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首辅 第557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女扮男装 升级流 成长 穿越重生

  衙门里有没有钱?

  那自然是有的

  那多不多呢?

  现在刚收了夏税没多久, 衙门还是略有余粮的。

  但是兰州的农耕不富裕啊!

  从来没有人打过衙门钱财的主意,对岸的那些贼寇顶多就是来杀个人的。

  可衙门现在,这是来贼了啊!!

  寇兴年纪大了,有点驼背, 背着手走在前面, 脚步也不快, 瞧着还有点蹒跚。

  兰州的冬日来的又早又冷, 刮在人脸上,吹得脸没一会儿就泛红了。

  秦铭捧着那张纸活像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跟在江芸芸边上, 絮絮叨叨地念着。

  “衙门哪来这么多钱填补啊?”

  “为何不与我们商量此事,就自行做决定?”

  “你不是也看过我们兰州土地的情况吗?没有地!没有钱!没有,统统没有!”

  “衙门都破成这样了, 你的官署都要塌了, 还要留着一笔钱修缮呢。”

  “那些商人给我们找棉花, 不是也是为了自己吗?怎么还要收我们这么多钱?”

  一直没吭声的江芸芸终于开口说道:“这样不行, 人家也要养家糊口的, 帮衙门做事也是要讲究公事公办的, 兰州也没有险恶到要他们倾家荡产,同舟共济的地步, 而且未来和他们合作的地方也不少,现在给他们吃了暗亏,回头要是又有其他事情, 他们就不愿意出手了。”

  秦铭不悦质问着:“你说得到好听,这些钱去哪里拿?本来我们说好要给皋兰和渭源的县修修路的, 现在你这样, 他们的路就不好修了。”

  江芸芸想了想:“我看过两县县令递上来的条子, 按理修路的时候应该是他们自己出钱修路才是?”

  “没钱啊!去年他们的苗都被敌寇踏坏了,今年的夏税还是勉强交齐的,都要把老百姓榨干了,根本抽不出一分钱来,可那条路是他们的主路,已经坏了许久了,再不修,就断了和我们府城的联系了!”

  江芸芸眉头紧皱。

  ——之前在琼山县,她也修过通往其他县的路,就连后来通往开口贸易港口的那条三车并行的大路,也是自己衙门出钱修缮的。

  ——和府台哭穷是每个县令都做过的事情,因为不哭穷,就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分摊在自己治下,江芸芸也哭过,也许是因为哭得好听,也或许是她战功赫赫,后面新来的知府很少会为难她。

  她想当然了!

  秦铭一见她这么凝重的神色,顿时得意起来:“我就说要和我们商量的,你刚来,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好了,捅下这么大的篓子了。”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寇兴打断了两人的话。

  他站在台阶下,叹了一口气:“明警,你去算算衙门还有多少钱,看看对不对上这里的数额?”

  秦铭握紧手里的条子,不可思议说道:“还真要给他们钱啊,真是倒反天罡了,给衙门做事!那是他们的荣幸啊!还要问我们要钱!”

  寇兴严肃说道:“若是他们真的拿回棉花,那便是有功,我们还如此苛待他们,传出去,衙门也不用直腰做人了。”

  秦铭还是有些不服气。

  “去吧,先去算算,也不是说就按照江同知说得给,这么高的价格,我们又不是冤大头。”寇兴又说道,“可我们也要自己心里有个数不是嘛?”

  秦铭一听也有道理,冲着江芸芸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进来吧,我也有话和你说。”寇兴终于抬脚上了一节台阶,许是年纪有些大了,跨过门槛的时候,还扶了一下门框。

  斑驳的红漆不小心脱落下来,露出里面难看的一截木头。

  他踏上那块脆弱的红漆,入了正堂的大门。

  “坐吧。”寇兴坐下后说道,“刚才人多不方便细问,你可确定棉花可以运来?”

  江芸芸没有坐下,反而从袖中又掏出一张纸,恭敬递了上去:“其实我也不放心这些事情,所以让人帮忙跟着了,这是他寄回来的信。”

  寇兴拿着那张纸,放在远处,眯眼仔细看了看。

  “竟有两千多斤,你都已经知道具体的斤两了,刚才为何不直接明说了,让各位指挥也好心里有个数?”他不解问道。

  江芸芸说:“三位指挥人心不齐,不敢贸然开口。”

  寇兴又仔仔细细看了那封信,然后这才重新叠了起来:“是这个道理,也该给最出力的人多一些,只怕他们那边也不愿意给钱。”

  “不碍事,到时我亲自带棉花过去。”江芸芸镇定说道。

  寇兴叹气:“你在琼山县时可有和卫所的人接触过?”

  江芸芸点头:“因为倭寇的事情,也有过一些接触。”

  “那你也该知道,这些武人若是发起狠来,是会杀人的。”寇兴苍老疲惫的面容看了过来,“虽说有宦官挟制武官,文官督查武将,可这里是兰州。”

  这是战争前线,情况瞬息万变,所有的阴谋阳谋在蒙古的铁骑下都不复存在,谁都知道,兰州出事,则关中震动,关中失守,则至此蒙古铁骑便能马踏青田,脚踩土地,再也无城池可以抵抗,所以谁也不敢去担这个责。

  文官是不敢。

  武将是不能。

  太监是不配。

  就是在这样的相互推脱下,国家的连绵疆土拱手让人,兰州成了当头之鸟,谁也不能不守,但谁也不敢守。

  临走前,首辅徐溥的那一番话在此刻终于清晰起来。

  江芸芸恍然大悟。

  兰州要乱了!

