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这些都是江芸芸在开学第一课就立好的规矩,也不指望两位皇子能乖乖听话,但结果是他们还真的挺听话的。
“那这一句话,太子殿下和二皇子可有什么想法?”江芸芸抛出疑问。
朱厚照想也不想就说道:“碰到问题,要找很多人问问,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江芸芸满意点头,爽快送出一朵小红花:“孔圣人对他的爱徒子路说过:“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太子殿下说的实在太对了,我们要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才能不辜负每一个想要我们变得更好的人。”
朱厚照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举着小红花开始跟自己弟弟炫耀。
朱厚炜急了,也紧跟着说道:“要,要听很多人的话,不能自己乱想,不然就会办坏事情。”
“就跟史官著书都秉着“信则书之,疑则阙之”的原则,我们也要如此。”江芸芸也跟着送出一朵小红花。
朱厚炜飞快接了过来也跟着跟自己哥哥炫耀起来。
朱厚照冷哼一声:“千字文都写不出来,笨死了。”
朱厚炜小嘴巴一瘪。
江芸芸只当没看到,开始假装翻书:“那我们来说下面一句‘有马者借人乘之’,大家都说“他人弓莫挽,他人马休骑”,也就是说,弓马都是很私人的东西,寻常人碰了极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坏事,就譬如将军,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东西,所以都要谨慎保管。”
朱厚照一听这个就来劲了:“对,我也不知他们老碰我的东西,但他们老说要给我的马洗澡,要给我的弓上油,我说要自己来,他们还不同意,真的很烦。”
身后站着的丘聚立马脸色微变。
江芸芸笑说着:“那你可有说过你不愿意?”
朱厚照点头,但随后又说道:“但我又太忙了,他们不帮我收拾,那我就自己来不及弄了。”
江芸芸笑说着:“那你可以要谢谢他们了。”
丘聚更惶恐了,腿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了,幸好谷大用眼疾手快把人拦下了。
“谢谢他?!”朱厚照懵懂地睁大眼睛,“他是我的长随,帮我做点事情而已。”
江芸芸看着面前懵懂的小孩,看着他雪白稚嫩的脸颊,锦衣华服的张扬,蓦地想起袖子里的那片折子里的小姑娘。
她又看向丘聚。
丘聚几乎要哭了。
江芸芸笑说着:“那是他的职责,所以殿下要对愿意尽心尽职帮你的人,都要温和以待。”
朱厚照哦了一声,突然扭头对丘聚说道:“那还是谢谢你吧。”
丘聚终于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张永忍不住再一次咳嗽一声。
江芸芸叹气,把手里的折子又往里面推了推:“还是说回今日的课堂吧。”
朱厚照看了丘聚一眼,又看了江芸芸一眼,最后又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敏锐又突兀问道:“江芸,那我要谢谢你嘛?”
江芸芸一愣,随后苦笑一声:“不敢当。”
“哦。”朱厚照又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突然叹气说道,“江芸,你胆子好大啊,但我还是很喜欢你的,我总觉得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江芸芸叹气:“也不敢当,还是继续上课吧。”
丘聚被人扶了起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觉得劫后余生。
“那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弓箭借给别人吗?”朱厚照又问,“江芸,你愿意吗?”
江芸芸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愿意,这是我的武器。”
“我也不愿意。”朱厚照咧嘴一笑,“我就说这事是不能的吧,谁这么大方啊。”
“子路吧,“车马轻裘与朋友共”,性格豪爽,学问高深,不畏惧任何敌人。”江芸芸低声说道,“这么勇敢的人,所以死也死的壮烈。”
“子路?是我学的第十三篇的子路嘛?总是问老师很多问题的子路嘛?”
江芸芸笑着点头:“是,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暇豚。”
“我知道,他最后死了,还说了句‘食其食者不避其难’,就是那个要死了,还要整理帽子的人。”朱厚照笑说着,“真是奇怪。”
“君子死,冠不免。”江芸芸和气解释着,“这是他的路。”
“你喜欢他?!”朱厚照歪了歪脑袋,“可是梁先生不喜欢他呢,还跟我讲了一个故事,说当时鲁国的季氏家族,让百姓五个月之内凿出一条运河,可当时的百姓已经吃不饱穿不暖,所以这条命令等于是要他们的命,可大家都没说,只有子路看不下去,他自掏腰包,把俸禄和粮食都拿出来给百姓,大家都说这是义举,只有他的老师说:这是越权。”
年轻的太子殿下想了想,睁着天真的眼睛看着江芸芸,继续一板一眼说到:“梁老师说,子路这事不把上司放在眼里,踩着他们去够自己的仁义,哦,梁老师还说子路会骂孔子呢!这样的性格注定他的命运。”
江芸芸被那目光注视着,沉默了半晌,随后低声说道:“食人之禄,不避其祸,殿下要是今后遇到这样不畏死难,以身赴死的人,可不能对他嗤之以鼻。”
朱厚照看了同样年轻的老师一眼,然后哦了一声:“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终于插上话的朱厚炜大声说着。
“那你的马愿意给我骑嘛?”朱厚照见气氛有些沉默,冷不丁问道。
江芸芸回过神来,一本正经说道:“我只有一头小毛驴。”
朱厚照震惊,随后大笑起来:“这事我知道,他们都说你是驴同知,说你出门骑驴,他们都笑你是个穷酸鬼呢。”
江芸芸也不生气,只是跟着笑:“确实不太富裕。”
张永一听,轻轻咳嗽一声。
朱厚照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然后大气说道:“我有很多马,我可以给你骑呢!等会我带你去看看你的马。”
“君子疾没世名不相称焉。”江芸芸一本正经拒绝着,“我可不碰殿下的弓马。”
“你不一样的!”朱厚照大声说着,然后直勾勾盯着小红花看。
江芸芸无情地把小红花收走了。
朱厚照含恨收回视线。
江芸芸看了眼沙漏,发现上课时间要到了,立马开始陈堂总结:“一个真正有本事,能掌握其他人命运的人,若是没有做到知人善用,不能虚心以待能者,举贤任能,而是任由其他人窃据其位,就会惹出很多狂妄祸事。”
朱厚照连连点头。
“如今殿下今日独自管理东宫,不若就写个表格来,看看每个人都该属于什么位置,看看殿下能不能知人善用了。”
朱厚照眼睛一亮:“好啊!”
