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首辅 第971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女扮男装 升级流 成长 穿越重生

  事已至此,众人皆知这些匪患怕也不是这么简单。

  一个能在江西祸害十多年的匪患,从一个不起眼到现在震惊朝野的祸害,江西的地方官以‘其地者惴惴,以得去为幸’,此事就不能简单归咎于盗贼一事。

  “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江芸芸平静说道。

  “还要多急啊,之前我就听说都指挥戴宜死于非命,还有布政使郑岳和御史范辂一个个请辞离开,是了,还有上任巡抚王哲和董杰都是突然病逝的,南昌知府郑巘、宋以方竟直接被盗匪掠夺,数月才放回,这个,这个江西已经无法无天了啊。”梁储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内急得直打转,不悦说道。

  “当官的他们尚且不放在眼里,治下的百姓又是如此水深火热!就该让人领兵,直接去江西把这些人都镇压了。”

  江芸芸还没说话,王鏊先一步摆手:“不可不可,如此兴师动众,今年两税都收不上来,边贸和海贸也各有问题,大同那边刚来信说察觉小王子的大军异动,西南那边一向又是养不熟的,每次必添乱,不可鲁莽。”

  梁储也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江西之事实在骇人听闻,偏只在今年好似突然展开一角,令人闻风丧胆。

  “那,这会不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啊。”最后,他站在江芸芸面前,低声问道,“费子充到底是从内阁出来的?”

  江芸芸眉眼低垂,平静说道:“那他们在此刻应该站出来。”

  —— ——

  孙燧弘治六年的进士,出生于浙江绍兴府,前两年因江西巡抚不是莫名病死,就是不到一年就要请辞离开,他在关键时刻接下这个职位,只不过是赴任时把妻儿送回故乡,自己只带两个书童上路。

  “都这样了,内阁怎么还不直接派兵把宁王这群人抓起来。”副使许逵愤怒说道,“难道还要对宁王抱以期待吗?”

  孙燧把内阁的诏令仔仔细细看完,这才打开第二份信件。

  “谁送的?”许逵随口问道,“还戳了红印,是密件?”

  “江阁老通过锦衣卫送来的密信。”孙燧平静说道。

  “什么!”许逵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你竟然,不对,锦衣卫,不对不对,你怎么和江阁老私下通信?你们,你们很熟?你不是杨阁老推荐来江西的嘛?”

  孙燧没说话,只是把手中那短短几行字的信封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许久之后他神色似乎有些失神,可到最后还是缓缓把纸张折上。

  “怎么了?说的是什么?我能看吗?”许逵被挤得抓耳挠腮,“是对江西有别的考虑,是要我们瓮中捉鳖嘛?还是要我们先发兵,打他个出其不意,朝廷马上就会回援。”

  孙燧已经五十七了,衰老的面容在连绵阴雨的日光下有些灰蒙蒙的,他叹气,把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治世多难啊。”

  许逵飞快地看完了,却有些生气,骂骂咧咧道:“一句没钱就打发了,江西今年确实收成不好,那其他地方呢,不是还有边贸,海贸嘛,难道就一点也抽不出来了,还是他们都拿去做别的用途了,真不管江西了吗?宁王这厮可是要造反啊!!一个个远在京城所以才这么稳当是不是。”

  江西的急已经要火烧眉毛了,匪盗短短三个月好像从地缝里钻出来一样,一个个都手拿武器,身后跟这数千人,一旦攻击某县城,周边附近的人都会群起攻之,大都县城都颇为老旧,残破不堪,是没有任何招架之力的。

  “铅山县的李镇、周伯龄、吴三八这些人之前都不知道在哪里猫着,现在突然据险作乱,一夜之间就攻进县城,我是不信没一点内应的,直接杀了衙门的粮仓和金库,后面就是直接去了费家,费家死了多少人啊!六十三口,几岁的小孩都不放过,费宏现在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许逵在屋子中来回走动着,神色急躁地喋喋不休,只是某一眼突然不经意地看到窗外昏暗的日光又猛地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半晌之后,低声说道:“这可怎么办啊?”

  孙燧看着面前不过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和气说道:“朝廷的难处比我们想的要大,江阁老能亲自写信说明情况,说明现在的政令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做好的办法。”

  若是在他刚考上进士的时候,他可能也会跟许逵一样愤怒,但他已经五十七了,朝堂起伏多年,从一个小小刑部主事到现在的右副都御史,历经西南各地,如今身负重命来到江西,早就预设过最坏的打算。

  ——朝廷还愿意给他管理江西的权利,已经是他们目前能挪用的最好的办法。

  “你,我,我本以为您不太喜欢江阁老的。”许久之后,许逵低声说道,“之前王守仁来拜访您,您避而不见。”

  孙燧看着手中的信件,信中的字迹当真有‘请君看入木,一寸乃非虚’的力道,内容却简单干脆,少有流传在民间的文集一般深刻回韵,他很早之前听闻这人的名字,什么六元及第、年少成名,后来又突然成了女人,消沉了三年后突然回到京城,此后依旧是稳步上升,不可阻挡。