  朝廷不能坐视不管兰州这锅马上就要沸腾的热水,所以要来一个人重新塑造这个地方。

  她江芸芸,有点名气,也有点脑子,最重要她脖子硬啊,谁说话都不好使,就很合适来这里搅弄搅弄,哪怕不能冷却这锅水,只是延缓沸腾的速度也是好的。

  “可你现在堂而皇之地掺和进来了,今后所有的一切就赖上你了。”寇兴见她走神,口气倏地严厉,“你是神童,是略有名气,是未来可期,可你担得起吗?兰州城内十万军民,一旦失利,你便是有再多的同门师兄,再好的后台靠山,都保不住你脖子上的脑袋。”

  江芸芸沉默地站在他面前。

  少年清瘦,却又好似一根坚韧青翠的嫩竹,带着勃勃的生机。

  “太莽撞了。”寇兴看着她过分年轻的面容,轻叹了一口气,但依旧不改批评之色,“我是你的上峰,你应该与我仔细说清此事,我点头才能去推行,这里不是琼山县!你若是再一意孤行,执意如此,我这里留不下去你这尊大佛,你自有你的门路,换个地方高就吧。”

  江芸芸抿唇。

  寇兴年纪大说多了,便也有些累了,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两个县的路要修,若是不修,回头又有急报传不过来,耽误的是两县几万百姓的性命,你我都担待不起这事。”

  “商户的钱能给就尽量给,若是不行,从明年的税里抵押,也不能亏了他们,但钱不能按照你说的给,他们确实辛苦,不远万里运回棉花,但保卫兰州,也是保卫他们,也要他们出一份力。”

  “表彰就不要写了,人心是被喂大的,而且你一旦表彰,被有心之人发现了,他们今后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衙门就先不搞了,你惹下的事情你自己担着,院子的安全你就自己注意一点。”

  寇兴没说话了,冬日的风吹的他脸上的皱纹更显眼了,干巴巴的,像县衙门口的那棵被烧了一半的老树。

  兰州的冷风实在太冷了,吹的人喉咙鼻子都发干。

  乐山来了没几天就说自己好想要被风干了,实在是干的厉害,屋内大大小小放了很多水盆,就这样放着,说是润润空气。

  “做事能让一半人满意的都很少。”寇兴寇兴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同僚,面无表情说道,“问心无愧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很好了。”

  江芸芸失神了片刻,她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懊恼。

  她在琼山县实在太顺风顺水了,忽略了琼山县隔海对望的地理注定它是不一样的。

  倭寇再凶,再能闹腾,能比得过蒙古铁骑长驱直入的压力嘛。

  那些商人再不听话,也就在琼州这个一亩三分地里翻腾,可兰州的不一样,一旦有人通敌卖国,那可真的是灭城之祸。

  简单的一根棍子一颗甜枣的办法,在这里太过低级了。

  失策了。

  江芸芸今日的两场对话中,迅速总结出自己的问题,并且决定调整战略。

  ——她得要更强势一些。

  “去吧,我听闻过你的农事册,说是很不错,只可惜我已经没有精力了,趁现在百姓们农闲,你就负责推行吧。”寇兴咳嗽几声,挥手把人赶走了。

  江芸芸心事重重出了院子,在连接内外的拱门前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继续走。

  她总想着事事都做得好一些,各方都不出错,边也算对得起所有人,可一个危机四伏的兰州,似乎很难面面周道。

  ——这条路比琼山县还难走。

  江芸芸无意识地揪着袖口的小绒毛,一根又一根,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周笙特意送来的冬衣,许是真的家境富裕了,这种兔毛狐裘,她不仅穿得起了,还能换着穿了。

  阿来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小心翼翼凑过来:“江同知,怎么在这里吹冷风啊,小心头疼。”

  江芸芸回过神来,突然看着阿来。

  阿来一惊,磕磕绊绊说道:“做,做什么?”

  “你想吃饼嘛?”江芸芸莫名其妙问道。

  阿来更疑惑了,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然后略带期待的小心翼翼地说道:“江同知打算请小人吃饭?”

  江芸芸掏出乐山塞给他的一块糕点,放在手心:“如果所有人都能吃到一口饼,那你也会想吃吗?”

  阿来看着干巴巴的绿豆饼,又看着一脸认真的江同知,好一会才说道:“吃的吧,有口吃的,干嘛不要啊,这年头,谁知道今天平平安安睡下,明天是不是就要完蛋了。”

  江芸芸听着他丧气的抱怨,又没有说话了。

  阿来胆子大,伸手想要去拿那个糕点。

  这么天相处,他已经发现江同知是一个格外好说话的人,便是路边的乞丐都能蹲下来,和他说几句话。

  眼看马上就要拿到了,江芸芸合掌了。

  阿来吓得火急火燎收回手。

  江芸芸回过神来,看着他尴尬的样子,笑了笑收回手:“这个不好吃,乐山第一次做,糖放多了,很甜,等他做得好吃了,我再拿来给你。”

  阿来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小人就是开玩笑的,不敢拿大人的东西。”

  江芸芸没有说话,直接转身走了。

  “哎,不回官署嘛……”阿来看着背影,疑惑问道。

  寇兴见人去而复返,一脸惊讶。

  “下官……下官觉得……”江芸芸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道,“既然做错了,就要弥补,若是逃避,岂不是有临阵脱逃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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