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一梦
问真淡定地收回嘴并擦擦嘴巴,她牙齿一沾上季蘅的脸,心里就安稳了:她虽然不大善良,但没变坏。
一想到如果咬破季蘅的脸,会有的鲜血流入口中的腥热滋味,她就十分反感 ,而季蘅脸颊微凉清香的感觉倒令她颇为眷恋。
如果不是季蘅太紧张,太僵硬,她真想再亲一口。
她确定了,她不是想吃人、咬人,她就是想亲季蘅。
为了叫季蘅不至过于害怕,日后还能再亲到,而且毕竟是阿芷的地点,不好吓破了他的胆,问真拍拍季蘅的肩,安抚道:“无事,莫怕。”
季蘅可不是怕,他脸红得与滚烫的炭有得一拼,问真那边又不舍地道:“你若不喜欢,我日后不再这样咬你了。”
“呜呜呜!”季蘅连忙摇头,想要说话,但语言功能似乎已经紊乱,嘴里先发出的是一串怪声,他很快反应过来,重重呼吸一次,才斟酌着语言,道:“我、我很喜欢。”
问真眨眨眼,看了他一会,“那,再亲一下?”
季蘅昨晚、今早接二连三地承受巨大的震惊,好像承受能力被提高不少,这会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虽然看着有点呆呆的,但还能提出要求:“我亲您可以吗?”
问真思索一会,皱着眉摇头:“我亲你。”
季蘅就是小小地挣扎一下,见问真态度坚定,便不再多言,只将通红的脸颊递了过去。
问真见他闭着的眼上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扑簌扑簌得,倒很可爱。
肌肤很白,又透着干净清爽和一点清香,无论怎么看都叫她喜欢。
问真用观察精美瓷器的目光细细地观察季蘅,季蘅实在按捺不住了,小声地道:“是我脸脏了吗?”
“挺香的。”问真还认真地嗅了嗅,才回答。
季蘅感觉着她的呼吸,脸更加红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问真就干脆地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用早膳吧,晚些咱们去骑马。”
不知为何,这一口好像没有刚才那口香了。
难道得用牙齿磨着,才更好亲?
问真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骑马是她昨夜睡不着时想好的安排,宁国长公主那边的大宛马高头俊美,是一等一的马中美男,她看着心痒痒得很。
但要弄大宛马,一时半刻是来不及了,云溪山脚下,还有她的别庄,庄中有跑马的场地,还有十余匹精心饲养的骏马,是一等一的矫健俊美。
问真早年偶尔会在那里开马球会,但不过是亲近的几个姊妹一块玩,宣雉便是这边的常客。
这几年,另一位朋友随夫离京外任、宣雉有孕、宣娘婚事波折横生、她搬回家中,算来有许久没在那边招呼友人了。
中秋之前她倒是带着问满问宁几个去玩过,问宁简直乐不思蜀,抱着她的马舍不得撒手,但家里事多,玩得时间有限,又带着妹妹们,她总要多留些心,倒没有好生游玩的兴致。
昨日被宁国长公主那里的大宛马勾起了兴致,问真立刻有了主意,季蘅果然不反对。
甚至,想到那日在万寿山上,问真看着马上的他的目光,季蘅的脸忍不住又红了一些。
他为自己鼓劲,振作起精神,立志今天一定好生发挥,不说大展身手,得潇洒俊美!
问真处的早饭一向是依着人头做的,她虽然自幼过的豪奢日子,但对饮食物力还算爱惜,这阵子在山里住,明瑞明苓与问星不与她一桌吃饭,她这里不会摆上满满一桌,样式虽然丰盛,量却会相对减少。
但量少不代表做得粗糙,她随身带的一套厨娘班子,最擅长做精细吃食,手艺比园子里大厨房上伺候的还要高超。
季蘅这阵子早饭吃的都是大厨房,晚膳才随着问真吃小灶,头一次早饭吃小灶,顿感惊为天人。
二人都是一早流了一身汗,正饥肠辘辘的时候,季蘅原还有些拘束,见问真并不在意,虽然从容优雅,但吃得一点不少,便稍稍放开胃口,将筷子运用起来。
饭后吃的是紫笋茶,含霜净手用净白如玉的瓷盏奉上,问真吹吹茶水,问季蘅:“你吃饱了吗?”
