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翻墙的人想也不想就一手一块糖塞到马嘴和驴嘴里。
原本打算叫唤的守门人立马就被俘虏了,吃着东西收回脑袋,全然没有看家护卫的觉悟。
“我就说我家小毛驴怎么见了你怎么热情。”夜色中,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原来你破费了这么多啊。”
正在撸驴的黑影僵在原处。
“月上柳梢头,人影翻墙来,姜千户,小贼行为啊。”
原来桃树的摇椅上赫然躺着这间屋子的主人。
“你大晚上不睡觉,修仙啊。”姜磊震惊。
江芸芸身上盖着毯子,怀里揣着一只猫,眼皮子也不抬起来,开始晃着小椅子,随口说道:“你不是也没睡。”
“我办事呢!”姜磊理直气壮。
“我也是啊。”江芸芸面不改色。
“你大晚上办什么事情?”姜磊不解。
“在思考人生大事。”江芸芸叹气。
姜磊寻了个小凳子坐在她边上,掏了掏耳朵:“说来听听,江学士。”
“在想人是好赖活着好,还是头铁去死好。”江芸芸捂着小猫的耳朵,声音也跟着轻了一些。
姜磊大为吃惊:“你一个风光无限的大红人,想这事做什么?”
江芸芸没说话,只是反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那个张道士是小鸭子吗,整天跟着你跑,我去道观找他,发现他人不在,我就猜他肯定有贴着你来了。”姜磊恨铁不成钢。
江芸芸笑:“确实在我这里,在睡觉呢,别把人吓坏了,我好不容易安抚着才睡下去呢,大晚上找他做什么?”
“抓到几只老鼠,想问问他认不认识?”
江芸芸抬眸去看他,漆黑的夜色下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所有人都说江芸长了一双极为动人的眼睛。
——如果不是盯着自己就更动人了。
“直说吧。”她笑说着,“你找他还是找我?”
姜磊丧气:“你也太聪明了,和你说话怪没意思的。”
江芸芸只是笑。
“抓了三个人,一个是工部屯田司的主事周然,一个是户部江西清吏司主事陶知行,一个是南直隶宝泉局的负责人张耀祖。”
江芸芸睁开眼:“周然和张耀祖是句容人。”
姜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陶知行是成化十一年进士科,现在应该五十三了,一开始任职户部,去江西清吏司是陛下登基后第三年后去的,今年得了一个寻常,在这个位置上还能得到这个评价,平日做人不太圆滑。”江芸芸主持过京察和外察,对大部分官员的政绩和履历情况了然于心。
“我就知道你还都记得。”姜磊继续问道,“你知道他们都联系谁了吗?”
江芸芸摇头。
姜磊也不打哑谜直接说道:“工部屯田司的主事周然半月前想要借着大张急递铺给户部江西清吏司主事陶知行送信,目前信件被我们悉数拦获,人也已经都被抓了。”
江芸芸并不意外。
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先安抚众人,让他们放松警惕,再在外部渲染紧张气氛,让他们疑神疑鬼,最后让锦衣卫在外面盯梢,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冒头的,只要抓住一个人后面的人自然会牵连出来。
——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
姜磊突然靠过来,低声说道:“你知道南直隶宝泉局的负责人张耀祖联系谁吗?”
江芸芸沉默,眉心微动。
姜磊仔细盯着她脸上的神色,随后哼唧了一声:“若是你知道了,肯定高兴。”
“曹家?”江芸芸睁眼,眼神直视姜磊,平静地问道。
姜磊被那一眼看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正儿八经坐好,又急又怀疑:“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个口气已经把答案明晃晃写在脸上了。”江芸芸盯着头顶的树叶,片刻后冷不丁说道,“我不高兴。”
姜磊不解。
“曹家对你这么不好,现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要完了,你怎么不高兴?”
江芸芸缓缓吐出一口气:“曹家好端端干这个杀头的买卖做什么?”
