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大娘子 第100章

作者:青丘一梦 标签: 穿越重生

  问圆惊喜地道谢,又道:“那我给姊姊准备的年礼好像轻了。”

  问真扬扬眉,问圆故作神秘,笑道:“我得等初一再给您。现在给,大兄不知预备的什么,万一比我的好,岂不是将我比下去了?”

  她情绪看起来恢复了一点,问真并未完全放下心,但她早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甚至已经做了母亲,问真不能将她和问星一样看待,处处保护照顾。

  那样对她反而不好。

  问圆赖在问真这,吃了雪梨荔枝汤,又向问真要酥饼,问真看一眼鼓着小脸冲她笑的问星,无奈地吩咐:“给两位娘子做吧。”

  含霜含着笑下去吩咐,问真道:“晚膳留在这里吃,如何?问安晚些过来,咱们吃些玉春酒。”

  问圆干脆地答应下,但又不放心离开女儿这么长时间,“我回去看金桃一眼,哄她睡了再来。五妹不得等下值才能过来?”

  问真点点头。

  问圆离开,问星还趴在门口看她,等彻底见不到问圆的身影了,问星才跑回来道:“四姊姊是怎么了?”

  “不该好奇的事情不要随意问。”问真点点她的额头,“今日的大字都写完了?”

  见觉一早就来了,下午问圆又过来,问星哪有时间写大字?

  本来见问真今日对她们格外温和,她还以为能蒙混过去,结果还是被抓包,问星叹了口气,不再好奇问圆的事。

  如果一般小孩,学东西新鲜劲过去,厌烦了就不爱学是有的,但问星毕竟不是寻常孩子,她知道有些东西这辈子是必须学的,知道学了有好处,所以如今新鲜劲虽然过去,还是坚持学着。

  偶尔有点厌学的小情绪,看看问真那笔可凝沉有力可潇洒飘逸的字,又升起动力了。

  她房中书案已经布置好,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问真房中的案上写字,问真今日有空闲,握着一卷书在案边坐着,问星写两笔,转头看看问真,不自觉露出一个笑。

  问真瞥到这抹笑,杏仁眼弯弯的,红润的嘴唇扬起,脸颊透着健康的粉红,是她和季芷、秋露等人辛苦许久的结果。

  问星见问真留意到她,干脆放下笔,将双手举起并在头顶中心处,双臂做环形,问真扬眉:“这是什么意思?”

  “是爱你姊姊!”问星清脆的小嗓子黄莺一样亮,问真微怔后,不自觉地扬起唇。

  半晌,问真轻咳一声,“小鬼灵精——讨好我没用,快些。”

  但又道:“晚上吃红羊枝杖。”

  “耶!吃烤小羊啦!”问星兴高采烈,再拿起笔时意气喷薄而出,简直要笔走龙蛇,问真持卷在案边轻轻一敲,她才冷静一点,吐了口气,慢慢一笔一划地写大字。

  “又说怪话。”问真有些无奈,但神情并不严厉。

  她年岁不大,虽然将要入学,但年初又失去记忆,在问真心里,比明瑞明苓不多什么。

  这么大的小孩,爱说怪话是难免的,问真不愿多拘束她,只叮嘱:“入了学,在外行事都要有大家风范,不然人家说我和秋露教导无方。”

  其实问星在外面,一举一动还是颇为大方得体的,只是偶尔会得意忘形,问真才多叮嘱这一句。

  问星连忙点头,将这句话放在心里,与红羊枝杖并列重要。

  晚些问安果然过来,问圆已带着她在江州学到的拿手小菜在此等候,见问安回来,穿着朱红锦袍,腰束玉带,发髻低挽,头上是一顶乌纱帽,扣着赤金箍。

  她感慨道:“果然穿官袍又是与平常胡装不同的风流俊俏。”

  问安对问真与她见礼,笑道:“叫姊姊们候我,真是不该。”

  客气话只说一句,又将带回来的点心零嘴给问星,并对问真道:“醉香楼的水晶冻我买回来了,已叫品栀带下去料理。”

  玉春酒已经筛好,清香侵人,问安往日是不饮酒的,今日难得破戒,端起一盏敬向问真,真心实意地道:“这杯酒敬姊姊,一路扶持我、照护我。”

  说罢,不等问真反应,仰头一饮而尽。

  她酒量其实还好,但入朝之后便鲜少饮酒,t以求时刻保持清醒冷静,这会烈酒入喉,不禁咳嗽起来。

  问真立刻吩咐人唤甜汤给她,她却摇摇头,执意又斟一杯,与问真碰杯,“有下辈子,我还要与姊姊做姊妹。”

  她眼眶微红,不知是不是方才呛的——问星琢磨着,凭徐家人的酒量,不至于一口就到酒后哭感情的地步吧?

  问真笑了,与她和问圆一一碰杯,“下辈子还要做我妹妹,可得先抽签去,你们伯母不愿多生了!”

