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就是,这不是平白花我们赋税的钱吗,而且这么多女人聚在一起,像什么话?”
“也不能这么说的。”那人声音不大,被大家一嘲笑又说不下去了,讪讪坐在原处。
“啧,胆子这么小。”江芸芸评价着,“唯唯诺诺,也要好好教。”
学生们讨论了一阵子,江芸芸又听到隔壁的庄稼汉又开始说了。
大都也都是批评人的话,主要集中在女人要是都去干别的了,家里的活,地里的活谁干。
这个话题的讨论度确实高,没一会儿,整个酒楼就都在说这些了。
骂人的比较多,上升到江芸身上的也不少,骂得都不好听。
朱真淤听得坐立不安,但一看江芸,又见她格外冷静。
——太冷静了!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家属不同意的话,确实很麻烦,我也不能让他们各个都和离啊。”
朱真淤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走,去别的地方听一下。”江芸芸屁股一抬,起身准备离开,“哎,你记得付钱。”
朱真淤匆匆扔了一两银子,也跟着走了。
“去哪里啊?”他问道。
“听了男人说几句,我去听听女人说什么?”江芸芸脚步一转,就朝着河边走去,那里整天围着洗衣服的人。
江芸芸走到一半,突然盯上朱真淤的披风。
“怎么了?”朱真淤突然头皮莫名发麻,紧张问道。
“我没衣服。”江芸芸嘟囔着。
“那我回头让人给你做几件?”朱真淤小心说道。
“现在就需要。”江芸芸指了指他的披风,理直气壮伸手,“借给我用用。”
—— ——
河边洗衣服的队伍里出现一个年轻人。
“哎,你这个小伙子来洗什么衣服,家里人呢。”有人热情问道。
江芸芸叹气:“家里没人呢,这衣服是不小心弄坏贵人的,今日打算洗一下,趁着天气好,正好能晾晾,回头还给人家。”
妇人们都好奇看了过来,随后七嘴八舌说道:“这衣服瞧着金贵,应该碰不了这水的。”
“可不是,到时候一整件都坏了,那可太可惜了。”
“是啊,那些贵人的衣服都只穿一次的,这个坏了就只能是坏了。”
“哎,这样啊。”江芸芸索性把披风团吧团吧塞到后面,蹲在地上,随后问道:“哎,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洗衣服啊,我妹妹都去报名了,你们瞧着年轻,又有力气,怎么不去吃衙门饭啊。”
江芸芸实在是长得好看,又年轻,一说话,嘴角的梨涡一闪一闪的,大眼睛也跟着一闪一闪的,夫人姑娘们一看就没什么戒备心。
“多奇怪啊,我好好在家做做饭带带孩子,出去抛头露面,要被人笑死了。”
“是啊,我家当家的可不同意,还说是同知胡闹呢。”
“就是,哪里都是讨饭吃,去衙门谁知道好不好相处啊,不想吃去。”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又一直附和着。
“你叫你妹妹别去了,回头还可要嫁不出去了。”有个热情的大婶说道,“我们又不是没了家里顶梁柱的人,日子怎么也过得下去的,就算真有,兰州的女人不愁嫁的,不稀罕干这些事情,我看小公子你一副读书人的样子,瞧着都是读书明理的,怎么让妹妹干这些事情啊。”
江芸芸笑说着:“我是觉得这不是正经工作嘛?咱们也要自己手里有钱才是,就和男人要出去见见世面一样,这和人打交道也能学到很多道理啊,我倒是觉得这工作挺好的。”
“这,这也太奇怪了。”妇人们惊了,“而且什么有不有钱,家里有钱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有没有钱都是要花掉的。”
江芸芸歪了歪头,一时间没说话了。
“你一个小公子和这些愚妇说什么啊。”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们就喜欢过这样的日子呢,挨了打也喜欢的。”
江芸芸闻声扭头。
只见一个年轻姑娘穿着桃红色外套,手里正拿着一碰水,瞧着是刚倒到河里。
“嗐,你这个贱蹄子,自己做着皮肉脂粉生意,还有脸来我们这里。”有人怒骂着。
“我就说这里不干净吧,好好的巷子来了一群腌臜玩意,走走走,以后不在这里洗衣服了。”
原本正在洗衣服的人也都站起来骂骂咧咧着晦气,原本还聚在一起的人都三三两两走了。
江芸芸见人都走了,脑袋来来回回转了转,最后又看着站着不动的姑娘,这才站起来,朝着她走过去,笑问道:“你瞧着很有兴趣,那你怎么不去报名啊?”
那姑娘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啧了一声,不耐问道:“没听说姑奶奶做什么的吗?”
