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陛下,快快,乾清宫要塌了……”
在众人围过来间,朱厚照只能眼睁睁看着江芸消失在自己面前。
“江芸……”他迷茫低喃道。
乾清宫一场大火,彻底把过年的气氛消除。
与此同时,朝堂上有一些隐晦的传言。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官到现在都不曾缺勤的江阁老突然病了。
一个月都不曾上朝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江家小院
乐山一脸忧心忡忡地坐在台阶下, 心不在焉地磨着药,时不时看向陈禾颖端出来的血水。
“好了没?伤的深不深啊?严重吗?”在陈禾颖跑了两趟之后,乐山忍不住把人抓住, “怎么里面没动静啊。”
陈禾颖眼睛红彤彤的:“骨头断了,都是血,手都被烧到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一直坐在门口的黎循传脸色大白, 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诚勇大惊失色。
陈禾颖拨开乐山的手,匆匆回屋子里了。
黎循传抬眸去看屋顶的谢来。
谢来还是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 盘腿坐在屋顶上沉默,脸上难得没有嬉笑怒骂的神色,只剩下死般的寂静。
他察觉到黎循传沉默的视线, 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黎循传在院中来回走动着,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站在江芸芸的屋门口,里面有很多动静,却唯独没有江芸说话的声音。
他沉默着, 心中澎湃担忧如潮水把人淹没,可最后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面露悲戚。
直到天黑, 张道长才心事重重出了江芸的屋子。
一堆人都围了过来,就连屋顶的谢来也都翻身下来。
“骨头接起来了,本来右手就有旧伤, 怎么就逮着一个地方霍霍啊。”他气到破口大骂, “宫里着火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冲进去做什么, 手上要留疤了, 好好的一双手竟这么折腾。”
“还有别的问题吗?”黎循传紧张问道。
“呛了几口浓烟, 不知道严不严重,但我瞧着晚上大概会发烧,看着点吧,本来身体就跟个破篓一样,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要怎么办啊。”张道长心事重重,抬脚准备去开药方,可一抬头就看到一院子的人,更生气了,“都是一群大男人,关键时刻一点用也没有,晚上只能让顾知和陈禾颖看着点。”
夜深没多久,顾家夫人和毛家夫人就匆匆来到江家。
“我们来照顾,两个孩子会什么。”两位夫人忧心忡忡说道,“消息传出来,我们都颇为担心,路上看到李家也准备送人送东西过来,晚上看门的人多看注意点。”
黎循传看着屋内慌乱的人群,想要往里面看一下江芸的情况,却又发现一切都被屏风遮挡着,完全看不到动静。
“啊呀,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像什么样子,快些回去。”顾家夫人眼尖,连忙把人赶走,想了想又低声说道,“人多口杂,晚些再来吧。”
黎循传声音沙哑:“她怎么样了?”
顾夫人叹气,把人推走:“要受点罪的,下次再说吧,你先回去吧,这里太乱了。”
黎循传被人赶到角落里,却没有离开,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闻着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一颗心几乎要被碾碎。
哪怕当年在漳州受制于人,他也从未有过如此无助的时候。
原来他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她身边,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情况,不能亲自守在她身边,在今日,他终于知道,原来她的一切和他毫无关系。
他们的情分也不过是外人口中的少年情谊。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站在她身边。
黎循传红了眼睛,缓缓闭上眼,掩盖住满眼的心碎。
“黎循传。”头顶传来谢来同样低沉的声音,“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你后悔嘛。”
—— ——
江芸芸自小就很少生病,可每次一生病就是大病,这一次她烧了两日还未退烧,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却又丝毫没有作用。
她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若是有着微弱的呼吸,就像玉雕一样被一层又一层的阴影所笼罩。
陈禾颖一直睡在她床边,每每半夜惊醒,就要伸手去摸摸她的手,又趴在她脸上听着她的呼吸,直到听到那细微动静,这才继续爬回去睡觉。
直到第三日早上,张道长摸着她的额头,反反复复确认着,最后才松了一口气:“退烧了,终于退烧了,我真怕把人烧傻了。”