  听罢二人都笑,听闻他们姊妹聚会,大夫人将明瑞明苓留下住,本来还要接问星过去,被问真拒绝了。

  问星不能喝酒,但吃了许多烤得焦香的柔嫩羊肉,香得她抬不起头。

  姊妹四人独坐,并无外人,便都不感拘束,说说笑笑,饮到一半问星被带回去睡了,问安和问圆留到月上中天。

  “阿姊……我,我从未羡慕过你,但这一回,我好羡慕你啊……”问圆仰起头饮酒,不愿叫眼泪落下,其实已吃得半醉,神志不清。

第77章

  一个“蘅”字如影随形

  问圆鲜少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哪怕在江州,最狼狈的时候,她咬牙挺直背, 带着徐氏女的傲气走了过来。

  但她是血肉之躯,并非无坚不摧。

  能伤她的利器,是伴随着她的诞生而铸就的。

  问真手法巧妙地拿过问圆的酒杯, 柔声道:“醉了就不要喝了,饮酒适量, 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问圆随意地用手背抹干眼泪,长舒一口气, “我是醉了——姊姊, 您只当我说了句疯话吧。”

  问真拍她的背, 哄孩子哄惯了, 又带着怜爱, 动作下意识如哄问星一般轻柔, 问圆顺势倚在她身上, 半睁着眼, 半晌不说话,只静静地靠着她。

  问安虽不清楚内情, 从问圆方才那句话和问圆一向与七夫人的关系猜出几分, 便不做声, 垂头摸摸地剥松子, 剥出的松子穰用一只匀净柔润的甜白釉小碟盛着,满满当当推给问圆问真。

  “今年的松子不错。”问安声音不高, 眉眼温和无害,其沉静安和,令人观之静气, “明年还会更好的。”

  问圆笑了,“是呀,明年还会更好。”她忽然抬手,轻抚问安肩上盘金刺绣的青鸾,问安本能要闪避,又硬是顿住,叫问圆抚摸。

  问圆动作小心,食指只轻轻一搭,并未用力触碰,似乎生怕脏污了那只熠熠生辉的青鸾,“你会更好的。”

  她眼中似乎放着光芒,比那金线刺绣还要光亮,“让他们都看看,女人不只能困守家宅,贞顺淑让。女人……是人啊!”

  她声音嘶哑,如同困兽悲鸣,问安与她目光相对,都不禁被她眼中的光亮与悲恸摄住。

  问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浑不在意,只随意地用手抹去,直到用手抹不干净了,问真递来一张绢帕,她才接过,捂着脸无声悲泣。

  问真等了一会,才轻声道:“祭祖之事,我去与祖母说,可好?”

  她们都知道问真的意思,问圆却摇头,“我所求并非祭祖,我只是……我只是忽然发现,一直看似最疼爱我的那个人,未必有多么疼惜我。年后我想下江南,姊姊。

  我在江州时,弄过一些小生意,当时都是小打小闹,赚点脂粉钱,如今想想,总该找些事做,成日困在家中,哪怕养着金桃,怪无聊的,不定那日,我疯魔了。”

  问真并不反驳,只是问:“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婢女将解酒的金桔汤端来,问圆吃了一盏,情绪已经恢复如常,就着婢女端来的面盆洗了脸,然后才说:“姊姊借我两个人吧,我不想用家中的人,但路途遥远,辎重贵重,需要两个稳妥的护卫随行。”

  问真点点头,问圆就明白她会安排稳妥,放心一笑,“我的身家性命,全托给姊姊了。”

  三人都住了酒,开始饮解酒汤,问真这的松子是年下云溪山新送来的,粒大饱满,脂油清香,味道确实不错,她拣了两个吃,听问圆说她的打算。

  “我打算从江南押一批贵重锦缎回来,承庆坊有一间铺子,是祖母旧年与我的陪嫁,如今正好用上。先期不卖锦缎,只做替人订制衣衫的生意,等打通了南北线路,再替旧客从江南采买锦缎,是一门生意。”

  这件事显然已经在她心头盘桓已久,只是一直为许多事:娘子应有的闺阁操守、父母跟前尽孝的儿女本分、还有一只小金桃绊住。

  如今破罐子破摔,她反而不在意那些高门体面,只平淡地说:“伯母那日有一句话说得最好,难道天下人都要循着一套常理做事吗?从前一直觉得抛头露面不好,与民争利有堕高门风范,怕连累了满娘、显娘……

  如今想来,凭咱们家的门户,只要不分家,她们都是留国公府的娘子,难道害怕不好议婚?只有人上赶着来相求的份,我又何必为此自困?从前找到许多理由,归根结底,或许只是我没有往前走一步的勇气而已。”

  对金桃如何安置,她想好了,“我快去快回,两个月怎么回来了。她年岁太小,带着她走,路上医药不全,怕有差池,还是将她留在家里,我将秋云留下照顾她,再加上乳母保母,比跟着我周全。”

  问真看出她的舍不得,看出她的故作轻松,一时无言,想了想道:“不如我将她接来住两个月?左右年后问星要搬出去,我还怪无聊的。”

  问圆忙道:“问星搬出去,还有明瑞明苓在,姊姊这里不清闲,左右都在园子里,您有空,替我关照些便是了,叫姊姊为我受累,我成什么人了?”