身后的嬷嬷长随果不其然露出痛苦之色。
——又来!
“不必真的要他们调动。”江芸芸察觉到他们的不高兴,补充道,“殿下只需要练一下自己的识人之术,从最基本的看人的长处和短处开始做起。”
朱厚照连连点头。
沙漏的时间终于到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不喜欢江芸的课的,太多变数了,但是奈何太子殿下实在喜欢,陛下一开始也有点意见,偏殿下一听大人们反驳就闹得不行,所以陛下忍着脾气又听了两次,见其实也没有太出格,只是一时兴起,而且只是折腾宫人,也就听之任之了,老实说,朱祐樘有时候听多了,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对照起来。
江芸的课后作业还真的有点意思。
“对了,今日二皇子小红花多。”临走前,江芸芸突然对着两位小皇子笑眯眯说道,“我这里有一个扬州的小瓷兔,我舅舅给我的,给二殿下刚刚好。”
朱厚炜立马跳了起来:“是礼物!是我的礼物。”
朱厚照立马挂脸了。
江芸芸挑拨了兄弟关系,也卷着看也没看的教案,施施然走了。
“这个江芸真能挑拨兄弟关系。”长随魏彬对着殿下不高兴说着。
朱厚照看了他一眼:“哪里看出来的,你们也这么觉得嘛?”
其他几位长随对视一眼,没敢说话。
“但江学士不是按照一开始说好的规矩来的吗。”谷大用瞧着太子殿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着,“谁小红花最多谁能得到一个小礼物啊。”
朱厚照一听,点头:“是这道理,今天的课没听吗?不能无望猜测的。”
—— ——
江芸芸的课程自然原封不动传到朱祐樘耳边。
“真是哄小孩一样呢。”司礼监太监蔡昭无奈说道,“太子殿下如此尊贵,怎么能如此偏心。”
朱祐樘想了想:“都是立好规矩的,罢了,回头你也准备几个小猪瓷器给太子送去。”
蔡昭一听,立马说道:“陛下一片拳拳之心,太子殿下一定高兴坏了。”
“对了,刘瑾呢?”朱祐樘又问道,“他的干爹是谁?”
“还在问呢。”蔡昭一脸愤愤,“真不是东西,吃里扒外,直接杀了才是。”
朱佑樘淡着一张脸没说话。
没多久,萧敬悄悄走了过来,在朱祐樘耳边说了几句。
朱祐樘眼皮子一抬:“确定了。”
“是。”萧敬低眉顺眼说道,“可要请他入宫一趟。”
朱祐樘转着手中的扳指,沉思良久:“西苑的花是不是要开了?”
萧敬点头:“荷花正开得好呢。”
“那就开宴赏花吧。”朱祐樘淡淡说道,随后又叮嘱着,“江芸别忘记了。”
第三百六十章
“他好歹是司礼监的大太监, 这次也没对你做什么损害。”三更半夜时谢来忍不住翻墙问道,“你明天可别冲动。”
江芸芸正在翻看最近新出台的问刑条例,一共两百七十九条,她一条一条读得格外仔细, 甚至还会拿着炭笔做着笔记。
“等他做出什么损害不就迟了。”江芸芸头也不抬地反驳着。
谢来抱臂打量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惊讶问道:“没发现你以前这么记仇啊, 你以前不是都随便的嘛。”
他想了想, 突然整个人站直身子,警觉起来:“你不会是觉得京城不好玩, 想要找个理由让他们又把你打发走吧。”
江芸芸也跟着震惊:“我在你眼里这么嚣张的嘛。”
谢来施施然点头, 开始愤愤不平:“你上次骗我的时候,也是这么风轻云淡,理直气壮地, 回头给我吓得好几天不敢睡觉, 幸好这事也没人在意, 就这么过去了。”
江芸芸的脑袋终于从书中拔了起来, 看着谢来想了想, 又冷不丁问道:“你觉得斯日波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