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首辅 第535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女扮男装 升级流 成长 穿越重生

  她想,若是有以后,很多年后的自己肯定不会后悔今日自己的愤怒和勇敢。

  朱佑樘本满心怒火,可一看到江芸芸身上的血衣还是被惊得呆在原处。

  “微臣叩见陛下。”

  殿内,一跪一站的两人各自沉默了许久。

  “江芸,三年了,你倒是一点也没变。”朱佑樘回过神来,看向那一身狼狈的血衣,无奈说道,“你就不肯低一次头嘛,三年前你救的那些御史,这一年弹劾你的次数一点也不少,内阁叠起来的折子比你人还高,可见,他们不会感激你们的,甚至会在你虚弱的时候群起攻之。”

  江芸芸低声说道:“当年之事,微臣本就不需要他们感激。”

  朱佑樘冷笑一声:“你倒是清高倨傲,可惜了这么一副好脑子,看不懂人心诡谲。”

  江芸芸沉默着,并没有和别人一样请罪又或者胆大包天的顶撞。

  锦衣卫的折子里说过,这位小县令其实是个沉默的人,若是空闲无人时,最喜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朱佑樘揉了揉额头:“起来说话吧。”

  江芸芸起身。

  “你布下这么大的局,难道就是准备现在跟朕装傻充愣,一声不吭吗?”朱祐樘见她没说话,冷笑一声,“你不是很是能言善辩吗?还敢穿这身衣服招摇,现在怎么不吭声了。”

  “微臣只是不知道陛下的态度,故而不敢开口。”江芸芸轻声说道。

  朱祐樘面无表情说道:“内阁发出去的就是朕的态度。”

  江芸芸缓缓吐出一口气:“臣为大理寺官吏,明知百姓有难,却视而不见,为不仁,陛下被奸人蒙蔽,我毫无作为,是为不忠,我眼看赴漳州同僚为难,是为不义。”

  “所以这天下只有你一个忠孝仁义的臣子不成。”朱祐樘讥笑道,“朕倒是觉得你任性妄为,目无法纪。”

  江芸芸无言了片刻,随后低声说道:“那陛下还愿意听臣讲一讲吗?”

  她太过平静,朱祐樘原本满肚子的火便也跟着消散一些,嗯了一声:“那些人朕已经处置了,但你坑害皇亲,朕还没找你算账呢,朕倒要听听你的态度!”

  “微臣曾读过《淮南子》,其中有一篇《说山训》有这样一则关于天机子故事。”江芸芸巍然不动,镇定说道,“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尝一脔肉而知一镬之味,悬羽于炭而知燥湿之气。以小见大,以近喻远。”

  朱佑樘点头,却又不可置否。

  “微臣这些年在琼山县对这句话大有感悟,在开海之前,曾做过大量的调查,县中土地损失不少,但人口却比高皇帝时期翻了翻倍,虽然耕种发展多年,但种田效果却一直一般,耕种水平滞后,读书人读了书便都离开这里,虽说文教兴盛,却没有反哺当地,加上大量并未受过教育的人口拥挤在岛上,岛上又有不服管教的生黎,以及时不时就要侵扰当地的倭寇。”

  “就像头顶乌云,脚下油锅,一旦雨滴落下,油锅沸腾,便是腥风血雨。”

  江芸芸娓娓道来,态度温和说道:“陛下也该看过在我之前琼州的情况。”

  朱佑樘不由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下去。

  在江芸治理琼山县的事情传到京城后,他就把此前整个琼州的情况都看了一遍。

  琼州生黎造反的次数确实不少,每次声势都格外巨大,闹得人心惶惶。

  更别说那些倭寇,宛若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皆寸草不生,也是心中大患

  “开海会缓解这个社会压力。”江芸芸仔细说道,“没有百姓不想好好活着,没有地的百姓便出海,实在不想冒险的就去做生意,这就是给他们一条活路,百姓并不愚昧,他们会自己走上去。”

  朱佑樘忍不住说道:“你的想法不是很好嘛,那你为何迟迟不肯去漳州。”

  他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质问道:“虽说有些难度,可你江其归难道对自己一点自信都没有。”

  江芸芸抬眸,看着面前急切的皇帝,轻声说道:“可在此之前,微臣还做过一件事情。”

  朱佑樘疑惑拧眉,随后灵光一现:“清丈土地。”

  江芸芸继续说道:“若是不清丈土地,大量的土地就会被一直隐藏,富户们却还是纳着不变的税,那不变的税额便会由地越来越少的百姓承担,田地就是这么多,官吏为了完成任务就是会向下压榨,洪武二十六年,全国耕地共有八百五十多万顷,税粮要征收两千九百多万担,可根据去年户部统计,全国耕地已经成了四百二十二万多顷,可征收税粮还是要两千七百多万担。”

  “少了近一半的土地,可税却将近不变,那过半的税收却要百姓承当,今年大丰便不会闲出矛盾,可一旦连年灾荒,百姓的承受能力就到了临界点,若是寻常,那自然就是动乱,再或者是沿海大量百姓弃田出海,甚至勾结海盗,这些事情便是御史们弹劾的理由,他们确实考虑得非常有道理。”

  朱祐樘神色微动。

  自来造反的都是百姓,可若是百姓有饭吃,谁会去选择造反。

  “如此看来你明明心中早有陈算,为何还和内阁僵持。”朱祐樘不悦问道。

  “因为还差了一点条件。”江芸芸抬轻声说道。

  朱祐樘垂眸注视着面前站着的小年轻,有一瞬间的头疼,到这一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江芸看得比谁都清楚,但和众人不一样的是,他想到了办法,并且付诸行动。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怒还是喜。

  聪明人谁都喜欢。

  但这个聪明劲使自己身上了,那就两说了。

  “所以,那两户人家……”朱祐樘冷声问道,“你当真不知?”