  “你这话真该说给见素听,叫他羞死。”问真扬眉道:“他是我弟弟,你是我妹妹,你们遇到事情,我又力所能及,帮一点忙有什么?况且你说了,有秋云和乳母们,我又能操什么心、费什么力?只是在我眼底下住着,总比留在你院里,没个能做主的人好。”

  问安点点头,问圆还是迟疑,不愿为此事烦累问真,问真便不强求,只是又捏开一颗胡桃,“你仔细想想,我随时方便,你张口就是。”

  问圆轻轻点头,眉目轻松不少,好像一直压着她的那股郁气散去,宛如天光开霁,明媚灿烂。

  问圆虽然打定主意,但并未对外声张,问真自然不会乱说,问安更不是多话的人,今夜过后,看起来一切如常。

  问星外祖吴侯家果然来人了,这回是吴侯夫人率世子夫人亲自登门,女儿做出这样的事,她没脸将事情推给儿妇,自己不出面了——她怕大长公主心存不满,只得亲自出面,替女儿周全。

  其实她闻讯气得很,可那又怎样呢?

  直到坐到问星跟前,抱住小小的外孙女,抚摸着问星细软的黑发,她才悲声道:“那个作孽的冤家啊!”

  她是带着上刀山下火海,维持与徐家关系的决心来见大长公主的,结果见了面,从年轻时便性如烈火的大长公主竟然并未为难她——其实大长公主既气又心虚,十郎做事比十夫人还出格,她哪有脸对吴家人发难?

  于是这对亲家都对彼此怀着愧疚之心,互相竟比当年议婚的时候还要客气恭敬,吴侯夫人坐了半日,见大长公主并未因十夫人之事迁怒吴家,松了口长气,又觉得如坐针毡,客客气气地提了想见一见问星。

  大长公主对着吴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她再生十夫人的气,只要想到十郎前面做的那些荒唐事,顿时衬得这小儿妇天仙一般了,哪有脸对吴家发作?

  这会吴侯夫人提出告辞,她连忙答应,问星早早被接到大夫人院里,其实大夫人如今才是公府交际的主要责任人。

  她虽然还不是留国公夫人,但徐缜位列宰辅,她比一般公侯夫人还要尊贵,随着小辈长大,辈分渐渐上来了,与人交际反而比大长公主这位大长辈更合适。

  吴侯夫人年初时候还气汹汹来对徐家发难,当时是大夫人笑脸迎接,这会对这大夫人,她有些不好意思。

  大夫人推彼及己,想到吴侯夫人一把年岁,还为儿女行走,不愿令她为难,笑着道:“夫人只怕想念外孙女,我这外人在这,您又不好些亲密话,我便不做这碍事的人了。”

  但把吴侯家两位夫人都撇下不好,显得不够客气周全t,大夫人便招呼世子夫人到花厅中赏花品茶,吴侯夫人目光示意,世子夫人笑着起身:“恭敬不如从命。”

  吴侯夫人对问星说明此事,是几经斟酌的结果,她知道孩子出生的日子做不了假,问星机敏,年岁不小了,明年入学后便会渐渐知事,与其等问星自己发现,然后对生母心怀怨怼,不如她提前说明白,再好生安抚。

  问星听到一半,便明白了吴侯夫人的用意,听她絮絮说前几年徐十郎宠妾灭妻,十夫人如何如何不容易,对忽略了问星又如何如何愧疚,问星神情波澜不惊,却温吞地点头。

  吴侯夫人见她乖巧,更为怜惜,气恼女儿做事不知轻重,搂住外孙女,轻声道:“好孩子,你娘他们回不来,还有外祖母疼你。你若想娘了,只管叫人到外祖母那里传话,外祖母便接你过去小住一阵。”

  问星柔顺地答应着,乌溜溜的眼珠水亮,格外乖巧可爱,吴侯夫人压下叹息,爱怜地轻抚她的鬓发。

  吴侯夫人带着息妇离开,问真亲自来接问星回去,看问星神情状态如常,牵住她的手,笑道:“咱们回去吃乳酪酥饼可好?”

  问星用力点头,看出问真的纵容,又试探着问:“我还想吃红豆卷酥!”

  “都可以。”问真干脆抱起她,问星其实不小了,长过问真的腰高,抱在怀里沉甸甸的,一被问真抱起,她惊了一下,又忙道:“我重得很,姊姊快将我放下。”

  问真轻笑,“这算什么?”一边往回走,每一步都迈得稳稳当当,单手抱着问星游刃有余。

  问星这才想起来,长姊可不是她从前刻板认为的柔弱闺秀。

  抱着她的这条手臂柔韧有力,能拉动八力的弓箭,问星暗忖,姊姊若用实力,只怕能空手把人捏断气。

  季蘅那小子真是好命!

  问星气哼哼地想,不知凭什么本事,竟然魅惑了姊姊,成功上位!

  她心里痛斥抢她午餐时光的狐狸精,面上乖乖巧巧地往问真怀里一趴,嗅着问真身上被冬风吹得清冷的沉香气,享受极了。

  她环住问真的脖子,在问真耳边低声道:“姊姊放心吧,我才不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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