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为何与你说?”
“不知道。”
江芸芸突然笑了笑:“你是奴籍嘛?”
管家脸色微变,没说话了。
“打五十大板。”江芸芸淡淡说道,“乐山,你下去打。”
众人大惊。
“大家许是忘记了,我在琼山县做过几年县令。”江芸芸目光环视周围的徽州官员,平静说道,“我今日能走到诸位面前,可不是靠一张嘴皮子的。”
乐山一把夺过衙役的木板,单手立在一侧,冷笑一声:“我跟着我们公子去了琼州,杀过倭寇,去了京城,经过风雨,去了兰州,杀过蒙古人,这双手也不是吃素的。”
“你们两个按个人,总会吧。”他目光看向两个衙役,不屑说道,“要是这些都不会,你们都滚蛋去吧。”
那两人对视一眼,又想着去看自己的上司柳源。
江芸芸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拍响,偏脸上算得上和颜悦色:“你们若是不会,我就换个人来顶你们的位置,偌大的衙门总会有人会的吧。”
那两人神色巨变,也不敢去看柳源了,甚至不敢去看管家,直接把人打到在地,用棍子夹住他的脖子。
管家这才害怕起来:“你,你不能打我,我又没做错什么,公子,公子……”
汪励欲言又止,去看柳源和胡原,却见两人移开视线,顿时一慌,还未说话,便听到上头的江芸冷冷说道:“打。”
乐山的棍子重重敲在管家的臀背上,管家立马惨叫一声。
“你身为奴仆,本该为主人分忧,记性却这么差,可见汪家平日对你们太过宽容了,主子的事情一个也记不住,那我就替你们汪家管教一下奴才,免得爬到你们头上去,说出去才让人笑话。”
江芸芸的声音混着管家的惨叫,显得格外的冷酷。
汪励蓦地打了一个寒蝉。
第十棍时,血已经染红了衣服,就连哀嚎声都轻了下去。
第二十辊时,后背已经血肉模糊,哀嚎声都开始断断续续。
第三十棍时,板子打在身上能听到水渍声,管家的声音已经微乎其微。
大堂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棍子打在人身上沉闷的动静,还有逐渐沉重的呼吸声。
江芸芸安安静静地坐在上首,看着眼皮子下的众人各异的神色。
徽州啊,程朱理学盛行,乡绅文化繁茂。
江芸芸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把这些人的性格家事,一一打听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来,但想着总归是要解决这个事情的。
她挑中了汪家,汪家虽然势大,在当地已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坏就坏在,还少了点底蕴,家中长辈并没有大官致仕,后辈中并无中流砥柱。
“你只是一个奴仆,做得再好,也没有人会夸你,但你现在死了,那就是死了。”江芸芸的声音突然响起,和气说道,“你不是刚生了一个小儿子嘛,等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不想看着他长大嘛。”
汪励不解地看着她。
柳源和胡原却是心中一声咯噔。
江芸芸注视着面前的管家,惋惜叹气,“我本无意为难你。”
汪励终于察觉出不对劲,眼皮子一跳。
“你,你屈打成招。”他大喊着,“我要去告官,你等着。”
“可他等不了。”江芸芸看向这位纨绔子弟,和气说着,“这本是你的事情,可你却牵连到了这位年迈的管家,害得他骨肉分离,我真是于心不忍。”
汪励惊得瞪大眼睛,好似见鬼一样看着他。
那血淋淋的样子,就连本就仇恨他的雪月也都移开视线,不少徽州本地人更是背过身去。
乐山的动作慢了下来,像是在给这群徽州人看,也像是在给管家喘息的时间。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小孩的哭声,很轻,但又莫名有些刺耳。
在第三十五棍时,管家本来微弱的气息,突然开始发出呵哧呵哧的声音。
乐山看了一眼江芸芸,便停手了。
管家艰难地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已经流出血来,鼻子上的血更是流满了他的脸,他的瞳仁在涣散,嘴里却发出喝喝的响声,垂落在两侧的手抽搐了几下。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他颤颤巍巍,格外虚弱的声音在夏蝉燥热中也格外清晰起来。
“说,我说。”
第三百六十七章
管家的记性明显很好, 就连当日穿什么衣服,做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属实?”江芸芸问着汪励。
汪励脸色青白交加,嘴皮子抖索着, 半晌之后才暴怒说道:“假的, 都是假的, 你这是屈打成招, 我要去告你!”