  江芸芸抬眸,那双漆黑的眼睛好似有隐隐泪光,可仔细看去,只能看到憔悴脸上的悲痛之色:“微臣不知他们会痛下杀手。”

  朱祐樘沉默,下意识躲开她的视线,甚至躲开了她满身血迹的衣服。

  是了,这位他亲自挑选的小状元还这么年轻,读书时被他的老师仔细保护着,当了官又先去的琼山县做自己的县令,京城的事情,他确实是不知的。

  漳州也需要他,也许未来,不止漳州。

  这样的人,却差点身陷牢狱。

  殿下陷入沉默。

  “若是朕同意清丈土地,重编名册。”片刻之后,朱祐樘声音软了下来,折合说道,“畿内之地﹐皇庄共有五个﹐共地一万二千八百余顷,此事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亲自盯着。”

  江芸芸安静地看着他。

  “其余事情便都掀过去,公主病愈后,我就让李广去南京皇陵待着,两位国舅爷……”朱祐樘想了想,柔声说道,“我让他们给你道歉,他们吓到你了,下跪道歉也是应该的。”

  一侧的萧敬惊讶抬眸,悄悄看了眼陛下。

  这么多年的伺候,他是知道陛下是个耳根子软的人。

  可走到这一步,却又有些太过心软了。

  两位国舅爷的荒唐事可不少,可这些年那一件不是陛下替他们盖过去的,只当无事发生,可现在却舍得皇后的两个宝贝疙瘩低头道歉。

  “让李广滚进来。”朱祐樘对着萧敬打了个眼色。

  没多久,李广就连滚带爬走了进来,他直接对着江芸芸重重磕头求饶。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管教不利,让江侍读受了委屈。”

  “江侍读饶命,奴婢以后一定端茶送水,执鞭坠镫,愿为一卒。”

  没一会儿脑袋上就血粼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混在一起,狼狈急了。

  “若是你觉得不解气,我让他来伺候你几日。”朱祐樘又说道。

  “愿意,奴婢一定仔细伺候好江侍读。”李广连连保证着。

  谁知江芸并没有露出欣喜意之色,她只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太监,平静说道:“你的管事有和你说过嘛。”

  李广呆怔都看着他,半晌之后才喃喃问道:“什么?”

  “我会杀了你。”江芸芸轻声说道。

  李广一惊,下意识去看陛下。

  朱祐樘大怒,拍案而起:“江芸,别得寸进尺。”

  “大胆,你真的不怕死不成。”萧敬厉声呵斥道。

  江芸芸伸手看着干燥的手心,低声说道:“这里曾经流满血,伤口怎么也堵不住,当那四具尸体悬挂在我面前时,我其实心里也很害怕,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面苍白狰狞的尸体,但我更怕我做了这么多了,那些人还再逍遥法外,我对不起那双合不上的眼睛。”

  李广被那一眼看得肝胆俱裂。

  杀意,是真的杀意。

  江芸真的要杀了他。

  “可那个人骗了你。”他尖声喊道,“那个人又不是好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我是知道的,怎么能说是骗呢。”江芸芸低声说道,“他只是要五两银子就是坏人,可你拿了这么多钱,便是好人嘛。”

  李广语塞。

  “你夺占京畿以内数万亩民田,垄断贩盐之数以万万计,建造不合身份的府邸,甚至引玉泉山水,围绕于府邸前后,劳民伤财,穷尽千万。”江芸芸竟笑了起来,只是脸色格外冷淡,“你觉得你是好人?”

  “你,你污蔑!”

  朱祐樘扶额:“这些事情都以后再说,何来现在说。”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再一次传来击鼓声。没多久就有侍卫快步走来:“门口有江侍读的小厮说手握……一些证据……”

  他悄悄看了一眼李广,递出手中的一本册子。

  李广一见那封面大惊。

  萧敬下来接了过来,从而递到陛下手中。

  朱祐樘拧眉:“馈送黄米三百石,白米一千石,你要吃这么多米做什么?”

  李广浑身摇摇欲坠,竟是不敢说话。

  萧敬低声说道:“可否是炼丹需要啊。”

  李广回过神来:“是是是,都是炼丹需要。”

  “那为何这些大臣要送你,你炼丹的需要不是都是内库支出的嘛?为何还要收朝臣的东西。”朱祐樘并不好糊弄,厉声质问道。

  他对李广一向多加宽容,其一自然是李广符箓祷祀都很有讲究,怀疑他藏有异书,第二则是他在他眼里只是爱财,从不插手朝政,算个规矩人。

  “他们对陛下炼丹之事颇为上心,都希望陛下能万万岁,所以,所以非要,非要给奴婢……”

  “收钱的时候不觉得钱字难以说出口,被抓了却不敢认。”江芸芸毫不客气地讥笑着。

  朱祐樘脸色瞬间阴沉。

  太监和朝臣结党,是他的大忌。

  “是了,京城也没有这么多米粮啊,这么多米粮囤起来,可不是要浪费了。”萧敬在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叹气惋惜,“还是江侍读看得清啊。”

  李广吓得浑身冒冷汗,却只能来来回回辩解不出一个正当理由来。

  “李广,江芸说的可是真的?”朱祐樘咬牙切齿质问道。

  一向口若悬河的李广接连受挫,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只能虚弱辩解着:“不,不是的,是米……”

  朱祐樘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大怒:“朕是如此信任你,你,你竟敢……”

  他捧着那本厚厚的册子,只觉得丢脸:“来人啊!给朕拖出去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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