“一看就是小时候都不让人不省心的孩子,倔脾气。”顾夫人一边叹气一边摸了摸她的脸,“退烧了就好,真是阿弥陀佛保佑。”
等再睁开眼,便是第五天,屋子里有一种窸窸窣窣的热闹,她听在耳里,却又总觉得雾蒙蒙的,有一种不真切的距离感。
张道长正在和沈雯探讨药方。
顾家夫人正劝陈禾颖去休息。
顾知睡在她手边,倒也睡得深。
乐山和诚勇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人。
她安安静静都睁开眼,看着头顶的房梁,有片刻的恍惚。
在梦中,她回到有些陌生的屋子,看到了小姨和坐在轮椅上的外婆,她们的面容被光笼罩着,便是她努力眯起眼睛也看不清她们的模样。
她们也全然没有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两人一个站在厨房里,一个坐在厨房门口,说说笑笑,饭桌上已经摆了三个热气腾腾的菜。
“这道可乐鸡翅好,芸芸就喜欢吃甜口的。”
“怎么堵门口,跟江芸芸小时候一样烦。”
“她从小就饿得快,一回家就像吃饭了。”
“你快些吃去,回头我烧给她,你就别念了。”
“念念好啊,把她魂叫回来,她小时候可不好带,一生病就醒不过来,吓死人了。”
小姨叹气:“那你念吧,让她下辈子可要乖乖的。”
江芸芸想要去拉小姨的手,可手指却只能穿过她的衣袖,她坚持不懈去找外婆。外婆的眼睛已经灰蒙蒙了,再也看不到她了。
她宛若雷击地站在原地,那一瞬间的孤独感由内而外,不可抑止的喷涌而出,可依旧没有人能察觉到她隐秘细碎,不可对人言的痛苦。
浑浑噩噩的感觉令她有种悬空飘浮的不安感。
——她怎么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好像来错地方了,那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看到那张熟悉的黑白照片。
这里的一切明明是这么熟悉,却又这么陌生。
她已经不属于现代了。
江芸芸不可置信地闭上眼,可再一睁开眼,眼前的一切依旧让她陌生。
可她也融不进古代啊。
她只能怔怔地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屋顶,巨大的横梁,任由一颗心在巨大的悲痛中支离破碎,这样难以忍受的折磨,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哪里人,就连那些声音都变得让她难以忍受。
“到底什么时候醒啊。”
“再睡下去也不行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啊啊啊,你醒啦!”
张道长一看到那双通红的眼睛,就紧张得扑了过来。
“怎么不说话,不会真烧傻了吧。”张道长尖叫,抓着她的手腕,就要给人把脉。
江芸芸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到最后只是抽回自己的手,沙哑而平静地说道:“没事。”
张道长松了一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胡言乱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无量天尊保佑,阿弥陀佛保佑。”
一群人也紧跟着围了过来,顾知半梦半醒间把脑袋挪过来,趴在她身上,嘴里嘟嘟囔囔着:“老师老师。”
江芸芸闭上眼没说话。
“人醒了就好,先让其归休息休息。”顾夫人一看她的样子就连忙把人赶走,“快,让人去厨房把粥端来,再来点温水,都散了都散了,你们也都去好好休息休息。”
江芸芸醒了,笼罩在江家的乌云也算彻底散了,乐山脸上也终于露出笑来,快步去厨房端粥。
“熬粥的水是用一整只老母鸡熬出来的,一点也不油腻,很补身体,是诚勇教我的。”他开心对着来端水的陈禾颖说道,“吃了肯定身体就好了。”
陈禾颖也跟着露出笑来,重重点了点头。
宫内
朱厚照听到江芸醒过来的消息,猛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抓着小黄门来回问道:“醒了?真醒了?人怎么样?说话了吗?”
“醒了醒了,没说过话呢,说要休息休息,瞧着有些憔悴了。”小黄门连忙说道。
“那奴婢让厨房端点吃的来,陛下也好几天没吃饭了。”谷大用见状,殷切说道,“可别熬坏了身子。”
朱厚照在屋内打转,随后急切说道:“不吃了,我去江家看看。”
谷大用欲言又止。
“看什么,嫌人家还不够闹心嘛。”朱厚炜端着饭菜走了过来,没好气说道,“先吃饭吧,你要有个好歹,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呢。”
朱厚照眉头紧皱,认真说道:“可我想去见江芸。”
朱厚炜抬头,同样认真说道:“但我想着江芸现在是不想见到你的。”
朱厚照脸色大变。
“吃饭吧,哥。”朱厚炜收回视线,平静说道,“你休息休息,也让江芸休息休息,人干活这么多年了,也难得休息。”
江芸芸就这么在家中休息起来,这一休息就是一个月,每个人都好似记得她病了,但是又通通忘记让她去上班,偏她自己也绝口不提这事。
所以她每日都是躺在小躺椅上晃晃悠悠地等待着吃饭,时不时摸一下小猫,逗一下小驴,哄一下白马,然后就是坐在树下发呆。
她不爱说话,时常一个人一言不发地躺在小躺椅上等着天色渐黑,一呆就是一天。
顾知和陈禾颖都不爱胡闹了,每天一放学就回家,还会时不时带好吃的回来,叽叽喳喳说着外面的热闹。
黎循传每日一下值,换了衣服就给她削水果吃,苹果梨又或者其他,总归是吃了对身体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