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陛下都能为你创一个内阁行走的职务,在为你破次例也不稀奇。”韩文叹气,冒了一句家乡话,“谁叫陛下待见你呢。”
江芸芸摸了摸脑袋:“俺晓得了。”
韩文一听:“哪里学的山西话?”
“之前从兰州回来的时候,在山西过过年,学了几句。”江芸芸咧嘴一笑。
韩文高兴坏了,越发觉得这人有前途,拍拍她的肩膀了:“不说了,好好干,等你出来旨意就下来了。”
两人离开后,假山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影,盯着江芸芸的背影许久,随后用力砸了一下石壁,最后愤愤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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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江芸那贱人推了他,不然他怎么好端端晕倒的。”曹蓁连夜赶往京城,一见到面色苍白的江苍就破口大骂。
江苍揉了揉额头:“是我自己体力不支晕过去的,和他没关系。”
“怎么和他没关系!”曹蓁大怒,“他们都说是他欺负了你,刚才那个人的话你听到没有,那人马上就要做吏部考功司的郎中了,那可不是要掐着我们的脖子了,一定是处处针对你的。”
江苍看着面前气得面色通红的人,只觉得陌生,骤然提高音量:“不要说了!”
曹蓁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我自己晕的。”
“那个人就是考功司的郎中,他要借我们的手杀人。”
江苍实在太累了,他虚弱地靠在床榻上,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要管我的事情了,也不要再去管江芸的事情,就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好不好。”
曹蓁沉默,突然扑了过来,面目狰狞问道:“不好,只要有他在的一天,那就是时时刻刻悬挂在我们母子头上的一把刀,江如琅那个畜生对不起我就算了,还要对不起你,我如何能忍,你可是我的长生啊,我生你的时候疼了好几日……那日大夫都说你不行了,我抱着你跪在长生殿前,求了一遍又一遍的神佛,娘不能没有你,你可是我们曹家最聪明的孩子啊,不能输,怎么能输给周家那些低贱的奴才。”
“是不是他威胁你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江苍睁眼看着头顶的花纹,头痛欲裂。
——他疼到甚至分不清到底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难受。
疼,实在太疼了。
所有人都拿着刀一刀又一刀的砍在他的身上,他的精神上,那股窒息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所以,我是回不了头了吗?”他喃喃自语,手指下的佛珠好似突然变得烫手一样,让他猝不及防收回手指。
“回头?不能回头。”曹蓁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我们不能输,我们不能丢脸。”
江苍怔怔地看着她,神色迷茫麻木,半晌之后竟有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都趴在床铺上,长发披散,消瘦的脊梁高高耸起,手中的那串带了整整二十年的佛珠被用力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又哭又笑,偏又不不言不语,宛若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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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外察也结束了,马文升睁大眼睛盯着江芸给人画圈,天亮之后就直接递了折子给内阁,随后发表领导讲话,大大夸奖了一番,紧接着又公布了江芸的职位,最后给了整个考功司三天假期。
江芸芸被接受热烈欢迎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家睡觉,许是和考功司的人混熟了,这群人现在可太闹腾了,她头也不回就跑了。
叶懿看着她的背影,神色阴鸷。
“怎么了?”郎中文辰芳随口问道。
叶懿冷冷说道:“你不觉得现在考功司太挤了吗?”
文辰芳装傻:“没有啊,前年刚修的官獬,还挺宽敞的啊。”
叶懿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跟着转身离开了。
“我感觉叶郎中最近一直奇奇怪怪的。”陈主事凑过来小声说道,“我瞧着是对江学士有意见。”
文辰芳叹气:“也是越老越糊涂了,好好过几年也能安心退休了,人家如今只是盘踞在我们考功司的龙蛇,结个善缘懂不懂,和神童们较什么劲。”
陈主事也跟着冷嘲热讽:“要是想的明白,也不会一大把年纪还在这里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文辰芳老好人一个,挥手把人赶走,“大家都收拾收拾,门窗关好,都各自回家好好休息吧。”
江芸芸无事一生轻,看着湖边有小姑娘在卖莲蓬,笑说着:“这个莲蓬怎么买啊?”
“买藕三根可以送一个哦,这样才九文钱,要是单买可就要三文钱哦。”小姑娘一开口就是一个软软的南方口音。
“扬州人?”江芸芸笑问着。
“是啊,去年扬州发生旱灾,我娘就带我来京城了。”小姑娘笑眯眯说着,“郎君也是扬州人?”