江芸芸也不理会他,继续去问管家:“当日院子里可还有别的人证。”
“几位贴身伺候的丫鬟们都知道。”管家整个人趴在凳子上, 气若游丝。
江芸芸点头:“那就去汪府把汪公子的这几位贴身丫鬟请过来吧。”
柳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样可就要惊动汪家人了。”
江芸芸不解问道:“如今他们的儿子就在这里难道还没惊动吗?如此漠不关心的家庭氛围, 很难让人信服汪公子现在说得一切内容。”
柳源被怼了无话可说,脸色阴沉。
胡原也终于开口,暗含警告:“汪家大公子可是您的同僚。”
江芸芸神色更是恳切:“若胡知府说得是汪立之, 那我就更要为他整理家风了, 立之时年三十八岁考上进士, 正是风华正茂之年, 性格耿介, 为人朴实, 如今正在户部观政,瞧着大有可为, 若是被不好的事情拖累了,我更为心痛。”
这话一出,别说徽州上下的官员了, 就连今日被请来观看案件审理的徽州乡绅也都神色一怔。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大家只会当成客套话, 可这偏偏是来自京城的江芸说的, 那他说得每一个字就都很值得深思了。
——他在威胁众人。
这事弄不好, 远在京城的汪标也别想好过。
“去请人吧。”江芸芸收回话题,淡淡说道。
柳源看着如此年轻,但大权在握的江芸,神色恍惚,脖子不受控制地对着衙役们点了点头。
这会儿,汪家人来得更快了。
不仅来了一群容貌姣好的丫鬟,还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朽汪爽。”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行礼。
江芸芸并没有免他的礼,也没有让他坐下,只是等他站起来后才和颜悦色说道:“您是汪庶吉士的父亲吧,之前听闻过立之说起过您,您长得和他真像啊,我听说那日酒过半巡后,立之情到深处,说您虽是布衣,但长年言传身教,要他好好做人,好好做官,在场之人听了无不感动。”
在场之人的呼吸缓缓慢了下来。
汪爽一听更是老泪纵横,重新跪在地上,痛哭道:“是老朽治家不严,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差点牵连我儿,钦差大人若是要打,直接打死我吧,让我保全我儿清清白白的名声才是。”
他一跪,汪励也跟着跪了下来。
堂内众人的视线又开始瞧瞧去看上座的江芸芸。
江芸芸巍然不动,只当没察觉到那细微的渐起风雨,依旧脸上和颜悦色:“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做什么,哪里有问题解决那里,既然是这个小儿子有问题,那就解决小儿子罢了。”
汪爽脸色微变,脸上的悲戚顿时僵硬下来。
王励更是直接吓得躲闪到他爹身后。
“这,这……”汪爽下意识说道,“他才二十一岁,还小,是个孩子,十有八九是被那贱人蛊惑引诱的。”
“二十便已及冠,是个大人了,若是这样的年纪还糊涂,那就更该好好教育了。”江芸芸不再和他们扯皮,看向那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你们是一直伺候汪励的人。”
那几个丫鬟被吓得不轻,战战兢兢跪在一处,不敢说话。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来扭扭捏捏。”江芸芸厉声说道。
丫鬟们这才畏惧点头。
“一月初九那日,雪月送燕窝给汪励的事情,你们可知道?”江芸芸问。
丫鬟们对视一眼,没敢说话。
“往你们右边看看。”江芸芸面无表情说着。
那几人下意思看过去,突然发出尖叫,颤巍巍抱在一起。
管家浑身是血被人抬到角落里放着,见了她们甚至还露出一笑,露出血淋淋的牙,好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别说四个小姑娘,就连汪爽也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个说。”江芸芸看向最年轻的一个小丫鬟,“你先吧。”
“我……”那个被江芸芸盯上的小丫鬟脸色一遍,身形摇摇欲坠。
江芸芸沉声说着:“老实交代,你们这些小姑娘可熬不住三十五个棍子。”
小丫鬟直接吓哭了,抽泣说道:“我不知道,那日公子说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我,我不知道。”
“那你听到什么了?”江芸芸问。
小丫鬟哭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说道:“雪月姐姐的呼救声。”
事已至此,这件到底是丫鬟够勾引主子,还是主子强迫丫鬟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大堂内的众人看着汪家众人也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
终于沉冤得雪的雪月趴在她娘肩上,小声哭了出来。
“我,我把雪月妹妹送回去的。”年纪稍大一点的丫鬟。
“屋子当时很乱,是我们两个收拾的。”
剩下三人也都招了。
江芸芸颔首,示意程家健仆把丫鬟们先带下去。
“签字画押吧。”江芸芸仔细看了书吏写的内容,然后对着汪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