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沈墨手中关于申王的事情也将近尾声——母恭妃杨氏。成化二十三年生,弘治四年受封申王,未就藩叙州,弘治十六年薨,年仅十七岁,无子,国除
沈雯提着药箱去了后院,被问及那日之事,只是随口说道,没有注意到王妃微变的脸色。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朱祐枢打量着面前的道士。
张道士好好拾掇拾掇确实非常能唬人, 且朱家人对道家都非常推崇,所以朱祐枢非常快就沦陷了。
张道长坐在上首的位置,对着朱祐枢若有若无的试探,依旧保持点到为止的话术。
“听闻道长擅长医术, 王妃已病弱多时。”
——“王妃自有大夫照顾, 贫道只是一介俗人, 看不得生死。”
“王妃与我成婚半年, 但如今身体憔悴,我很是担心, 不知道道长说的南面可是有药方?我一定找到药方。”
——“东、西、南、北、上、下为六合, 并无他意。”
“天地六合乃世道规律,可我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心安,只想问一个变数。”
——“高一寸为山, 低一寸为水, 山山水水自有定数, 王爷自然也是如此。”
“可我整日为王妃的病情惴惴不安。”
——“飘风不终朝, 骤雨不终日, 都会过去的。”
朱祐枢心烦意乱地看着面前的道长, 边上的管家见状,悄悄递上一大包银子。
“我们王爷就是想求一个结果, 好好坏坏都是可以的。”他说。
张道长垂眸,低声念了句道号:“殿下已有自己的想法,何须贫道多言, 大方无隅,大器晚成, 殿下自有殿下的命数, 王妃亦是。”
朱祐枢看着他沉默着, 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好好,多谢道长解惑。”
张道长只是微微颔首,宛若来时一般,飘飘然走了。
江芸芸听闻荣王不忍陛下为难,决定就藩常德的消息时正在和吏部和吏科的人,确定第一批要直接罢黜官职,贬为庶民的名单。
吏部左侍郎韩文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江芸芸。
江芸芸头也不抬,笑问道:“少宗伯看我做什么?”
“你说荣王怎么想通的?”韩文问。
江芸芸摇头:“不清楚。”
“我怎么听说江学士前几日弹劾过荣王。”韩文又问。
江芸芸一脸无辜:“我上次就是路见不平了一下,没别的意思。”
韩文半信半疑。
“走了不是挺好的。”吏科左给事中吴世忠不解问道,“早些回去,第一能免得礼部要两次花销,第二也符合祖宗规矩,总是留在京城算什么样子,没想到荣王这次这么体恤。”
韩文顺势说道:“这倒也是,就是好奇。”
他说完又悄悄去看江芸,奈何江芸正头也不抬地和主事们再一次核对着人数呢。
“你说人数是不是太多了?”吴世忠看着一摞名字,犹豫问道,“直接罢免的人就有七十八人。”
“一个云南省有至少三千多人的官吏,七十八算什么。”有个负责云南事务的主事嘟囔着,“这些人手上都有人命了,没把他们砍了已经是很厉害了。”
“之前那一千人里都是小官,本就不算什么。”吴世忠颇为谨慎,“现在这本里可是还有镇、巡等官,只怕推行下去的难度不小。”
“若是说起来,他们才是最坏的,上行下效,若是他们一个个持身守正,慎独自律,下面的人还能坏成这样,就是遮遮掩掩一点,也能带出洁身自好和谨言慎行的行事作风来,现在看来云南可真是政令不达,乱成一锅粥了。”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自来就是上面的政策下面的对策,吴世忠也是历经地方的人,闻言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韩文。
韩文咳嗽一声,强行拉回正题:“就先这样吧,把其他的名字都归纳一下,贬官一本,调任的一本,呵斥的一本,回头都整理起来给陛下送去。”
他想了想又安抚着其他人道:“陛下自会调整,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是吧,江学士。”
江芸芸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四两拨千斤:“刘阁老就是让我来看看的,学习学习韩侍郎做事的本事,尽快进步。”
韩文冷哼一声,点了点头:“跟着内阁学坏了。”
江芸芸只是咧嘴一笑。
等她从吏部下值回家后,张道长已经等在院中啃鸭脖了,一见到他就懒洋洋说道:“今天听说那人去的是常德,我就嘴巴馋,想吃鸭脖了,买了几个回来,厨房里的给你吃的。”
江芸芸笑:“怎么想得这么远了。”
“不远啊,常德的红皮鸭可好吃了,我很小的时候跟着我师傅去化缘过,有一户人家吃了好多鸭舌,鸭肉,鸭腿都被人分走了,就剩下这些没什么肉的鸭脖,本打算送给乞丐的,是我师傅脸皮厚,给人算了一卦,问人要过来的,就放在卤水里煮了煮就很好吃了。”
江芸芸洗了手,接过乐山递来的鸭脖,也跟着坐在小板凳上:“吃到以前的味道了吗?”
张道长嗦着鸭脖没说话,看向江芸芸的目光扑闪了一下。
“别吃上火了,喝点雪梨汤。”乐山有给她们各自端了雪梨汤,“少吃点,晚上炒饭了,放了不少河虾呢,我还做了鱼肉丸子。”
“好好好。”张道长把鸭骨头咬得嘎吱嘎吱响,连连点头。
江芸芸斯斯文文吃了一根鸭骨头,张道长已经嚼了三根,碗里的雪梨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比我师傅做的好吃,我师傅这人每次做饭都是口味淡的,舍不得放盐,小气,我小时候一直以为鸭脖就这个味道的,还有点膻味,长大了才知道这东西外面人都是吃这么重口味的,嗐,我师父真是暴殄天物啊。”张道长一边蹲在地上洗手,一边抱怨着。
江芸芸抿了一口雪梨汤去去嘴里的味道,笑说着:“小孩子不好吃重口味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是这个道理,我以前跟厨房时听厨娘说过的,小孩子吃太咸了人会肿的,身体排不出去,会生病的,哎,养小孩子可真不容易啊,冷了不行,热了不行,吃咸了也不行。”乐山出来架桌子,叹气说道,“这么说起来,幺儿是真的好养活啊。”
江芸芸不笑了。
“好久没见到那个死小子了,平日里一天三次往你家窜的。”张道长洗得双手通红这才慢慢吞吞走过来,故意刺了一句,“你们吵架了?”