“应该能猜到一点,但你想要报名吗?”江芸芸热情掏出一张纸,“你要是想报名,你拿着这张报名表去衙门啊。”
那姑娘垂眸,不屑打量着一下那张表格:“衙门远远瞧见我,怕是要赶我走了,小公子几岁啊,瞧着乳臭未干的。”
“十九了,大人了。”江芸芸皱了皱鼻子,把报名表热情塞到她手里,“肯定不会有人赶你走的,你要是有其他小姐妹愿意也可以来的。”
那姑娘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纸张,下意识想要扔掉。
“试试嘛,衙门的公告里也没规定一定要良民啊,你们真录取了,你们也就从良了,今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江芸芸一把抵住她的动作,热情说道。
那姑娘看着手心那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没说话了。
“哎,反正试试肯定不亏,你实在不好意思,你就找人偷偷递个报名表。”江芸芸笑眯眯说道,“倒是考试来考一下就好了,我们考试很简单的,识字的安排考试,就算不识字也行,嘴皮子利索也行,就算这两样都不行,力气大也行的,反正到时候统一安排上课。”
“什么我们我们,你和衙门算什么我们啊。”姑娘讥笑着,突然暴躁说道,“不和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人说话,瞧着就心烦。”
她顺手把纸张一卷,就施施然走了,走了两步,突然扭头,下巴一抬,嘲笑着:“哎,你东西顺着水飘走了。”
江芸芸一惊,扭头一看,借来的披风正顺着水飘走了。
“哎,我的衣服!”她连忙伸手去捞。
那姑娘抱臂冷笑一声,见她手忙脚乱捞回衣服,这才施施然走了。
—— ——
朱真淤不愿抱着湿哒哒的披风,小脸一扭:“不要了,扔了。”
“哎,多浪费啊。”江芸芸狼狈地抱着衣服,心虚说道,“回头给驴啊,马啊,做个毯子也很好啊。”
朱真淤嫌弃说道:“他们都说你是骑驴同知还真没说错。”
江芸芸不高兴了:“你不要了,那我捡走了,大冬天的,这么多毛毛衣服,给它们暖和暖和正好呢。”
“拿走拿走。”朱真淤随意摆手,突然又探过身子,鬼祟问道,“你知道刚才那个红衣服的女人是做什么的嘛?”
“知道啊。”江芸芸把披风团吧团吧,打算送给小毛驴垫脚。
“那你还和她说话,你不会是……”朱真淤不好意思说下去,只是低声说道,“回头让御史看到了,你可就完了。”
“怎么不能说话,她们又不是心甘情愿做着生意的,我就说要给她们铺几条路吧,不然这么多想法回头无路可走,还不是要重操旧业。”江芸芸嘟囔着,“商改也不知完成怎么样了,我得催一下秦通判了,也太墨迹了。”
—— ——
秦铭打了一个喷嚏,看着面前堆得快比他人还高的册子,心如死灰:“我到底为什么要揽下这个工作。”
“就是,江同知自己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户房的人大声抱怨着,“可别到时候来抢我们功劳。”
“他敢!”秦铭先是断然呵斥着,随后又想了想,“估计再忙他的招人去了,啧,整天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真不是我说,年轻人就是精力好,这一天天的,这么多事情也没见他喊不舒服。”
“可不是,那生龙活虎的劲。”
“嗯?说我嘛!”门口传来江芸芸和气的声音。
背后说人坏话的秦铭和户房的人立刻闭嘴装死。
“外面对你们这次的事情赞不绝口啊。”江芸芸也不计较,一开口就是给人戴高帽子,“我就说如此小事,还不是被秦通判简单拿下。”
秦铭惊疑:“真的?不是说很多人都骂我们嘛。”
江芸芸义正言辞说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小小的不解很正常,他们懂什么啊。”
秦铭连连点头:“就是,就知道嘴皮子花花,没用!”
江芸芸背着小手,溜达进来:“这是在登记造册?”
“对啊。”秦铭解释着,“就这几家死活不肯上报了,我回头亲自去看看,这里本打算用你说的是活页,不过那东西能造假,你看我这里留着这么点空白,要是这里谁家前院后院也想开店,就可以把新的表格黏贴在这里了,怎么样,方便吧?”
江芸芸一听,立马竖起大拇指:“果然是秦通判,经验丰富,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秦铭得意坏了,随口问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哦,我想着我们兰州的棉花这么好,是不是应该衙门扶持一下,开展棉花生意啊。”
秦铭想了想:“但棉花种植不易,而且兰州土地不多,肯定优先种粮食的。”
“粮食自然也要种,明面土地不多,私底下的那些土地,你说是不是可以丈量出来。”江芸芸慢吞吞说道。
秦铭呆了呆,随后大惊失色:“你疯啦!”
“还行,也是干过这活的,熟门熟路。”江芸芸老实巴交说道。
秦铭眼前一黑:“这事我可不跟你们掺和。”
江芸芸点头:“行,你做好商改就行,我就一个要求,衙门的那些门面你都给我留着,我有用。”
秦铭点头:“行,本来这些年收益就一般,也打算换个行业了,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有一点想法,但事情实在太多了,先不急着改,我们先把各自手头的东西弄好。”江芸芸说道。
“我弄好这个,肯定要好好休息的。”秦铭嚷嚷着。
江芸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肯定啊!一定好好休息!等着朝廷奖励呢。”
秦铭开心说道:“那可就说好了,我还要继续整理,目前市面上的物价我也都整理好了,回头商量一下税收。”
江芸芸点头,交代完自己的事情也跟着离开了。
“江同知听上去像在画大饼。”户房的人小声说道。
秦铭摸了摸胡子:“不能吧,他还算说话算数的,要是骗我,哼,可别怪我翻脸。”
—— ——
江芸芸溜溜达达去了报名处,还是一个报名的人都没有。
“知府说了,实在不行就撤了,回头闹出更大的笑话。”老衙役低声说道,“哪有女人回来报名啊,这里的女人又不愁嫁,去哪里没口饭吃,怎么辛苦跟着我们风吹日晒做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去看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