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大管家乐山发话了,大家也都跟着散了。
张道长不爱出门,就留在家里打扫院子。
谢来带着三个小姑娘出门买东西去了。
江芸芸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发呆,晃晃悠悠的,谁也没指挥她干活。
日子难道悠悠闲闲,江芸芸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得日子里,大脑一片空白,躺椅又软和舒服,身上还盖着厚毯子,除了张道长一见她把手拿出来就骂骂咧咧给她塞回去。
那边江渝她们大包小包回来后,开始莫名其妙忙起来了。
江芸芸鼻子一动,睁开一只眼:“这是做什么?”
只看到江渝拎着一个小火炉里面塞着一块石头。
“说是打醋坛,我看好多人家里在弄这个呢。”江渝小心翼翼夹起被烧得滚烫的石头,然后放在一碗醋里,空气中立刻弥漫着浓烈的醋味。
江渝紧张兮兮地捧着那一碗滚烫的醋走过来:“快闻一下,说是闻一下消百病的。”
江芸芸一动鼻子,只觉得醋味直冲鼻尖,不争气地打了一个喷嚏。
“好好好,岁岁平安。”江渝非常满意,然后又挨个端过去让他们闻,最后蘸醋泼洒,在各个角落里撒一遍,口中念念有词,别的都没事,就撒到马厩的时候,三位小祖宗不高兴地直喷气。
“他们鼻子灵,这味道太冲了,别碰他们。”谢来正站在梯子上贴春联和门神,“小心他们撩蹄子。”
这边门神也是黑白脸的,和京城的略有不同。
小春和江漾在忙着贴对联窗花和年画,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那边江渝走了一圈,因为家不大,走好了醋碗还是热的,剩下的那些醋就直接倒在家门口了。
“我看他们也包饺子的。”谢来溜溜达达走进来,理直气壮,“我也想吃饺子了。”
乐山正忙着收拾晚饭,无所谓说道:“那就包一点,但饺子馅你得自己剁,我没空。”
谢来不想干活,所以盯上了张道长。
张道长正奋力地用树枝掸灰,突然察觉到谢来的视线,扭头一看,然后又扭回来,大声嚷嚷着:“别盯着我,我不干的,我干了好多活的,我年纪最大,你们就知道使唤我,就使唤我呗,多没意思啊,有些人,我就不说是谁了,坏得很。”
谢来不高兴了,又想去找江芸芸评评理。
奈何江芸芸被子一盖脑袋,装死不说话了。
“你剁馅,我和面,让两位姑娘包。”小春跑进来,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小声说道,“很快的,我们以前在扬州都这样的,我也想吃饺子,吃个驴肉的行不行,听说这个北方才有。”
谢来见逃不过干活的命运了,只好撸起袖子说道:“行把,你问问其他人吃什么口味,我多买点,给我兄弟也送点。”
这一天真是从早上忙到晚上,乐山第一次掌勺,满满当当做了三素六荤,两汤,一面,一饺子,摆起来连着其他碗筷都放不下去了。
“哇,好多啊。”众人齐齐夸道,“真厉害啊。”
乐山得意说道:“桌子就放在院子里吧,趁天色还没黑,准备准备开吃吧。”
一行人忙活起来,就连江芸芸也跟着动了起来,用脚帮忙勾搭着椅子过来。
“哎,怎么听到有人哭啊?”小春做到一半,小脑袋一晃,好奇说道。
江芸芸耳尖,也跟着好奇探出脑袋去看,只看到不远处有个男的蹲在地上烧纸,妇人则站在门口大哭,哭声悲切,凄凄惨惨,问题是还有不好家都是这样的。
“是之前家里的人出事了吗?”江渝和江芸芸咬耳朵。
江芸芸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听说兰人大都是从江南等省迁徙过来的,丁口者十居七八,所以有每逢除夕祭祖时,男祭木主,妇哭大门,既是哭祖,也为思乡,此为天涯望哭,乃是兰州风俗。”
众人一听又是连连点头。
江芸芸怕这几个脑袋太显眼了,便说道:“别看了,准备吃饭吧。”
众人又呼啦啦回来了,张道长关上大门,笑说着:“我买了酒,你们谁喝?”
除却江芸芸,其他人都要了一杯。
张道长喝了几口酒就开始吹牛,谢来也跟着附和着,江渝和小春最为捧场,乐山时不时冷笑一声,表示不屑,只有江芸芸和江漾最是安静。
“来兰州还习惯?”江芸芸随口问着。
江漾正吃着饺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还行。”
“回头要写信给家人里吗?”江芸芸又问。
江漾没说话了,低头把饺子吃完才说道:“哥哥要考试,不打扰他了。”
“我打算置办点年货送人,我之前看到送你们来兰州的徐家人还没走,你要是想准备什么东西,去找他们就好。”江芸芸笑说着。
江漾嗯了一声,捧起小酒杯抿了一口。
江芸芸收回视线,又去问乐山:“我看你整日在屋内忙,我们再找一人来给你搭把手,你要吗?”
