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首辅 第137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女扮男装 升级流 成长 穿越重生

  “他也争气,这一年吃住都在这里,一口气考到院试,回家后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家里又同意读书了。”

  周笙明显不愿意多说,只是叹气:“过一两年后也考过院试和科考了,只是再考乡试的时候,他考了三次也没考过,他也就彻底离开私塾了,再后来就是和曹家结婚了,再后来就是我家出事了。”

  江芸芸眉心一顿。

  “十一岁过了府试,十三岁过了科考,二十一岁时离开你家,之后和曹家结婚,但之后一直屡试不第,最后在三十岁偃旗息鼓。”

  周笙点头:“大概是这样的,前面的事情我也是听我爹说道,他来我家读书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江芸芸哦了一声,没有继续之前的事情:“这些屋子我们还能进去吗?”

  “也没什么好看的。”周笙叹气,“爹开始迷上赌博后,东西就都卖光了,瞧着也伤心。”

  “等舅舅赚钱了,让他把这里布置起来。”江芸芸皱了皱鼻子,“他现在一月一两银子,还包吃住,一年两套衣服。”

  周笙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这钱要留着娶妻的,布置这些死地方有什么用。”

  江芸芸哦了一声,突然眨了眨眼:“我看舅舅呆呆的,肯定不好找媳妇。”

  周笙点了点她的脑袋:“不准这么打趣大人。”

  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乐器声。

  那调子欢快轻松,曲折缠绵,江芸芸站在墙边仔细听着,半晌也没听出是什么,不解问道:“谁在吹笛。”

  周笙沉默了一刻,沙哑说道:“是鹿鸣。”

  江芸芸察觉不对,扭头去看,却见她眼睛红红的。

  “这是爹以前经常吹给我们听的。”周笙笑说着,偏那双眼睛更红了,“名字叫蒹葭,用的也是芦苇的管。”

  两人出了大门,江芸芸就看到周鹿鸣坐在岸边,嘴里捏着那根芦苇管,声音正是从哪里传出来,江渝举着好几根长长的蒹葭,在他身边跑来跑去。

  春日的风足够温柔,但雪白的绒毛还是被吹散在空中,洋洋洒洒间好似漫天大雪落了下来。

  江渝见状发出大笑声,瞧见门口的周笙和江芸芸,立马激动大喊着:“下雪了,娘,下雪了!”

  乐声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周鹿鸣慌乱站起来,看向门口的周笙,把手中的芦苇管背到身后。

  “好好玩啊。”江渝又开始逆着风跑,细碎的绒毛在空中飞舞,“娘,看啊!”

  一阵风吹过,芦苇荡上白雪齐飞,细杆舞动,好似春日落雪落满人间。

  周笙沉默着,好一会人才哽咽了一声:“十年了。”

  十八岁的周笙也曾在芦苇荡中划船,任由那些绒毛落在自己头上。

  十岁的周笙也曾举着长长的芦苇在空地上奔跑着。

  五岁的周笙听着爹为她吹着芦苇里的声音,告诉她,这叫蒹葭。

  江芸芸沉默。

  便是说再多,那也是周笙回不去的过去。

  —— ——

  周服德的墓就在芦苇荡一直往前走一处平地上,据说就是再那里失足掉下去的,按照风俗,在哪里掉下去就埋在哪里,也好让他的魂回来,以后投个好胎。

  周鹿鸣絮絮叨叨说着。

  “多亏村里面的人帮忙。”

  杏花村主要三个大姓,周便是其中一个。

  “我那个时候年纪也小,什么也不懂,收敛都是村里帮我的。”

  芦苇荡岸上不少长得极高的野草,周鹿鸣一边割,一边说着。

  “后来村长给我介绍码头去了,这墓也没人照顾了。”

  墓地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虽然简陋但被打扫得干净。

  周笙呆站在原地,墓地上长满了杂草,看着木条上被风吹日晒,只剩下依稀痕迹的名字,大概是在水边,整个坟墓都有种挥之不去的潮湿。

  “去年不是下过一次大雨吗?还冲垮一下,还好张叔经过,帮我捡回尸体了。”周鹿鸣摸了摸墓碑上的字。

  “这是我当时自己写的,不好看。”他叹气,“等我有钱了,我再请人描一个,他们说过了五年就能迁坟了,还有两年时间,到时候在让人写。”

  江芸芸看着那一笔一划,稍显稚嫩的笔画。

  三年前的周鹿鸣,也不过十五岁。

  “我给你写吧。”江芸芸见气氛沉默,开口,“这字也看不清了。”

  周鹿鸣吃惊地看着她,窘迫地摇了摇头:“算了,怎么还要麻烦你。”

  “麻烦什么,算起来也是我外祖父才是。”江芸芸笑说着,“你去找写字的东西来,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周笙站在墓前,沉默着上了三炷香,又烧了一捧纸,最后只是无言地看着墓碑上的字,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死了,那些痛苦的事情便都不记不起来了,好像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一样。

  “他很喜欢蒹葭这首诗,现在这样算如愿吗?”周笙冷不丁说道。

  江芸芸没有说话,她知道周笙不是在她的答案。

  “我出生那日,娘说爹高兴坏了,翻了好久的书,才给我取名笙,可村子里都说可惜不是男孩子,我爹也不生气,后来生了鹿鸣,也跟我说,我才是最重要的,你说他真的爱我吗?”

