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小孩桌,我们坐小孩桌。”
朱厚炜一听也捧着碗,跟在她后面挤过去,嘴里鹦鹉学舌:“小孩桌,我也坐小孩桌。”
张道长安顿好小孩,然后悄悄去看主桌,出人意料的是,位置的安排格外顺利。
朱厚照坐在主位,江芸芸坐在右手边,顾仕隆坐在左手边,黎循传坐在对面。
江芸芸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问道:“诸位,还吃饭吗?”
“吃吧。”朱厚照拿起筷子,“我倒要吃吃乐山的饭有多好吃。”
“很好吃,乐山会扬州菜,琼山菜,兰州菜,后来又学了徽州菜,京城的硬菜也都会。”顾仕隆得意说道,“他的烤鸡和小鱼干最好吃了。”
朱厚照扭头去问江芸芸:“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吧,不挑食。”江芸芸笑说着,“陛下喜欢吃肉,这道红烧肉是扬州特色,有些甜味,陛下可以试试。”
朱厚照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这个白灼虾,现在可不好买,你多吃点。”对黎循传说道。
“这个油炸肉条冷了不好吃,明日要是还想吃,还要再复炸一遍。”对顾仕隆说道。
在江芸芸的一顿和稀泥的操作下,这顿饭出奇和谐地吃完,大家安安静静埋头苦吃,间歇听着隔壁桌的欢笑声。
饭后,朱厚炜耍赖不想走了,抱着顾知不松手,张道长大惊失色,胆大包天把二殿下的爪子扒开,把自家白菜火急火燎带走了,顺手还把第二株小白菜陈禾颖也拉走了,朱厚炜不死心要跟上去,朱厚照嫌丢人,反手把弟弟丢给锦衣卫。
“我送送陛下。”江芸芸见气氛严肃便笑说着,“巷子里黑。”
顾仕隆想跟上去,谢来眼疾手快把人拦住。
“天黑了,你晚上住在我那里吧。”黎循传抬眸扫了一眼廊檐下等着乐山取灯的江芸芸,平静说道,“明日休息,也不急着去营里,早点洗漱,也好休息。”
顾仕隆看了一眼江芸芸,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边上的朱厚照,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冬日天色漆黑,头顶的月亮依稀落下冷白的光,巷子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吗,万籁寂无声,正听到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唯有一盏灯笼正安静笼罩着两道影子。
朱厚照和她走在一起,盯着面前的两道并肩站立的影子,突然晃了晃脑袋,影子便也跟着动了动,瞧着靠得更近了。
朱厚照眼尾一扫,却见江芸芸并无任何异色,提着灯笼的手稳稳的,只好讪讪把脑袋收了回来。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巷子口。
谢来已经驾着马车停在巷子口,还有朱厚炜抽抽搭搭的哭声。
“乐山的饭真的很好吃。”朱厚照咳嗽一声说道。
江芸芸笑:“陛下喜欢就好。”
朱厚照说完又没说话了,盯着她看:“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
“天色已黑,陛下该回去了。”江芸芸后退一步,笑说着。
朱厚照欲言又止,却听到谢来提醒的声音回过神来。
“太后派人催了两次了。”
朱厚照低着头,半晌之后才沉默地上马车离开了。
江芸芸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意缓缓敛下,转身回了家,桌子早就被收拾好,纸阁还搭在院子里,张道长带着两个小孩去休息了,乐山等人正在厨房收拾,原本热闹的院子瞬间冷冷清清起来。
“楠枝。”江芸芸歪了歪头,地上的影子边也跟着晃了晃,“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黎循传听到动静,松了松手劲,膝盖上的小猫落荒而逃,他便拎着给它擦身体的抹布,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人,脸上露出温柔笑意:“等你回来。”
—— ——
进入十二月后,江芸芸就开始承包内阁的账务,算今年的帐,理明年的需求,某一日突然看到王鏊神神秘秘走了进来。
“弹劾我的折子我都处理好了。”江芸芸想也不想就说道,“说八卦,下次来。”
出人意料的是,王鏊来了却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看。
“怎么了?”江芸芸不解抬头。
王鏊看着面前年轻貌美的江芸,突然说道:“我听说寿宁侯给陛下送了一个女子。”
江芸芸不解。
“算了,我也是听说的,当不得准。”不曾想,一向八卦的王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心事重重地端着茶盏走了,脚步一转,去了李东阳的院子。
江芸芸不明所以。
午后,周发蹑手蹑脚,但神色急躁地走了进来,在江芸芸耳边低声说道:“二殿下请您马上过去一趟。”
第五百章
江芸芸还未靠近乾清宫, 突然察觉到前面有些混乱,不由站在原地思考着,只是还未看出什么, 朱厚炜就猛地从角落里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失措的抱着她。
“哥,哥杀人了。”他哆哆嗦嗦说道。
江芸芸震惊:“什么。”
“他还提着刀,一身是血的说要把舅舅都杀了, 我把他关起来了。”朱厚炜吓到浑身都在发抖,“都是血, 我害怕,江芸,怎么办?”