乐山摆手:“算了,家里也空不出位置,而且又是一笔开支,我这人没啥出息,在院子里待得很舒服,也不用和外人说话,你们也都好说话,做做饭,打扫打扫屋子也很快乐。”
江芸芸笑了笑:“我是怕一个人在家无聊。”
“一点也不无聊。”乐山咧嘴笑,“张道长很有趣的,小春也会帮忙的。”
江芸芸便也不再多说了。
看着张道长和谢来开始划拳喝酒,江渝和小春在边上起哄,一时间小院里欢声笑语不断,脸上不由露出笑来。
吃到天黑时,不知谁家开始打起了鞭炮,江渝不吃饭了,扔下筷子也要去玩了。
江芸芸连忙说道:“多穿点衣服,小心别被溅到了。”
三个小姑娘站在门口开始比划着如何点炮仗,乐山看得心惊肉跳,连忙跟过去说道:“哎哎,我来点我来点,你们走远一点。”
没一会儿,耳边已经到处鞭炮声了。
“到子时了吗?”张道长抱着酒坛子,脑子已经混混沌沌的,含糊说道,“我怎么没听到打更声,嗝,再来喝一杯,谢来,刚才不算!”
谢来嫌弃:“喝醉了,我送他回去休息。”
原本热闹的桌子很快只剩下江芸芸一人。
饭菜早就冷了,幸好大家胃口不错,也都吃得干干净净,也忘记留条鱼,代表着年年有余。
外面江渝玩得直蹦蹦跳跳,江漾也开心坏了,小春胆子小躲在门后张望着,更远处也是小孩的欢呼声。
昨夜的紧张和不安都随着鞭炮烟雾的响起成了一场遥远的记忆。
过年了。
真好,又是一年了。
平平安安,无痛无灾的一年。
十九岁的江芸芸低着头,慢慢给自己手腕绕上白布,她一向能忍痛,这些年手腕上的旧伤好似水蛭一样吸附着她,但她早已习惯了,便也不在意,如今被人督促着每日都要绕上白布,也成了一个习惯。
——兰州的冬天还怪冷的。
江芸芸系好白布,吐出一口白气,也跟着笑了起来。
—— ——
大年初一拜年走。
江渝呼朋引伴去看庙会了,就连乐山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张道长也被她拉走了,据说今日兰州的城隍庙附近很热闹。
谢来也准备去和兄弟们聊聊感情。
江芸芸则去给寇知府拜年去了。
寇兴脸色很不好看,瞧着就是没好好休息的,就连秦铭也在府中,两人听说江芸来了,便放下手中的工作。
“来干活的吗?”秦铭咋舌,“也该给他干点了,他最能干了。”
“听说伤了手,不好再让他做事情了。”寇兴说。
秦铭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又没说话了。
江芸芸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神清气爽来到屋内。
“不用行礼了,不是说手受伤了。”寇兴连忙说道,“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大年初一不是要拜年嘛。”
寇兴笑了笑,算是明白这人的意图了,直接问道:“坐坐吧,我们正在善后,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其实江芸芸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之前借了王府右护卫三十人,他们当时帮忙寻找休业在家的士兵,还安抚了百姓,维护治安,一个个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也算光荣完成任务了。”江芸芸说道。
“当时真多亏了他们及时送来士兵。”寇兴摸着胡子点头,“我正打算和当时一起来帮忙的百姓们一起写到折子上,以期朝廷表彰。”
“城门现在太够破烂了,我想着年前不是有被大雪压垮的不少人家,不如以工代赈,让他们一起趁着还未开始春种就开始修,也正好让他们攒点钱修房子。”江芸芸又说。
“刚还在和秦通判说起此事,城墙要修,那些百姓塌了的房子也要修,你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就是不知到时候食物要如何准备?”
“修城墙是为了保护城内人,可城内人百姓除了一条命还有什么,回头他们最吃亏不是嘛。”江芸芸说道。
秦铭一听又忍不住了:“怎么又要薅大户的钱,年后还要推行商税呢?得罪太狠了,回头不配合这可怎么办?”
“可城墙好的,可对他们更有利啊。”江芸芸说道,“而且我们又不强制,只是贴出公告,让有爱心的人出钱,我们找人出力,这事不就和和美美办成了,回头我写个表彰文,贴在城墙上,让其他人看看我们兰州城的乡绅,真是好人啊。”
秦铭龇了龇牙:“万一不吃这套呢。”
“好饼怎么会不吃。”江芸芸笑眯眯说道。
寇兴摸着胡子:“容我再仔细想想。”
江芸芸继续说道:“还有第三件事情。”
“说吧,你这大过年也不想好好休息啊。”秦铭没好气说道。
“这次战事,也该论功行赏的。”江芸芸说道,“此事应该在我们衙门手里,让卫所自行纠错整改,上报名单,我们再统一整合,免得到时候各说各话,传出去不好听,内阁那边更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卫所未必听我们的。”寇兴担忧说道。
江芸芸笑了笑:“我猜拉扯不过两回,肯定听话。”
秦铭不解:“为何?”
江芸芸笑了笑:“因为过了年脑子也该清醒过来了。”
“好了,少编排别人,真是促狭。”寇兴打断她的话。
秦铭看着这两人打机锋,不高兴地低下头。
寇兴继续说道:“王总制人还在城内,这次多亏了他帮忙,你也去拜访一下他,回头问问他那边的打算。”
江芸芸这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