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符穹长得非常斯文,非常像江芸芸以前见到的读书人,留着整齐干净的胡子,衣服穿得也是普普通通,但格外干净整洁,走路不紧不慢,非常有气度。
他见了江芸芸便是笑,格外和气,只是面容微微发白,瞧着确实身体不太好。
刑部主簿吴萩是个热情的人,说话嗓门极大,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一见了江芸芸就先告罪,神色诚恳,态度谦虚。
典史王礽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见了人也矜贵地站在一处,并没有主动搭理江芸芸。
江芸芸看着整整齐齐的一衙门的人,笑眯眯夸道:“各个瞧着都是才俊模样,琼山县有你们何愁不发展啊。”
“本该请你们吃顿饭的。”江芸芸背着小手,在一群岁数都可以当他爹的人面前假眉三道:“但那个鬼抓不到我实在是不安心的,等大事成了,我们再聚一下的。”
众人自然不会直接反驳,嘴里都连称说的是。
江芸芸小手一挥,大大咧咧说道:“都去休息吧!”
等人跟走远了,江芸芸独自一人站在大堂里,脑海中还是当时几人的站位,还未琢磨出道理来,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苦恼的声音:“你刚才的样子好欠打啊。”
“说什么呢!”江芸芸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我这个是演技好,你懂什么!”
顾仕隆呲溜一下滑下来,衣服脏兮兮的,脸上会灰头土脸的。
“这是爬狗洞回来?”江芸芸惊讶,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吃饭了没?”
顾仕隆乖乖抬着头,主动往她手下凑过去,笑眯眯说道:“吃了,那个县丞吕芳行,家里好大好大啊,厨房里好多好吃的,一个姨娘的晚饭就要有二十道菜!我就先替她各吃一口了,你看,肚子都突出来了。”
江芸芸眼尾一瞟,别说,吃的衣服都紧了。
“这么奢靡。”她嘟囔着。
顾仕隆睁开一只眼,神秘兮兮说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江芸芸仔仔细细给人擦着脸,“随口问道。”
“那个吕芳行家里很多钱。”顾仕隆神神秘秘凑上来说道。
江芸芸挑眉:“你怎么知道?进人家金库了。”
顾仕隆没说话了,突然扭扭捏捏起来。
江芸芸也跟着没说话了,一脸诡异地看着他。
顾仕隆拨开他的手,哼次哼次跑了,没一会儿手里拎着一大包黑漆漆的东西。
瞧着分量可不轻。
要知道顾仕隆的力气可不小,这袋子连他都要两手一齐拎着。
江芸芸眼皮子莫名其妙狠狠抽动了一下。
顾仕隆站在门口没进来,只是无辜地扣了扣脸,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江芸芸。
“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事。”江芸芸面无表情说道。
顾仕隆鼻子一皱,有点不服气。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江芸芸耐不住好奇:“拿过来我看看。”
顾仕隆眼睛一亮,兴冲冲提过来,放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声音。
江芸芸倒吸一口气。
顾仕隆解开绳结,小心翼翼张开一个口,殷勤说道:“你看看,你看看。”
江芸芸只是低头这么一看,立马脖子往后扬了扬,眯了眯眼。
“都是足两的,那密室的金山,现在就外面还搭着个架子,里面我都挖空了,太重了爬不上屋顶了,所以从狗洞里爬出来的。”顾仕隆得意说道。
江芸芸重重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还干这事啊?”
顾仕隆立马竖眉,振振有词:“不义之财,我们江湖人士,就是要劫富济贫的。”
“衙门破得厉害,这东西放这里也遭贼啊。”江芸芸无奈说道,“那鬼都没找到。”
顾仕隆又开始利索地一圈又一圈地系上口:“那你别管,对了,我在两户人家发现有扮鬼的东西。”
“两家!”江芸芸来了精神,“我这么招人恨啊。”
顾仕隆抽空睨了她一眼:“要是从今天的表现来看,确实有点。”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还行吧。”
“拳头都硬了。”顾仕隆把东西收拾好,一本正经说道,“你没看到他们脸上那种强忍的烦躁嘛。”
江芸芸笑眯眯的:“看到了啊,他们越是烦,我越是高兴。”
“是哪两家发现的东西?”她问道。
“吕芳行和武忠家。”顾仕隆认真分析着,“昨日那个鬼的身形不算小,吕芳行虽然精壮,但没这体格,那个兵部主簿身形高大,我觉得有点像他,而且他下盘很稳,手臂粗壮,应该武功不错。”
江芸芸点头:“我昨日一见那人的脸怼在我面前,就觉得很像他的眼睛,眼位耷拉着,眼皮有几道褶皱。”
顾仕隆大为吃惊:“你还敢仔细看。”
那么一大张惨白七窍流血的脸,看一眼都要吓死人了!
江芸芸强调着:“这世上没有鬼!”