江芸芸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 很快就抓到重点,安抚道:“是寿宁侯做了什么吗?”
“我听说,他给哥哥送来一个女人。”朱厚炜小声说道。
“女人?”江芸芸冷不丁想起早上王鏊说的话。
“我不知道是谁?等我知道的时候就是张永派人跟我说我哥发火了,叫我过去劝一下。”朱厚炜在江芸芸的安抚下冷静下来, 口气平稳,“然后我过去就看到有个女人倒在地上,地上都是血, 哥瞧着,瞧着跟疯了一样,我很害怕……”
他把脑袋埋在江芸芸怀里, 抽泣道:“哥这么看我, 我害怕,江芸。”
江芸芸眉心紧皱。
朱厚照肯定不是杀欲重的人, 但他现在却提刀杀了人, 可见那个女人, 或者说张鹤龄做了一件他无法忍耐的错事。
“我去看看,殿下去偏殿等着。”江芸芸拍了拍朱厚炜的后背,安抚道。
朱厚炜抽抽搭搭地嗯了一声:“会出事吗?”
“不会。”江芸芸笃定说道。
乾清宫乱成一团了,张永到底是有些本事的大太监,把所有人都控制在前殿的空地上,锦衣卫更是直接把整个大殿包围起来。
许是谁也没想到江芸芸会来,镇定如张永瞬间呆站在原地,站在台阶上不知所措。
有小黄门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张永神色一冽,恶狠狠地瞪了小黄门一眼,这才亲自整了整衣裳,快步迎了上去。
“江阁老。”他和气说道,“殿中有些事故,今日陛下不方便见人。”
江芸芸冷眼看他,并不说话。
张永被那一眼看得心跳加速,忍不住一开始视线。
“我要见陛下。”江芸芸冷静说道。
张永急得口舌干燥,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真没事,江阁老,您别让我们为难。”
“还有五日就除夕了,现在闹出事情,传到外面去,陛下如何自处。”江芸芸柔声说道,“我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就不能置之不理,想亲自和陛下商定这件事情,孰是孰非,外人不许分辨,但这到底是寿宁侯送来的人,太后那边难道不需要交代吗?”
这简直是戳到张永的心窝子了,一下子也跟着急躁起来。
——他更焦躁的是,不知道江芸说的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知道哪件事情,知道到哪一步了?
“我只是和陛下说说话,不掺和宫廷内务,但自来皇家无小事,不是嘛。”江芸芸循循善诱,“见了血,就不会是小事。”
张永心里对这事也很震惊,他是目睹全过程的,他万万没想到陛下会动手,甚至因为陛下发难得太快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等那人倒在血泊中,陛下竟然提刀走向张鹤龄,张永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朱厚照,随后示意小黄门赶紧把寿宁侯拉走。
现在陛下大门紧闭,一个人坐在大殿内,他也不敢上前。
现在江芸来了。
按照往日习惯,他肯定早早就让江芸过去了挡火气了。
——陛下不会同江阁老生气。
这简直是内廷中不言而喻的小秘密了,所以次次陛下生气,江阁老就会莫名其妙来到乾清宫劝人消火。
但今日……
他不敢再这么做,他怕江芸一出现,这事真的彻底无法收场。
张鹤龄,天煞的蠢货,这王八羔子到底有没有脑子,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鬼事情!!
他在心里骂了无数次,动作上却还是踌躇不前。
他不敢赌啊。
张永是个聪明人,江芸芸和他打过这么多年的交代自然是早早就知道的,现在这事能让他这么为难,她心中警铃大响。
——朱厚照不会把张鹤龄杀了吧。
她直接把张永推开,大步朝着紧闭的大门走去。
张永站在她背后,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
江芸芸站在大门前,想了想突然高声说道:“陛下,江芸求见。”
殿内安静无声。
江芸芸很快又喊道:“陛下……”
大门很快咯吱一声打开。
江芸芸飞快一扫,只看到一个穿着男装的女人躺在血泊中,只是还未细看,眼前的视线就被人挡住了。
朱厚照一身是血的挡在她面前,把殿内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的。
江芸芸大惊:“怎么都是血?有没有受伤?”
朱厚照垂眸看着她,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瞧着有些委屈。
江芸芸见他不说话,一颗心沉甸甸往下掉,真当是不小心把张鹤龄给捅了,一时间也颇为心神不宁,只好自己想去看看到底陛下杀了谁。
“别看。”朱厚照带血的手一把捂住她的眼睛。
江芸芸眼前一黑。
“别看。”朱厚照声音缓缓低了下来,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似乎弯下腰,衣袖摩擦的声音在耳边窸窸窣窣响起,“江芸,没事的。”
江芸芸下意识伸出的手便停在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