江芸芸摇了摇头:“不知道算不算吵架了。”
“那就是拌嘴?”张道长一本正经教训着,“幺儿这人,你哄两句,他肯定就屁颠屁颠跟着你跑了啊,好歹和你一起长大的,怎么还不会养小孩了。”
江芸芸无奈苦笑。
“幺儿喜欢吃甜食,我回头做个糕点,公子送过去,幺儿肯定就高兴了。”乐山也跟着出谋划策。
江芸芸开始分筷子,转移话题:“来,别忙活了,一起吃饭吧。”
“荣王之事就这么结束了?”饭后,张道长一边给小毛驴梳毛,一边随口问道。
“荣王的事是结束了。”江芸芸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手里抱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野猫,笑说着。
张道长敏锐,扭头看了过来:“那就是刚开始?”
江芸芸笑着没说话,手里的猫娇滴滴地靠着她撒娇。
“我就说你江其归要是叫人扭头跑,要是想不跳坑,最好先停下来想一想。”张道长嘲笑着,“不对,我怎么感觉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江芸芸想了想:“皇家的感情是很珍贵的。”
张道长笑说着:“那我瞧着皇帝对他的那些兄弟姊妹都很好,”
江芸芸笑着卷了卷小猫的尾巴:“最近要乱一些,你在观里不要出门了。”
张道长哦了一声,举着刷子奋力把小毛驴和小白马的毛都梳了梳,然后悄悄挪了过来:“我前几天为你点长明灯的时候,一直点不起来。”
“油不行呗。”江芸芸笑说着。
张道长严肃说道:“我们可是良心道观,不干这么缺德的事情,那天十五,很多人点了灯,别的都行,就你的不行。”
江芸芸笑说着:“那就是我倒霉?”
“所以我算了算,你这几年最好低调一点。”张道长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凑过去说道,“我觉得你有血光之灾。”
江芸芸没说话。
张道长喋喋不休:“你看看你又在装死,说了这么多遍怎么就不听呢,这么多人不喜欢你,你要是出一个错,他们能把你活剐了,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现在还有人帮你压着,但万一真出了大事,那些人才不会管你呢,这事情可不是慢慢做的嘛……”
江芸芸突然睁开眼。
张道长一见她有了动静,高兴起来:“怎么,觉得我说得对。”
江芸芸拍了拍小猫屁股,手里的红绳被小猫咬了出来,放在嘴里来来回回咬着,偏她还不在意,笑说着:“你说得对,你说事情是不是被人压着,那我得去哪里找?哦,通政司……”
张道长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欲言又止,到最后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顺手把小猫嘴里的红绳掏出来,不高兴嘟囔着:“别吃了,又不是给你的。”
荣王妃流产的消息被荣王就藩的消息所掩盖。
沈雯心事重重地回了太医院。
院使方贤见她精神不好,安慰道:“王妃的脉我们之前都把过了,胎位不好,年纪也太小了,本就不好保的。”
沈雯只能干巴巴道谢,然后离开了。
下班前,沈墨神秘兮兮说要带她去见江芸,谁知道沈雯精神不高。
“怎么了?”沈墨震惊,“是江芸!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沈雯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憋了好几天的话忍不住说出来:“王妃是自己流产的。”
“什么!”沈墨震惊。
沈雯没说话了,只是觉得非常痛苦。
——“我朝王妃都是平民出身,我父母本不愿我入这宫门,可我自小争强好胜,年少时听着过路商客说起天南地北的故事,只恨自己不是男儿,如今有了更好的位置,也想为自己争一口气,我不能死在这里。”
荣王妃不过十五,初见时还有些稚气,这场痛苦的生育让她憔悴地只剩下一把骨头,偏她的眼睛在发光,不愿意就这么被人随意踏在脚下。
“你疯了,你给的药?”沈墨抓着沈雯的胳膊,气音问道,“她要是供出你,你就完了!江其归也救不了你!”
沈雯看了他哥哥一眼,随后低下头说道:“她要是不流产,她还有活路吗?”
沈墨嘴角微动,没说话。
“长途奔波,怀着孕要死,耽误荣王就藩,我瞧着……”
沈墨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苦着脸说道:“我的好妹妹,闭上嘴吧,什么毛病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早知道不让你来太医院了,以前都开心啊。”沈墨抱怨着,“还见不见江其归啊,我今天请他吃饭呢。”
“见!但这么直白的见会不会不好意思啊!”沈雯拍了拍自己的脸,脸颊瞬间红扑扑的,“我觉得我来太医院可太对了,快乐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小猪,我就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沈墨懒得听她胡言乱语:“走啦走啦,换个男装去,不瞒你说,我还请了其他人,不少人都带了家中姊妹来的,你都不知道江其归有多受欢迎,当年那江状元撑伞图最近又开始流行了,啧啧,一两一张呢。”
“哦,我也买了。”沈雯嘎嘎笑了起来,“江学士当年真好看啊,当然现在也好看,嘻嘻,就是以前小脸真白啊,跟个小花神一样,漂漂亮亮的。”
“江其归可不合适你,我瞧着这人未来坎坷得很,我可舍不得你吃苦。”沈墨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