季蘅一愣,然后连忙点头。
问真看他半晌,慢吞吞道:“我平生最厌有人对我撒谎。”
季蘅露出一点微妙的紧张,垂头承认:“是没大饱——但等会不是要骑马吗?吃得太多不合适,这样就正好了。”
“在我面前不要过于拘束,我懒得常常猜别人的心思。”问真随口叮嘱他,又交代含霜:“以后他若一起吃饭,嘱咐厨房多备些餐食。”
含霜恭敬应是,并愧疚地道:“是我疏忽了。”
季蘅耳根子有些红,想要认真答应问真,又好像已经错过了时机。
幸而问真很快又笑着看向他,“怎么,耳朵这样红,又不好意思了?”
“我不敢对娘子撒谎的。”季蘅道:“娘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无论什么事,蘅知无不言。”
问真莞尔。
还是太小了,连一点圆滑的体面话都不会说,但这样直接的真诚反而更入她的心,叫她由内而外的安稳喜欢。
她打量着季蘅,直到季蘅的脸颊跟着烧起来,才慢悠悠地道:“这句话,我可记住了。”
骑马只在上午,因庄子就在山脚下,过去很方便。
庄子上的管事一早做好准备,数匹高头大马吃饱了草料、又被刷过毛,雄赳赳气昂昂地等待挑选。
问真骑惯了的马独有一个马厩,别打理的干干净净,问真过去摸了摸它的头,慢慢喂给它一点果子,季蘅跟着来看,见是一匹枣红大马,双眼水灵灵的,目光透着温顺,但身材十分高大健美,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马。
问真笑吟吟地给他介绍:“这是我幼时,祖父送我的第一匹小马的孙女,叫真君。”
“真君?”季蘅看向马儿的目光透着喜欢,又像发现了什么小惊喜一样,小心地反复念着这个名字。
问真轻轻一笑,爱怜地揉搓它的鬃毛,“是我取给它的。”
它出生在问真对外最淡漠癫狂的时候,练霜献宝一样将小马驹小心翼翼地带上了山,在道观里,三清见证下,问真轻抚着健壮的小马,为它取了名字。
当时她想,如果她t这辈子注定消沉避世,好歹有匹小马,在阳光下迎风生长。
季蘅并不知这名字所代表的深意,只是认为是问真对小马的格外喜爱,便爱怜地注视着真君,轻声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我们真君娘子脾气可大得很,你要摸它,得它同意才行。”问真目光示意一旁大袋里的果子,季蘅会意,拿起水晶梨喂它。
真君从季蘅手上吃了几个问真不肯多给的梨,对他态度便好了一些,高傲地扬着头,将脖子送到季蘅手边,季蘅不知其意,问真含笑:“它许你摸了。”
季蘅顿时面露惊喜之色,小心翼翼地伸手触摸,又学问真样子抚摸它,许久还爱不释手。
但他要骑马,还得另择一匹坐骑。
于是跟真君玩了一会,他便被问真带到另一边的马厩中,一边听问真传输相马经,一边仔细地挑选马匹。
其实能留在问真这边,供来游玩的客人骑的马,都是一等一的宝驹了,随便一挑都是很好的。
甭管季蘅究竟学进去多少相马经,最终选出的马总归是好的。
问真带着真君在马场里溜了两圈,又快跑一圈,感觉微微有些出汗便停了下来,这几年随着明瑞明苓愈来愈大,她渐渐有些忌惮,不会像周元承刚死那两年一般放纵快马。
她带着真君在马场里慢慢遛弯,一边看季蘅骑马。
季蘅的马术是今年才正经学的,从前顶多是跟着教练在场地里跑两圈 ,会个上下马就不错了,真正的技能,都是要从江州奔袭回京,生死之间学会的。
他的悟性倒还不错,又明白熟练骑马是掌握一门保命手段,这几个月他练习勤奋,进步飞快,不然那日万寿山上,不能准确地握住空中飘落的菊花。
年轻郎君在马上恣意迎风,终于不是羞涩腼腆的模样,露出几分少年意气,问真慢慢驱马赏景,既欣赏附近的松柏风景,欣赏马上的一道景物。
季蘅本就有意在问真面前展示一下英俊,注意到问真的目光,更如开屏的孔雀一般,只是下马后,面对问真真挚的赞美,他的耳根还是稍微有些红。
于是一下从风采逼人的五陵年少,又变回羞涩内敛的谦谦郎君了。
问真深深觉得,这两种样子都很好。
一人身上两种风采,她都喜欢。
问真如此想,目光很直接。
季蘅原本只是耳根稍微有点红,在她的目光下,渐渐感觉脸颊不受控制了。
他简直想转身跑走:为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脸红?