“谁会觉得钱多。”姜磊倒是不在意,“这些做生意的人不是都这么大胆的嘛。”
“曹家定然是出事了。”江芸芸拧眉。
曹老夫人不应该是这么冒险激进的人。
“出什么事?”姜磊不解。
江芸芸把怀里熟睡的小猫儿抱在怀里,坐了起来,看着茫茫夜色没有说话。
姜磊摸了摸脑袋:“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江芸芸一肚子心思,只觉得没一个事情都解决不了,绕是她素来心态极好,也忍不住有些急躁,所以只能摸着小猫耳朵去烦猫。
睡得好好的小猫快被烦死了,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但很快就用爪子把自己脑袋捂住。
“你觉得宁王会谋反嘛?”沉默的人突然开口。
姜磊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纯靠猜想。”江芸芸含含糊糊说着。
姜磊却突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听说过你和宁王有些过节,但也不是你可以构陷他的理由,哪怕是你,陛下听了都会不喜的。”
江芸芸摸着袖子里的那封信,突然觉得好笑。
证据在自己手里,但唯二知道的两个人都知道这东西谁也不敢拿出来。
——真是一个诡异,令人厌烦的平衡啊。
“那你觉得江西那边的人是为什么搞这一出。”江芸芸试图引导一下。
姜磊信誓旦旦说道:“肯定是报复啊,他们都是当年那一拨的幸存者,你屋子里睡觉的张道长也是,不然我大晚上来吓唬他做什么。”
江芸芸扭头看他。
姜磊理直气壮:“吓一下而已,至于这么护犊子嘛。”
“不是。”
春夜的月光照在小状元脸上,原本过分白皙秀气的面容也显出几分阴森:“这两人在这个职位算起来都十来年了,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报复的念头。”
姜磊拧眉。
“曹家一个巨富人家,一门两进士,哪里不是赚钱的办法,至于这么想不开嘛。”
江芸芸幽幽的声音被日光一照,显出几分阴森来。
“姜千户,您再仔细想想。”
—— ——
“怎么回事?张家怎么就人去楼空了。”曹澜暴怒,“前几日不是还悄悄来过吗?跑了,肯定是跑了。”
管家欲言又止:“那院子的东西都在,就这么跑了?”
“不然能哪里去?”曹澜在屋内不安走动着,“张耀祖最是胆小鸡贼,说不定察觉事情不对早就跑了,他本来就胆小如鼠,一开始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钱才扭扭捏捏同意的,现在事情闹大了,肯定是跑了。”
管家忍不住说道:“他怎么爱钱,怎么会连钱都没带走呢。”
曹澜脚步一顿,心中的焦躁终于被狠狠打碎,整个人迷茫恍惚,随后打了一个寒颤,幽幽地看向管家:“那你说,他能去哪里?”
管家被那一眼看的心惊肉跳。
普天之下,能让一大家子的人悄无声息地失踪,除了那群煞星还能有谁!谁还能有这个本事。
但他不敢开口。
谁也不敢开口。
“要不还是请示一下老夫人吧?”他犹犹豫豫说道。
曹澜神色猛地狠厉起来:“娘病重,谁也不能打扰她休息。”
管家吓得一个哆嗦,不敢说话。
——完了,曹家要完了。
他满脑子都是这样的话闪过,但他脸上却完全不敢露出片刻。
“老爷,门口有人自称是南昌人,又要事想要和老爷商量。”门房快步走来,犹豫说道,“说和江芸有关。”
曹澜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请进来。”
—— ——
七日前,江西南昌
朱宸濠在屋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谋士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老实说,他也不太懂王爷对那个江芸到底什么毛病,如此自信又如此打脸。
那一封信送过去,宛若石沉大海,毫无音信。
他们之所以发现没有效果是因为户部江西清吏司主事陶知行失踪了,一家老老小小八口人就这么光天化日,在众人眼皮子地下失踪了。
能有这样手段的人这世上仅有锦衣卫。
锦衣卫来了江西!
没做坏事的人都得心虚一会儿,更别说偷偷做了不少坏事的人。
“陶知行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就是爱财,我们只要把和他联系的人先下手为强干掉,那就不能牵扯到我们。”谋士被晃得头晕,忍不住说道。
朱宸濠停下脚步,脸色阴沉:“只怕情况有变。”
“什么意思?”谋士一看他那神色,心里突然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