  周笙低着头,摸着木块上的隐约可见的字迹。

  周鹿鸣不爱读书,这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的。

  她爹有一手好字,所以他所有的徒弟都有一手好字,只有周鹿鸣,老来得子,整个人黏黏糊糊的,练个字也拖拖拉拉,总觉得还有机会。

  现在看来,他是没有机会练好字了。

  就像他说要教她吹笙,也没有机会了。

  她抹了一下眼角,把剩下的黄纸拿出来烧完,任由黑烟落在青绿色的衣摆上。

  江渝有点害怕,紧紧贴着周笙的大腿,眼珠子到处乱看。

  “哎,这里有人。”她突然惊讶说道,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位置。

  江芸芸警觉看了过去,正好看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哎,跑了。”江渝懵懵懂懂说道。

  周笙把江渝抱起来,慌张说道:“是谁?”

  “在这里盯着我们,但看到我们就跑,应该是你认识的人。”江芸芸拧眉说道,“我们先去找舅舅吧。”

  芦苇荡视线不好,她们两小孩,一妇孺,真有什么事情,占不了什么便宜。

  三人快速出了芦苇荡,没多久就看到周鹿鸣回来的身影。

  周鹿鸣见他们出来,非常惊讶:“怎么出来了?”

  “刚才渝姐儿发现有人看我们,但那个人自己跑了。”江芸芸镇定说道,“我们先回家说。”

  周鹿鸣大惊失色:“谁,谁在看你们?”

  “不知道。”江芸芸走了几步,突然又问道,“你们可有结仇的人?”

  周鹿鸣连连摇头,随后又犹豫说道:“爹赌博欠了很多钱,但村子里的钱我都还了,就剩下赌坊里的人了。”

  “多少钱?”江芸芸问道。

  周鹿鸣艰涩说道:“三百两。”

  江芸芸脚步一顿:“多少?”

  三百两在这个二两银子能过好一年的朝代,不亚于现在几百万的巨款。

  “但那个赌坊的人就逢年过节上门催债。”周鹿鸣说道,“平日里从不骚扰我们的。”

  江芸芸古怪地打量着他,越发觉得怪异:“现在催债都这么温柔了?”

  周鹿鸣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

  江芸芸扭头看了眼芦苇荡,最后转身说道:“先回去吧。”

  四人回了周宅,一直安静的芦苇荡发出层层水波,随后一道幽幽的目光自隐晦遮挡中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

  —— ——

  “外祖父为什么开始赌博?”江芸芸坐在空荡荡的正堂,忍不住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娘生了鹿鸣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很多。”周笙沉默片刻后说道,“爹之前连年考试也耗光了家里的钱财,而且那一年我也十八了,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很多。”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周鹿鸣茫然问道。

  江芸芸没说话,好一会儿才说道:“没事,只是觉得外祖父教书应该攒下不少钱才是,怎么会想到赌博呢。”

  “没有多少钱。”周鹿鸣摸了摸脑袋,“爹这人就是好心肠,有些人没钱了,但是想读书,他都是心软收下来的,笔墨纸砚都是家里出的,村子里不少年轻人都识字,都是爹教出来的。”

  “后来爹去世了,这些人都来帮忙的,这才凑齐了治丧的物件。”周鹿鸣又说,“那个时间家里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要不是他们,我连棺材也买不起。”

  江芸芸揉了揉额头。

  她心里有点奇怪的念头,却又理不出头绪。

  “算了,可能是我多想了。”她说道。

  “你把屋子打开通通风吧。”周笙岔开话题说道,“免得潮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江渝又活泼起来,在各个房间走动。

  周笙坐在正堂的椅子上。

  这个椅子不是记忆中的靠背椅,只是普通的凳子,甚至还有些歪,想来是周鹿鸣从哪里重新安置在这里的。

  江芸芸一个个房间看过去。

  周笙的房子独占一个方位,所以房间也很大,一推开窗,那面凌霄花墙就映入眼帘,只如今这个屋子只剩下一张灰扑扑的床,连着柜子桌子都没有了。

  那张床上没有铺被褥,露出空荡荡的床板。

  她仔细看着,年少的周笙应该是活泼的性子,她再床柱上歪歪斜斜刻着一个‘笙’字。

  正厅后面的两间房子,那间书房已经完全空了,只剩下一个个空荡荡的书架,瘸了一条腿的书桌歪歪斜斜靠在墙上,上面已经有厚厚的一层灰。

  江芸芸试着扶起那张桌子,却发现桌面边缘竟然一层层血迹,如今成了刺眼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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