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祝允明吓得连连摆手:“天下多文人,何来如此自傲之言。”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难道这个称号还没宣扬出去?
身侧的唐寅倒是摇了摇扇子,桀骜不驯地笑说着:“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谁稀罕当什么四大才子。”
少年轻狂,傲气横生,山川河海在他眼中也不过是挥毫蹴就的点墨,只是把人看的牙痒痒。
“哦,那其他两个人是谁?”少东家倒是不计较,凑过来问道,“难道你是我们大明的许负,还懂相面。”
江芸芸欲言又止。
“大胆点。”少东家鼓励道,“我提早去收字画,也好挣一波。”
“对啊,还有谁能与我齐名。”唐寅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跟着催促道,“枝山的字确实一绝,铁画银钩,汪洋恣肆,我嘛,书画都厉害,剩下两人呢,四人中又是谁最厉害。”
所有人的视线又一次看了过来。
江芸芸面无表情:“论不要脸,你第一。”
唐寅笑容一僵。
祝允明笑得肚子疼。
少东家也跟着点头:“这个第一我是服气的。”
江芸芸已经先一步跑了:“我去买书。”
唐寅气得咬牙。
“这画你不题诗?”少东家指了指空白面,笑问道。
唐寅收回视线,冷笑一声:“那是另外的价格。”
那股气很快就落到少东家脸上。
江芸芸出了门才后知后觉发现乐水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回去了。
她站在热闹的大街上,一时间摸不清崇文书馆在哪里。
“你,你迷路了吗?”就在此时,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年轻男人凑过来,小声问道。
江芸芸面露警觉之色,不打算和陌生人说话,抬脚朝着热闹的街区走去。
“哎,你要去哪,夜市人多,一个小孩不要随便乱走。”那男人竟然跟了过来,小声劝道,“你是不是不认路啊,我送你回家吧。”
那人坚持不懈跟着,江芸芸就朝着热闹的人群中挤过去。
“那边是湖边,今日有人放河灯,你别靠近水,小心摔下去。”那人担忧地跟在她身后说道。
江芸芸不耐,忍不住扭头瞪他:“你再跟着我,我就喊人了?”
年轻人停在不远处,小声说道:“我不是坏人。”
江芸芸沉默。
“你是不是不认路啊,江家在那边?”那个年轻人指了指反方向的位置。
江芸芸警惕心立刻拉满。
那确实是江家的方向。
“我真不是坏人。”那人急了,忍不住上前一步。
江芸芸立马大喊:“有拐子!!”
那人怔在原地,还未回过神来,就被人扑倒在地,还未说话就邦邦挨了两拳。
“我不是拐子,别打。”那人捂着脸,大声说道,“芸哥儿,你别跑。”
江芸芸看着人群越来越多围过来,很快就借着人流跑了。
—— ——
江芸芸薅完唐伯虎的羊毛,就背上小书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唐伯虎摇了摇扇子,一脸不悦,“我又不是咬人的老虎,跑得这么快。”
“都要戌时了,他一个小孩这么晚回家,家中肯定会担心的。”祝允明和气说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扭头去问少东家。
少东家看着江芸芸离开的方向,慢条斯理说道:“她走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开明桥,开明桥附近有一条四方街,里面住着的都是扬州大户。”
“可她衣服并非华服,身边也无小厮,不太像大家公子。”祝允明顿了顿,话锋一转,“但他小小年纪,气度从容不迫,也不似寻常人家。”
少东家嗯了一声,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问道:“听说一个月前致仕的南京礼部尚书黎老先生收了一个扬州的徒弟。”
唐寅和祝允明四目相对。
“不会吧。”唐寅摸了摸下巴,“不过我今天见他在书上涂涂写写,写的字缺胳膊断腿,但也略有笔锋,也不知他到底是识字还是不识字,难道那位老尚书喜欢这样奇怪的人。”
少东家耸了耸肩:“我就是与你们说一个最近扬州城最热门的八卦而已,说起来,这幅画你不题字,我只能给你十五两,扣了你欠我们的十两,诺,五两,你们回城的路费。”
唐伯虎神色不悦:“这画怎么才十五两,便是一百两也说得过去的。”
少东家示意管事收好画卷,慢条斯理说道:“若您唐大公子,真的成了四大才子,这剩下的八十五两,我亲自给您送去。”
祝允明一把拉住要理论的唐寅,无奈说道:“我们也早些回苏州吧。”
唐伯虎嗯了一声,眼尾一扫,凑过来说道:“我瞧扬州人也怪有趣的,你要不就在这里备考。”
祝允明不解地看着他:“这里人生地不熟,开销又大,自然是在家中舒服。”
唐伯虎摆了摆手,一本正经说道:“你瞧瞧你在苏州,从正月开始,先是去承天寺附近游玩,后又给继母父亲撰墓志铭,三月的时候,又被好友拉去郊区游山玩水,我知道的游记,你就写了三篇,伯康故去后你悲痛欲绝为他作画像赞,又带病作诗四首,如今出来散散心,何必着急回去,苏州亲朋好友太多了,这么热闹了,你哪里有心思备考③。”
祝允明睨了他一眼,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江小童瞧着可不太想和你说话。”
唐寅扇子一合,愤愤说道:“那是他没见识过我的厉害,今日整天围着你,你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千字文难道我不会读吗,我要读给他听,他一脸嫌弃把我赶走了。”
“猫嫌狗厌。”祝允明直截了当评价道。
“可我们只剩下回乡的钱了?”他话锋一转,为难说道。
唐寅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说道:“我画画养你啊。”
“只值十两啊。”少东家站在柜台前拨着算盘,大声拆台。
这边江芸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开了玛丽苏光环,留下了两个大才子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兴冲冲地跑回家,刚一靠近小门,就看到门口陈墨荷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焦急看着。
陈墨荷远远看到背着书箱,倒腾个小短腿跑来的小孩,立刻迎了上去:“芸哥儿怎么这么晚回家,姨娘要急死了。”
江芸芸主动牵着她的手,不好意思说道:“去买了一本千字文,又碰到一个很厉害的人,多学了一会儿字,不小心忘了时间,下次一定早点回家,让你们担心了。”
陈墨荷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听得心都软了。
——我们芸哥儿真得好乖好乖啊!
