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首辅 第441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女扮男装 升级流 成长 穿越重生

  琉璃做成的棋子晶莹剔透,在日光下水波荡漾,光芒肆意,一声又一声落在白玉棋盘上,叮咚作响,好似美人袖间的玉镯在铃铛作响,清脆悦耳,夏意满怀。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手中的动作却都不假思索。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吴萩看着不知不觉开始逐渐势大的白龙,惊讶说道:“白龙马上就要跃龙门了。”

  江芸芸笑着下了最后一个棋子,谦虚说道:“我赢了。”

  棋面上原本蜷缩在一角的白龙在一步步的牵引下彻底翻身,从右下角破笼而出,在中间的腹部腾空,到最后虎踞龙盘,成了绞杀之势。

  “好凶的白龙啊。”吴萩嘟囔着,忍不住又瞧瞧去看江芸芸。

  面前的小县令穿的是洗得发白的衣服,腰间连一个装饰物都没有,双手修长纤细,拿子时日光一照,好似玉雕的一样,再看那小脸白净,一笑起来,甚至还有一个浅浅的梨涡,看上去斯文俊秀,跟着枝头的花一样,有种少年人雌雄莫辨的美感。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人,下起棋来如此凶悍,只要留着一口气,就能把高高在上的黑龙咬下来。

  他也确实赢了,白龙断尾求生,到最后跃飞龙门,成了唯一的胜利者。

  符穹原本带笑的脸也逐渐没了笑意,指尖的黑子来回摩挲着,到最后只能无奈苦笑地扔回棋娄里:“无力回天,县令赢了。”

  江芸芸微微一笑,瞧着斯斯文文的:“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下了。”

  “你刚才不是说你只学过一点,不太精通吗?”吴萩质疑,“县令骗人!”

  江芸芸无辜眨了眨眼:“我确实也是刚学过一点的,以前一直和师娘对弈,但赢过的次数不太多,所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太精通的。”

  吴萩无话可说,瞪大眼睛,许久之后喃喃说道:“你这是在……炫耀?”

  ——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芸芸没有多做解释,还是和和气气地笑着,眉眼弯弯,瞧着是个脾气顶顶好的小县令。

  “如何和县令说道的。”符穹指责着,“还不跟县令道歉。”

  吴萩有点不高兴了,抿了抿唇,然后又悄悄去看江芸芸,江芸芸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对不起啊,是我无状了。”他低声说道。

  江芸芸笑着开口:“不碍事,你年轻直爽,我瞧着是极好的。”

  他明明年纪比吴萩小了十来岁,但一开口又莫名不会令人轻视。

  “不知今日县令来,是所谓何事。”符穹开口问道。

  江芸芸端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面容慈悲,神色温和的中年人,正色说道:“我想要来聊一下前任知县张侻的事情。”

  符穹眸光微动,摸着手腕上的白玉制成的乾坤圈,半晌之后才说道:“县令都知道了。”

  江芸芸点头,目光落在那环精致的阴阳环上:“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手持乾坤圈,坚守入道心,符主簿的玄法想来也已经学的精妙。”

  符穹手指轻轻抚摸过玉边,喟叹:“不亏是小神童,连道德经都有涉猎。”

  江芸芸笑着没说话。

  “张县令的事情……”许久之后符穹叹气开口,“是我疏忽了。”

  他平静的目光看向江芸芸,悲痛说道:“我没想到吕芳行如此丧心病狂,只可惜我只是一介小小主簿,无能为力。”

  “可你也不是捏造出一本虚无的账本,让吕芳行分寸大乱,这才在我面前露出破绽。”江芸芸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符穹手指动作停住,打量着面前镇定的人,随后长叹一口气,无奈说道:“县令从哪里知道此事的。”

  “张县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何能潜入打铁巷,写清他们到底贪污了多少钱两。”

  江芸芸点了点棋盘上的一颗白色琉璃的棋子,随后手指微动又点着隔壁那一颗。

  “能让吕芳行突然意外得知此事,不是武忠这些人能办到的,总归要一个他非常警惕的人。”

  江芸芸手指微动,拨开手指下的黑子,随后又来到第三颗白子。

  “张县令若是能忍这么久写出一本能把人彻底拿捏住的账本,怎么会如此着急去清量田地,逼得吕芳行痛下杀手呢。”

  符穹沉默着,日光落在脸上,只剩下无声的静默。

  “吕芳行自入穷巷,丧心病狂,我断没有放他离开的道理。”江芸芸把手边的黑子统统抚开。

  精致的琉璃棋子摔落出棋盘,有些落在软毯上,只能无声地抗议着,但也有些落在地上,发出叮咚的声音,好似夏日的风急促地吹响了满堂金玉。

  “为民办事的张侻……”江芸芸的手指抵在白子上,认真坚定说道,“不能白死。”

第两百二十一章

  章丛不见的消息, 吕芳行很早就知道了。

  昨天晚上他察觉到章丛精神紧绷,一直在喝闷酒,瞧着有点把不住了。

  他本是不愿意搭理这个清高的年轻人,可看在他爹是本县教谕的身份上, 就想着去安慰安慰这个已经被鬼神乱力吓破胆子的人。

  谁知刚到章家就看到大门敞开, 连个迎接他的人都没有。

  他心中微动, 顿觉得不祥之兆, 一入内才知道是章丛不见了。

  一个人活生生消失在自己的家中。

  “他今日回家心情不好,说自己要去书房呆一下, 我见他一身酒气, 就想着煮点醒酒茶来,等我煮好了送过去就发现书房大门敞开,里面一盏灯也没有。”