“是啊,原是老乡,那就给我三根藕。”江芸芸掏钱,“再给我来一个大一点的莲蓬。”
小姑娘笑容灿烂:“好啊,小郎君真好看,给你一个带花苞的好不好啊。”
“行。”江芸芸也不客气,指了一个最大的,“我要这个。”
江芸芸掏出钱来,只是刚递出来,突然察觉不对劲,往后一退,一把刀顺势贴着她的胳膊划了过去,夏衫单薄,瞬间鲜血淋漓。
小姑娘发生一声尖叫,手里的篮子朝着那人砸了过去,莲蓬荷花并着泥藕,铺头盖脸砸了三人一脸。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人群哗然, 本来还围堵在一起的人瞬间散开了。
攻击江芸芸的人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壮汉,手中寒光闪烁,目光紧盯着江芸,一击不中立马重新扑了上来, 幸好那藕重量不轻, 砸的他脚步一顿。
江芸芸得以后退一步, 顺手把小姑娘拉过来推到边上去, 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来,刀柄上松松垮垮的小红绳因为被猛地抽出, 重重打在手背上。
“你是谁?”江芸芸厉声质问道。
那人恶狠狠的目光从小姑娘身上移开, 随后看向江芸芸,狞笑着:“要你命的人。”
两人一交手,江芸芸就能感觉到, 来人明显是个练家子, 下盘极稳, 那把狭长的刀刃几乎在他手中宛若臂使。
人群豁然散开, 但也没有完全散开, 留下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小姑娘在边上急得跳脚:“我的藕, 我的藕。”
江芸芸手臂被震得发麻,偏这人刀锋好似能把人包裹起来一样, 真是跑也跑不掉,死也死不完。
那人好似戏弄一般,故意用刀在她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 没一会儿江芸芸身上就鲜血淋漓,跟个小血人一样。
夏日柳叶繁茂, 长长的柳条被卷入无妄之灾, 丢了好几根柳条, 地上则是一片狼藉,江芸芸的血散落每个地方。
夏裳单薄,长叶拂面时,江芸芸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镇定说道:“有人叫你来杀我?我也可以给你钱。”
外面很快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后是粗狂的喊声:“让开让开……公差办事,快让开……”
“锦衣卫办事,速速闪开……”没多久,锦衣卫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兵马司的人来了!快住手,官兵来了。”小姑娘在边上急得来回转,连忙高声喊道,“锦衣卫,锦衣卫也来了。”
江芸芸在地上狼狈打了一个滚,顺势躲到树后,避开了大部分人的视线,也和那个行凶之人拉开了点距离。
“天子脚下动刀动枪,被抓住可不是好事。”江芸芸往后退了一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痕。
她的脸上被划了一道,滚烫的鲜血顺着下颚流了下来,很快就润湿了衣襟。
破破烂烂的衣裳,浑身是血的模样,偏她站在那里,柳条飘动,便也当真是浩然正气,毫不屈服。
人群中有人大胆地拎着一个木板子在边上犹犹豫豫打转。
江芸芸反手握紧那把刀,察觉到夏日的风吹到自己身上,又冷又热的感觉,她不清楚面前之人的意图,但知道拖延太久对自己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那人察觉到逐渐靠近的动静,身后有高手接近,狞笑一声:“你的死期到了,江芸。”
他整个人都扑了过来,目标明确,直击心脏。
江芸芸却在他扑过来的一瞬间蹲下,反身灵巧地翻到他的背上,一只手牢牢桎梏着他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的刀柄重击在他的肩窝的软筋上。
那人吃痛大喊着,随后突然脚步一顿,侧首抬眸注视着江芸,注视着她的喉骨,不可思议,随后大笑起来:“你是女……”
“住手!”姜磊的声音骤然响起,却被血迹飞溅了一脸,惊愕站在原地。
原是江芸芸手中的刀想也不想直接调转顺序,然后面无表情划过他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把他的话全都压了回去。
他的声音只剩下赫赫的动静声,眼睛不可思议睁大,偏脸上还带着笑,整个人露出癫狂诡异的模样。
“你,你杀人……”终于跑进来的兵马司副指挥看着一地的鲜血,磕巴了一下。
面前的江芸芸站在树后,浑身鲜血淋漓,偏面无表情,手中的刀还滴着血,跟个冷面煞星一样,而行凶的人已经脸朝下的倒在她的脚边。
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靠近她。
“江学士受惊了。”那人很快就回过神来,“快,扶江学士去医馆。”
“来人,把这个狂徒拖回去。”
“封锁城门,快让指挥封锁城门。”
江芸芸借着柳条庇护,躲在树后,丝毫没有动静,好似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疼得浑身发抖,偏大脑格外冷静,想着要不行就先跳下水游回家去,因为她的衣服坏了。
“江芸……”姜磊想要上前,却被江芸芸冷冷的目光钉在原处。
“江芸,江芸。”人群中突然传来一身凄厉的惨叫声。
一个人影艰难挤出人群正准备看热闹,谁知猛地一眼看到柳树后浑身是血的江芸芸,脸色瞬间惨白,再定睛一看她破破烂烂的衣服,整个人更是吓得发抖。
正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张道长。
他连滚带爬跑过来,差点被手里的毯子绊倒,却还记得一把把离得最近的姜磊推开。
张道长和她惶恐对视了片刻,随后想也不想就把崭新的,五颜六色的,一块块缝合起来的毯子就披在她身上,抖索的嘴皮子也跟着冷静下来,伸手胡乱抹了一把她脸上的血迹,胡乱抹在毯子上,自言自语:“没事没事,不怕不怕,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江芸芸回过神来,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道:“冷静一点。”
手背上的血迹流到张道长的手上,他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深吸几口气:“对对,对对。”
那个副指挥把尸体拖走,又把围观的人赶在,这才走了过来,一脸担忧问道:“我送江学士去医馆。”
“不用。”江芸芸拢了拢毯子,“今日城内治安还请副指挥多多照看。”
“自然自然。”副指挥尴尬又紧张,搓了搓手,“万万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我,我们肯定加强巡逻。”
“嗯。”江芸芸点头,平静说道,“那我就先回家了。”
“这……”都指挥犹豫着,“这都是血。”
“我是大夫,我是大夫。”张道长连忙说道。
都指挥看着他穿着道袍一脸不信任,厉声呵斥道:“我可要找个好一点的大夫,你一个拿着百衲衣的道士,一看就是招摇撞骗的,可别治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