会被人害,起码能端端正正的站出去。

  她就这么跪在这,回头望去,是她潦草而扭曲的一生,纵然后悔,也早已来不及了。

  ——

  前厅这边要请人的消息分成两拨,一拨人直奔赤霞院,另一拨人则奔向了秋风堂。

  秋风堂这边依旧如往常,秦禅月躺在榻上装睡,装着装着人真的睡着了,在一片梦中浅眠,柳烟黛那头还在来来回回的走,偶尔探窗外望,瞧一瞧外面的翠竹。

  前厅怎么样了呢?

  许是她想的太久了,前厅那边竟然真的有人来了。

  这一趟来的是一位私兵,到了秋风堂间后,站在门口禀报,柳烟黛照常出来应对,与这私兵道:“婆母尚未醒来,何事?”

  私兵抱拳,将前厅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通,他并不敢直接重复方姨娘的原话,比如什么“要打秦禅月几个耳光”,而是含含糊糊的说道:“侯爷请霞姨娘与秦夫人一道儿过去。”

  柳烟黛这脑子本来转的就慢,听了这么一场跌宕起伏的过程后,人都跟着木住了,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方姨娘下了毒,要解毒,就要霞姨娘和婆母过去?”

  私兵点头应是。

  柳烟黛还没有想清楚方姨娘下毒为什么要霞姨娘和婆母过去,但是看起来眼下事情有些紧急,她斟酌着回道:“你稍等片刻,我去看看婆母可有醒来。”

  私兵点头应是。

  柳烟黛转身,小心地推开木槅门,随后走入到床榻前,缓缓低下身子,推了推床上的婆母,小声将门外的事说了一通。

  柳烟黛重复的也是那私兵说的一套。

  “方姨娘用解药为质,逼着那些公子们承认了当初害了周三公子的事,现下,方姨娘说,要请霞姨娘与婆母一道儿过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柳烟黛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提着,白嫩嫩肉乎乎的掌心里都是热潮潮的汗水,她轻轻在自己的膝盖上蹭了蹭后,低声说:“婆母要去吗?”

  躺在床榻上的艳丽夫人缓缓睁开了眼。

  此时一时申时末,酉时初,日入之时落日熔金,原本金色的光芒染了几分橘,斜斜地落在窗内,光芒也不再那般灼烧炽热,反而有些淡淡的柔和暖意,几缕清风落入间,能瞧见窗外崔朱参差挺秀,中有千条翠杆秀,她那软糯米团子一样的儿媳蹲在床头,一脸的担忧。

  秦禅月听完她说的话,随后缓缓自榻间起身,道:“我们要去。”

  前段时候这群人撕的你死我活,但没撕到她身上来,她现在不去,现在嘛,这场戏正唱到高潮时候,也该轮到她上场,去好好欣赏一番。

  她刚浅浅睡过一回,重新补回来几丝力气,现下正是精神奕奕的时候,一张艳丽锋艳的面上重新散出泠泠的辉光,似是吃饱了水的牡丹花,又一次高高昂起了花枝,准备去与外面的人争一争锋。

  她还能再打个六十年呢。

  柳烟黛则顺从的扶着婆母起身——她从来都不知道婆母想干什么,反正婆母干什么,也不会害到她脑袋上来,她只需要跟着婆母就是了。

  两人自偏间内行出来,随后在私兵的带领下,一路行过亭楼水榭,绕过几道圆拱门,行去了前厅间。

  前厅门窗紧闭,门口守着几个带着刀的私兵,瞧见秦禅月来了,便低头行礼,私兵们一行礼,身上的甲胄碰撞间,便带起来齐整的金属碰撞声,隐隐有金戈铁马的气息,这种碰撞声落到秦禅月的耳中,像是战士冲锋的号角。

  她的脊背挺得更直,步伐迈的更大,豁然行进前厅。

  秦禅月行进前厅时,远处的天已经暗下来了,金乌坠檐,前厅内又门窗紧闭,便显得一片晦暗,为了隐秘,这里连个丫鬟都没有,自然也没人去点灯,一个个沉默的身影站在其中,偌大一个前厅显得鬼影重重。

  她前脚一迈进来,后脚就听见了清脆的“啪”的一声响。

  秦禅月抬眸望过去。

  前厅内一片混乱,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群受伤的公子,她的儿子躺在最中间,正不甘的吊着最后一口气,见了她时,唇瓣颤了颤,似乎想喊“母亲”但连一个音调都没发出来。

  两边的座椅上坐着七位公子的父母,左下角跪着周问山与方姨娘,忠义侯站在前厅的台阶之上,彼此间泾渭分明。

  而在前厅的台阶之前,正跪着一道桃粉色的身影,高昂着脸,被一个私兵掌掴。

  私兵都是强壮高大的男子,一只手打下来,直将那跪着的身影抽的“啊”的一声倒扑在地面上。

  她摔倒的地方正对着秦禅月进门时的方向,叫秦禅月瞧清了她的面。

  正是霞姨娘。

  霞姨娘这几日在府中日子很好过,秦禅月懒得搭理她,免了她晨昏定省,也不曾苛待她,侯府姨娘的份例与待遇足够她体体面面的活着,更何况她还那样会讨侯爷欢心,赏赐如流水一样进了她的院子,金玉银钱是这天底下最养人的东西,短短几日,便将她养的娇艳欲滴。

  不过十六年岁的丫鬟,眼下穿着一身雅粉色浮光锦长裙,发上簪着一根白玉,一张年轻貌美的脸被衬得清新脱俗。

  不过,眼下,这张脸上被打的一塌糊涂,十几个巴掌印烙上去,再好的脸也都完了,霞姨娘被打的扑倒在地的时候,眼泪跟血糊在一起,凄惨无比。

  秦禅月进来后,拧眉扫过四周,面色沉下来,冷声道:“住手。”

  那私兵抬起来的手便停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秦禅月立在原地,眉眼发冷的环顾四周后,道:“为何掌掴霞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