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果不其然,几日前,土鲁番速檀马哈木上书谢罪,并归还先前被他们俘虏的哈密忠顺王陕巴,陛下便让王越总制甘、凉等处边务,负责经略哈密。”
江芸芸听得眼睛一亮。
“可是打算收复哈密!”
李东阳脸上笑意骤失,面无表情说道:“不要总说这些吓人的话,你一介文官,还打算上马提枪打仗不成。”
江芸芸挨了骂,也跟着摸了摸鼻子。
“王巡抚针对土鲁番击破哈密的那几战情况分析,结合目前的边疆行事,奏议——哈密不弃,陕巴也不能弃,应该恢复其旧封。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很有远见,以此才能稳住边疆,甚至图谋哈密。”
李东阳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江芸芸只好又闭嘴了。
“此事到现在都是好事。”李东阳叹了一口气。
江芸芸也跟着紧张起来:“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王巡抚自出仕便一直在边境活动,这些常年在边境的人的处境你大概很难理解,他们手握重兵,自然会遭人忌惮,偏领兵的将领大都是性格自负豪杰,高傲自如,王越之前被贬也是射猎声乐不断,恣意享受,全然不会减损。”
江芸芸一听就懂了。
这些人不仅被皇帝忌惮,就连文人也大都看不惯。
“王越此人军事杰出,才情也极好,但有一个不大不小,但要命的毛病。”李东阳说完看了江芸芸一眼,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江芸芸无辜地睁大眼睛,犹犹豫豫的指了指自己:“我,应该不认识他的。”
“你应该认识他送礼的人。”李东阳露出皮笑肉不笑的人来。
目前江芸芸狠狠得罪的人不过是三个人,两个禁足的国舅爷,一个已经成了一片片的李太监。
要是王越送礼的是国舅爷,其实不用太担心,毕竟张皇后还在呢,陛下后宫无人,膝下的孩子也都是张皇后所出,顶多是这个时间夹着尾巴做人而已。
要是能这么要命的,那大概这个收礼的人,凉了。
“哎,李广啊。”江芸芸耷眉拉眼地说道。
李东阳疲惫地笑了笑:“你这一折腾,别的不好说,差点把一个守边大将拉下来了。”
这么一说,江芸芸就不高兴了,大声反驳着:“这事也怪不得我啊,而且师兄都说他有这个毛病了,再者肯定不止我这一个问题的。”
“你倒是脑子转得快。”李东阳也只是随口调侃的,“因为他和李广关系亲密,那本黄册上也有他的名字,而且数量极多,李广死后,那册子不知道怎么流出去了,谏官们齐齐上章弹劾,那阵势和当初弹劾你差不多,大都是指责王越为李广同党,陛下如今无力处理此事,但举朝看去,朝廷内能顶替王越位置的人,又实在难寻。”
江芸芸对王越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不太清楚。
但一个朝堂竟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将,听上去实在是要完蛋了啊。
李东阳沉默了片刻:“边关大将被弹劾倒是常事,但此人刚立了大功,手中士兵正是热血之事,他本人也是贪攻激进之人,你知内阁再怕什么吗?”
江芸芸认真想了想,犹豫说道:“造反?”
李东阳点头。
“王越第一次被弹劾罢官也是因为勾结宦官,但当时兵部尚书余子俊尚能领兵,延绥守将许宁也镇守大同,已经致仕的兵部尚书白圭也能力出众,还能上马擒敌,可现在……”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却忧心忡忡。
江芸芸早在当初和王阳明说起哈密事情时,就发现朝廷对于哈密的态度竟然是闭关,满朝文武都不想要这块战略要地,便猜测当时的将领并非有远见之人。现在听来,何止是当时的边境将领,整个朝廷都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将军啊。
“听上去要完了啊。”江芸芸喃喃自语。
李东阳吓得咳嗽一声,胡子都拔下一根:“你且少说这些吓人的话,你师兄年纪大了啊。”
江芸芸大眼睛扑闪了一下,乖乖哦了一声。
“那打算让我弃文从武,打仗去。”她高兴问道。
李东阳气笑了,气得点了点面前不知好歹的人:“你一个六元及第的小状元,谁舍得让你去上前线啊,回头得让后人骂死了,想害我是不是。”
江芸芸叹气:“那找我去干嘛啊。”
“什么也不干嘛,安安分分给我去做官去。”李东阳无奈说道,“好好做,再做出点成绩来,你师兄要是还在内阁,就找个机会把你调回来,要是不在了,你就自己努努力,咱们以后就安安分分在京城做官,你且走往前走,往上走的那条路。”
他看着面前还是少年人的小师弟,语重心长说道:“你想要做更大更厉害的事情,一直在边缘打转没有用,你只有走到更高的位置,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其归,一杯水就救不了火的。”
江芸芸沉默下来。
“你得学会藏锋。”李东阳语重心长说道。
江芸芸缓缓点了点头。
“陛下永远都是陛下。”临走前,李东阳注视着面前之人的眼睛,认真说道,“他想要把权力给谁,那权利就是谁的,李广有过,国舅们也有过,但他们现在都没有了,下一个权力……”
江芸芸神色闪动。
李东阳没有继续说下去,可那神色却又说尽了一切。
—— ——
江芸芸没去上值了,因为他的大嘴上峰据说也收拾收拾滚蛋了,借着李广的事情,内阁手握名单,把所有部门都收拾了一遍,就连南京那边也不例外,据说南京户部尚书王恕简直是撸起袖子拔土豆,拉出一串又一串的。
一时间官场地动,哀声载道,被罢官,乃至闲挂的人不计其数。
江芸芸作为始作俑者,自然不敢随意外出,怕被人套麻袋打一顿,就乖乖躺在院子里撸猫晒太阳。
“马上就要考试,外面可真是热闹啊。”乐山和诚勇提着东西走了过来。
江芸芸一个激灵:“哎,唐伯虎怎么一直没写信给我啊。”
说起这事,乐山立马告状:“我今日去买菜还听说他的事情了,不好好读书,整日出门喝酒,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公子!你快去劝劝他,也太高调了!”