问真看出他的不好意思,抱着体贴的心情才没有轻笑出声,将马鞭递到身后的随从手里,在季蘅脸前一挥手:“走吧,中午吃红羊枝杖,她们都预备好了。我下午要陪问星她们,咱们只有这点时光,可不能浪费了。”
季蘅一听,顿时顾不上害羞了,连忙跟上问真的脚步。
第65章
问星:谁懂,遇到妖精了。……
午膳吃的红羊枝杖, 含霜心细,额外嘱人炙烤一些菌菇、鲜菜,鲜香味美, 冬日吃来倒比烤羊还要讨喜。
问真吃完,才对家里最爱吃烤羊的问星生出一点愧疚,问含霜:“十七娘这段日子还用忌口了吗?”
虽然不住在一处了, 但问星等人每日的菜单、药单含霜都会过目,立刻答道:“只忌辛辣, 其他倒放宽了。”
“那就晚上吃红羊枝杖吧。”问真道:“这些素蔬不错,依样再备下。”
她这段日子观察, 季蘅和季芷饮食都是素多荤少, 应该是在孝期中的缘故。
季家三口, 季母原本想要完全食素为夫守孝, 但被季芷拦下了, 用季芷的话说, 他们三个都瘦得一把骨头, 再一点荤腥不占, 蔬菜腌菜吃三年,就都要熬成人干了。
季母抗不过她, 讪讪答应, 唯有在季芷不在家时为夫尽心, 季芷回家照旧饮馔荤腥。
所以这母女俩的交锋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其实早在预料之中。
于妈妈既是被派去照顾季家人的,其实担负着监督引导季家人行事的职责, 季蘅对外身份毕竟特殊,季家如果被人利用,很容易对问真不利。
所以于妈妈与其说是普通妇差, 不如说是一位兼间客之责的老练管家。
原本问真与季蘅没什么感情,季芷又不常回家,她对季家的事除了固定留心规避风险外,便不大关心,如今身份有变,她偶尔闲暇,才琢磨琢磨季家的事。
给于妈妈添两个帮手是早定下的,因为季芷与季母拉锯,便暂且搁置——不然季芷那边对家里闹脾气,徐家这边对季母施恩,她是什么意思?岂不拆季芷的台。
如今情况再变,她在含霜递来的本子上另外圈人,选定另一对夫妻过去,女人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老实肯干,能给于妈妈打副手,重点在男人有些身手,寻常壮年男子二三个不是对手,跟着季蘅出门以防万一足够了。
既有用,看着又不显眼。
根据问真的经验,在外面养人这种事,若要求长久无风浪,就是要低调,越是显眼招摇越容易出事端。
回山的路上,问真与季蘅说了此事,并道:“这两个人你必要收下,但你母亲与你姊姊之间的争端我是有偏向的,希望你知道。人回头我叫来给你认认,等你姊姊那边完事了,你带回家去便是。”
说句不好听的,先不说季芷与她的交情,光是看聪明和价值,季母和季芷不能相提并论。
她帮着季母弹压季芷,那算什么,闹昏头了上赶着想当孝敬息妇?
问真没那爱好。
季蘅连忙点头,“我明白的,我知道姊姊脑子比我和阿娘都好用,不会在里头做混账事的,娘子放心吧。”
问真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
季蘅有这个态度,季家就不会闹到鸡飞狗跳的那一步,阿芷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份态度。
问真不再多提季家家事,她抓着季蘅的手在手里轻轻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