“读书是好事,只是以后要找个人早点告诉我们,你这么小年纪,每天早起晚归的,我们都很担心的。”
她话锋一转,不悦说道:“乐水太不靠谱了,竟然丢下芸哥儿自己回家,不然也能报个信回来,我去问他,他竟然说你不乐意他跟着,他就回来了,真是好大的脾气。”
江芸芸小声说着:“他总是虎视眈眈盯着我,我不太喜欢。”
“一个仆役还敢盯着芸哥儿,真是好大的胆子,现在你说他一句他就自己跑回来,以后若是多说两句,还不是要骑在芸哥儿头上。”陈墨荷中气十足大骂着,“不知羞的东西。”
沿途不少仆役鬼鬼祟祟地躲在门口。
江芸芸笑说着:“乐山就不错,他就是今日休息了,才让乐水来的。”
“我瞧着他哥哥倒是个本分的,怎么有一个心比天高的贱蹄子弟弟,还以为自己是主子不成。”陈墨荷扫了一眼影影绰绰的人影,指桑骂槐,“这么多下作手段,也不怕丢了运气。”
江芸芸捏了捏她的手,转移话题:“你们都吃饭了吗?”
“等着你一起吃呢。”陈墨荷问道,“可是饿了?”
江芸芸摇头:“我刚才吃了糕点还不饿,以后我没早点回来,你们就早些吃饭。”
陈墨荷笑说着:“我们也不饿,就是想等你一起吃而已。”
“现在刚开始读书,课程比较松,我还能早些回来,但以后只会越来越晚。”江芸芸解释着,“你们不要饿坏了肚子。”
陈墨荷看她是越看越好,连忙哎哎了两声,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紫竹院门口高挂着两个灯笼,院子里人影晃荡。
这些人有江如琅送来的,也有曹蓁送来的,江芸芸合计了一下,让陈墨荷和周笙自己挑选,非常公平地各留下五个人,如今不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归陈墨荷管。
这些人暂时看不出私心,一个个低眉顺眼,见了人格外热情。
陈墨荷带着江芸芸刚穿过紫竹林,看门的嬷嬷见了人便殷切地迎了上去。
“我来帮芸哥儿拿书箱。”那人手比嘴快,就要给人摘下来。
江芸芸侧身避开:“我自己背。”
“好没规矩。”陈墨荷瞪眼,“读书人的东西,哪里要我们这些做粗人的碰,你且快些回去,把饭菜热一下,芸哥儿读了一天的书也是累了,少给他惹麻烦。”
那妈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讪讪地闭上嘴,面露不甘之色,却碍于陈墨荷的威严,又快步回去了。
“她们有给你们惹麻烦吗?”江芸芸见人走后,随口问道。
陈墨荷冷笑一声:“都是特意选的,这些人有坏心,但没坏胆,也没有脑子,我都看着呢,翻不出水来,不过有件事情,芸哥儿要考虑一下了。”
江芸芸抬眸:“什么?”
“渝姐儿也七岁了,该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丫鬟陪着了,现在一起养着,等到了十五六岁,渝姐儿出门也跟着出门,这便是算心腹了,以后到了婆家就有了帮手,不必捉襟见肘,处处为难。”陈墨荷语重心长说道。
江芸芸走了几步,忍不住反问道:“十五六岁就要结婚?”
“若是您读书争气,能考到秀才,甚至举人,若是再当上官,那我们渝姐儿能选的人就更多了,这个时候便是拖到十七八岁求娶的人也是络绎不绝的。”陈墨荷笑得合不拢嘴,“定能选一个让您满意的。”
江芸芸嘴巴微动,半晌没说话。
屋内,江渝见了人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
“哥哥!我等你等到肚子都饿了!你为什么回家这么晚。”她抱着江芸芸的大腿,大声抱怨着。
江芸芸低头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十五六岁怎么能长成一个大人模样啊。
她伸手摸了摸渝姐儿的小脸。
江渝仰起头,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来。
“快洗个手,吃饭了。”周笙笑说着。
江芸芸放下书箱,带人去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