顾仕隆欲言又止。
“但是你要是让武忠这么大的个子突然出现在我门口,再提着一个血粼粼的刀……”江芸芸仔细吓唬了一下,打了个哆嗦,“这个才可怕。”
顾仕隆歪了歪脑袋:“原来你是怕死。”
江芸芸气笑了:“你不怕,你胆大了,你偷人东西!你个江洋大盗。”
顾仕隆不高兴了:“我说了,我不是!烦人,不和你说话了。”
他气呼呼地拎着东西跑了。
—— ——
“你说这人什么意思,真要我们陪着他胡闹。”夜色寂静中,一个屋内有几人在漆黑夜色中围坐着。
“年纪轻轻没吃过苦的人,想一出是一出,不过蠢一点也好,要是和张侻一样,谨慎倔强才是大患。”吕芳行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异常冷漠狠毒,“总不能也把他杀了吧。”
“自然不能再像除掉张侻一样除掉他,张侻只是没背景的糟老头子,死了就死了,谁会多看一眼。”黑夜中章丛那双粗黑的眉毛微微一动,“不过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打算,是不是真的不要他了,我听说他是得罪人了,若是他真的是弃子……”
“符穹这人之前自恃身份,每任知县来都不愿主动出面,现在倒是眼巴巴过来了,真是莫名其妙,就他家中有人在京城做官,想来知道不少消息,偏喜欢藏着掖着,不知道在装什么,看着就碍眼。”章丛冷笑。
程道成淡淡说道:“谁叫人家姓符呢,罢了,说这人做什么,也是晦气。”
“说这些有什么用。”吕芳行淡淡说道,“还是先想想怎么办才是,好端端怎么会有人扮鬼吓知县,这道士一进场,万一翻翻找找间找到不得了的东西……”
“当日我们把人看起来不就好了。”程道成无所谓说道,“还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不成。”
吕芳行扭头看他,认真问道:“你能看得住他?”
程道成一愣,随后嘴角微动,呐呐说不出话来:“这……”
这个小县令怎么说呢,瞧着不是一个安分的人。
“看不住的,这人到时肯定到处乱窜。”吕芳行镇定说道,“衙门里的闹鬼传言是我们为了找账本才放出去的,也只吓过一次那个胖厨娘,但我们一直没机会进里面找,每每都有人阻拦我们,真是晦气,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谁这次学我们吓唬县令,又是为什么吓唬的?”
三人在夜色中沉默了。
“难道是叶启晨等人?”章丛犹豫问道,“他们和张侻关系倒是不错,难道想把人吓走。”
“叶启晨好歹是个秀才,不是蠢货。”吕芳行不耐说道。
“那也不能是符穹他们吧,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前张侻死了,都没说一句话,现在要替人主持公道了。”章丛撇了撇嘴。
“你说,那个小女孩死了没?”程道成突然出声问道。
“人是你亲自推进海里的,死没死你还不清楚。”吕芳行不耐质问着。
程道成心中不悦,但只能强忍着怒气说道:“左不是右不是,那你觉得到底是谁这么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去吓唬一个刚来的蠢货。”
吕芳行又没说话了。
三人各自坐着,在夜色的笼罩下,那一层层轮廓的阴影被加深,好似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
“账本只能在我们手里。”许久之后,吕芳行低声说道。
另外两人神色一冽。
—— ——
“我睡了一天一夜!”乐山头疼地捂着脑袋,不可置信问道。
“嗯。”江芸芸正坐在门口发着呆,听到动静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所以有坏人!”乐山惊呼,“把我迷晕了。”
“不是迷晕了,是中毒了!”江芸芸扭头,一本正经说道,“我给你找了个大夫,大夫说你吃了商陆,我想了想,应该是我们那天晚上吃的面有问题。”
乐山大惊失色!
“厨娘端上来三碗面,幺儿那碗小,我们两个一样,所以他吃得少,但我拨给了你一半了,所以等于你一个人吃了一碗半。”江芸芸托着下巴分析着,“下药的人没打算要我们命,所以就是昏睡,你吃的多,所以睡得久。”
乐山听着她这么镇定的口气,混沌的脑子更是迷茫了。
——不是有人要害他们吗?公子是不是太镇定了!
江芸芸还是没说话,托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面都是虫蚊快进来。”乐山操心说着,“别以为现在热就不会着凉,谈大夫说过了海南很湿热的,要是病了这里的大夫医术如何也不知道,会抓瞎的。”
江芸芸换了只手撑下巴,还是没理他,蹲在地上,用木条在地上涂涂写写。
乐山絮絮叨叨念着,掀开被子走出来,站在她背后探头一看:“九月初八?写这个日子做什么?”
“你知道有什么时间和这个有关吗?”江芸芸问。
乐山也跟着扑通一下坐在门槛上,揉着刚才不小心踢到一个黑袋子的脚腕,也跟着仔细想了想:“九月初九重阳节?”
“五十岁了,也可以过重阳节了。”江芸芸摸了摸下巴,“但也不至于怕自己忘记写上啊。”
“九月十九,是佛家观世音菩萨出家的日子。”乐山又说。
“提早十来天准备祭品吗?”江芸芸又反驳道,“什么祭品这么麻烦啊。”
乐山也愁了:“九月能是什么日子啊,马上就要秋收了,忙死了,谁有空搞这些啊。”
江芸芸倏地抬起头来。
“夏收是什么时候啊。”她问道。
“夏税要在八月前完成征收的。”乐山想了想又说道,“秋粮则是十一月之前缴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