江芸芸一听也急了,拍了拍大腿:“坏了,忘记这个炸弹了。”
“是吧,这人还吹牛和你认识呢。”乐山不高兴说道,“这不是给我们公子拉仇恨吗?”
“芸哥儿的仇恨现在已经很多了,再多点好像也没关系。”诚勇开玩笑说道。
乐山一听也跟着直笑:“今日碰到那户被张道士救了的那户人家,他们脱离皇庄了,自己花钱买了两亩地,今日进城来置办东西呢,碰上我们还非要请我们喝渴水,把我们吓得直跑。”
诚勇洗着菜感慨着:“瞧着他们精神都好了,真好啊,瞧着生活都有盼头了,芸哥儿你可真是一个好官啊。”
江芸芸听得连连挥手:“怎么连你也这么奉承人了。”
乐山不高兴说道:“才不是!我们公子可是最厉害的!幺儿说我们公子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跟你说,一点错也没有的!”
诚勇和终强也连连点头:“可不是我们说的,外面的人都这么说的,也就那些当官的嘛,百姓可没有一个不在夸的,而且有人从琼山县回来,更是夸得不得了,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呢,听说琼山县里已经有你的庙里。”
江芸芸无奈摇头:“听的人羞死了,我去写份信,你等会替我跑腿送给驿站,送给唐伯虎。”
“行!”乐山说,“那我现在去收拾点果脯糕点来,也一并送去,免得失了礼数。”
“我们公子爱吃的不要动,其他的你随便整。”诚勇笑说着,“厨房做了绿豆糕,也可以拿一笼走。”
乐山兴冲冲去收拾东西了。
江芸芸回了书房,想了想提笔写了满满两大张信。
那边唐伯虎、张灵和都穆寄住在徐家的小院。
唐伯虎刚昨夜宿醉而归,睡到中午才睡醒,正准备去赴下一场的宴会,都穆忍不住出声说到:“何来如此,夫谓千里马,必朝秦暮楚,果见其迹耳。非谓表露骨相,令识者苟以千里目,而终未尝一长驱,骇观于千里之人,令慕服赞誉,不容为异词也,你如此哪有读书人的样子,也该看看书了。”
“我生来就是如此,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若是觉得我不和你的千里马特性,那就别和我交朋友。”唐伯虎不悦说道。
都穆脸色大变。
张灵连忙说道:“酒还没醒吧!说什么胡话!”
唐伯虎一晚上也有些后悔,小声说道:“昨日喝得实在有些多了。”
都穆嘴角紧抿:“其归叫我看好你们,说你们这样张扬定会让人眼红,我不能失信于人。”
说起江其归,唐伯虎和张灵也都露出可怕之色。
那个拎着棍子,利索捆人的江其归可真是可怕啊!
“可今日这人约了我好几次,我若是爽约,也太不厚道了。”唐伯虎不好意思说道。
都穆自然也不好再说,只是说道:“那明日一定要静下心来读书了。”
“明日,周兄约我……”
“哎,唐寅住在这里吗!有你的信,还有你的礼物。”说话间,有人大声喊道。
唐伯虎立马探出脑袋:“我在这里。”
那人一见他就露出笑来:“原是你,我昨日送信看到您喝醉了,您的信,在这里签字吧。”
张灵一看那信封的信:“是其归的信。”
“啊,江其归写信来骂我了嘛。”唐伯虎一边签字,一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都穆接过包裹,打开一看:“诺,你们的卷子,还有一盒吃的。”
唐伯虎连忙打开信封,其余两人连忙看了过来。
“太过分了,怎么欺负人!”
“还好,我就说江其归不会随便被人欺负吧。”
“怎么还病了,也怪可怜的。”
“这些当官的人果然不是好东西,嗯,其归不算。”
“你看,他叫你们好好考试,以后好来帮他,切莫不要惹事了,回头大家都算他头上了。”都穆指着最后几行说道。
“其归不容易的,我也是听说了他的一些事情,之前琼山县的事情就惹了好多风波,这次还得罪国舅他们了,一定在京城孤立无援呢,说不定人人都想欺负他一下呢。”
唐伯虎看着最后几行字。
要不说江芸芸是状元呢,几句话写的人心潮澎湃。
“我也能帮江其归吗?”唐伯虎喃喃自语。
“肯定行啊!”都穆大声说道,“你考个解元,回头帮其归骂人,说出去的名头也响一点呢。”
“可别真的被欺负了。”张灵拿过信封仔仔细细看着,“我昨日听很多南京的官员在骂他呢,他在京城也不知道日子难不难过。”
“谁敢骂他!”唐伯虎大怒,“看我不骂死他!”
“解元骂人才爽呢!我们这些读书人算什么东西。”都穆在一侧故意说道。
“确实要考的好一点,不然会有要让他笑话了。”张灵无奈说着,“他现在身边缺人呢,枝山和衡父也都外放了,那个毛澄我听说他一直弹劾其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