  “夫君最是怕黑, 怎么可能不点灯, 我连忙进去找人, 发现原本负责点灯的书童倒在地上, 夫君却不见了。”

  章丛的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今整个章家都乱成一锅粥。

  “可有通知章教谕?”吕芳行站在灯火通明的前厅, 冷不丁问道。

  章夫人摇头:“公爹眼下跟着知府去广东汇报今年的考试情况了, 我正打算天亮就让人坐船去找。”

  “先不急。”吕芳行神色阴暗,“人肯定还在琼山县。”

  人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耐不住吕芳行要多想。

  ——他们的小县令是不是做了手脚。

  那场在他看来拙劣的法事,也就章丛这个胆小如鼠的人能怕成这样,不过是香灭了而已, 酒席上却如此魂不守舍。

  他吕芳行能给张侻这个穷酸上香是给他面子,还敢给我装神弄鬼。

  他眉眼低沉, 神色冰冷:“犯不着惊动老太爷, 我这边去想办法。”

  吕芳行既是县丞, 又是琼山县大户,自来就是手段高超的,章丛跟着他多年能有现在的成就,谁见了不尊称一声章主簿,都亏了他的提携。

  现在他如此开口,章家众人便下意识信了。

  “那就有劳吕县丞了。”章夫人惴惴不安说道。

  吕芳行转身离开。

  章夫人目送他旁若无人离开后,眉间忧愁更甚。

  “既然吕县丞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是都散了吧。”她身边的妈妈低声说道。

  “这个七月的天……”章夫人半晌没说话,许久之后揉着帕子,低声说道,“我瞧着要变了。”

  妈妈看了过来。

  “还是去找公爹吧。”章夫人低声说道,“到底是章家的事。”

  妈妈一怔,随后低声说道:“那可就避不开符家的人了,这个时候和他们打交道,只怕……会不悦。”

  章夫人摸了摸肚子,许久之后才艰涩说道:“可我得为他打算。”

  —— ——

  吕芳行出了门,本打算先去程道成的家中,但转念一想立马觉得不对劲,转头就去了打铁巷。

  深夜的打铁巷已经悄无声息,马车经过时能清晰听到车轮碾过黄土的声音,头顶的气死风灯晃得摇摇欲坠,照得两侧的墙面忽明忽暗,斑驳的墙面上露出坑坑洼洼的痕迹,冷不丁看过去好像一双双睁开的眼睛。

  马车内吕芳行端坐着,双眼微阖,淡淡想到:不过是一个县令罢了。

  他能杀一个,便能杀第二个。

  管他是什么大明不出世的神童。

  管他是什么六元及第的小状元。

  敢挡在他吕芳行前面的人都别想好过。

  马车沿着河岸走到紧闭的后门前。

  吕芳行下车时,下意思扭头去看那棵被砍掉的大槐树,夜色中,他只剩下一个宽大的树墩安静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无法再庇护夏日来这里乘凉的人。

  这棵大槐树据说有一百多年了,长得郁郁葱葱,多年前,他的父亲还说这棵树长得好,让这座吕家老宅有依山傍水的气势,若非风水极好,不如吕家这些年也不至于能富贵至此。

  不过三个月前,吕芳行在听闻张侻拿到了他这些年火耗的账本,他忧心忡忡来到这里时,看到这棵树突然只觉得碍眼。

  张侻之前一直说要在码头上种满槐树,说槐树树冠大,夏日可以给那些卸货的人休息,平日里看上去也好看,说完没多久还真的在符穹的帮助下,风风火火种了不少。

  这种树只要扎了根,就能长得飞快。

  码头那些树原本瞧着都是瘦小蔫吧的,三年时间竟然也有了绿荫连天,树冠蓬勃的气势。

  就跟那个瘦巴巴的小老头一样,明明刚来这里时还是谨慎犹豫的,可后来已经敢和他对着他了。

  他原先看那棵树只觉得碍事,但现在却开始疑神疑鬼。

  这棵树实在太大了,张侻是不是就是躲在这里才窥探到他的秘密。

  所以他不顾众人的劝阻,非要把这棵树砍了。

  吕家有他庇护就行了,何来寄希望于这个死物。

  只如今,吕芳行深夜来到祖宅,第一次见到只剩下一个的树墩的槐树,却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这棵树上玩的场景。

  小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他要吕家以后跟这棵树一样繁茂,任谁见了都要低头接受他们的庇护。

  “老爷。”车夫打着灯笼,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吕芳行回过神来,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绿扳指,面无表情转回视线,踏上台阶时无所谓说道:“倒了便倒了。”

  前年他打通所有关节后提出直接用现银缴纳两税的办法,不少百姓都觉得办法极好,能省了被踢走的粮食,就连一开始的张侻也觉得办法不错。

  但吕芳行的目标根本不是放在那几斗粮食。

  大门被一扇扇打开,他的心腹大管家不解问道:“老爷深夜来是有什么紧要事情嘛?”

  吕芳行看着院中繁忙的一切,这两年他已经在这里赚了数十万两白银,淡淡说道:“这里不能呆了,都进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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