  她如今已经是大明最年轻的阁老,甚至未来是大明最年轻的首辅,她的威望,声势,权重望崇,赫赫之光,成了不容忽视的存在。

  “我其实到现在也不曾见过他,年轻时和好友也曾聊过她的事情,当时只觉得这人汲汲名利,好大喜功,后来成了女人,又闹得皇室不安,朝野震动,当真是惹事精一个,只,我是个浙江人。”孙燧蓦地想起很多事情,涌出无限的言语,可到最后只剩下一句,“浙江现在的情况,很好。”

  若是寻常事情,他还不能如此清晰直观的感觉到江芸的厉害,那些琼州,漳州的海贸,兰州的政绩,甚至是徽州的清除奴役,有人喜欢有人憎恶,他从不过多评价,可唯有浙江,他是浙江人,家族父老六代立家,世世代代生活在浙江。

  浙江各地甚至立有江芸的生祠,香火之盛,完全不亚于那些经久不衰的庙宇。

  他爹说当时绍兴的那些百姓被除了奴籍,分到土地时很多人都哭了,最后一亩土地被重新规划成功后,当日绍兴城一半哭声,一半笑声。

  “清丈吗?”许逵嘟囔着,“河北清丈闹得风风火火的,我是河南人,我爹就一直念叨着什么时候轮到河南。”

  “君子论迹不论心,能为百姓谋一口饭吃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最后孙燧敬佩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再信她一回。”许逵低声嘟囔着,但很快又开心说道,“要是这次成了,说不定我就能回京了,还能顺道见见我爹呢,我从河北到山东又到江西,已经十多年没回去了。”

  “行了,你先去把南昌防务加强,对了,你之前还说宁王府中有人朝着西南走去,说是府中缺人,具体做了什么知道吗?”

  “不清楚。”许逵摇头,解释道,“可能是传信的人还没回来,都出了江西。”

  孙燧摸着胡子,神色忧虑:“只担心是和我的信件一样。”

  截止今日,孙燧已递送了六份关于宁王即将谋反的密信,但全都被拦住,最近几份正大光明被人拆封扔在他书房前,最近一份甚至被撕得四分五裂,威胁意味十足。

  “整个江西官员不是上了宁王的贼船,就是默不作声,打算两头下注的。”许逵冷笑一声,“但我派出的人可是勇士,绝不会如此。”

  “但愿如此吧。”孙燧垂眸,伸手把和江芸的通信直接烧了。

  “哎,这么烧了,会不会……会不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啊。”许逵见状,连忙说道。

  孙燧看着大火吞没纸张之后,任由灼热的火意在指尖一闪而过,这才松了手,抬头笑说道:“我来江西后就知道我没有后路了,汝登,我们为国尽忠,为臣守节的时候来了。”

  许逵神色一冽。

  —— ——

  “大事,大事。”深夜,一个小黄门踏着夜色,匆匆而来。

  出人意料的是,内阁所有屋子都亮着灯。

  本来打算朝着江芸芸屋子冲去的小黄门脚步一顿,朝着首辅王鏊的屋子走去。

  “怎么了?”王鏊披风也来不及披,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小黄门把手中的折子递了上去:“江西密报。”

  王鏊迫不及待接了过来,只看一眼就头晕目眩,被连忙赶来的江芸芸接住。

  “怎么了?”梁储急坏了,连忙挤进两人中间,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孙燧果然是会办事的,在接到内阁彻查铅山县盗匪事后立刻反应过来,亲自驻扎铅山县主持大局,同时借口为了御寇,所以要提早做防乱准备,先一步屯兵于进贤城,随后屯兵于南康、瑞州两城,在盗贼众多的县衙里中分出一些地方设立安义县,同时开始练习正在兵改的王守仁,充盈饶、抚二州的兵备,但请湖东分巡兼管。

  “他这边还说九江为鄱阳湖之重地,最为要害,奏请加重兵备,还要让他们兼管南康、宁州、武宁、瑞昌以及湖广之兴国、通城。”梁储犹豫说道,“之前这里本就有兵力?为何还要加重。”

  “军中有内奸,要隔开和宁王的联系,有了自己人可以控制形势。”江芸芸飞快解释道,随后翻开下一页。

  “广信之横峰、青山诸窑场,地势险要人悍强,确实需要一名通判驻于弋阳,兼督附近五县兵马,也被不时之需。”杨一清也是在边境带过兵的,对这样的举动非常赞同,“要准此事。”

  “不过说来说去,怎么都没南昌的事情啊?”梁储问道,“不是主要问题是南昌吗?”

  “这个布置,已经算是把南昌包围了。”江芸芸把折子合上,一脸严肃,“他还怕有人劫夺兵器,已经提起一步把各处的兵器都转移走了,如今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些兵器在哪,我只担心他动作太过。”

  这样不加掩饰的举动,明眼人一看就是把南昌围困了,按照朱宸濠的心狠手辣,极有可能会对他下死手。

  “那,那不要不同意,就当不知道此事?”王鏊也从心惊肉跳中回过神来,犹豫说道,“他做的也太急太绝了,缓一缓也没什么不好的。”

  江芸芸沉默,看着折子上的名字。

  “这么大的动静了,不管到底成不成,宁王估计心里早就怨恨上了,若我们朝廷还是无动于衷,伤的是这些臣子的心啊。”梁储犹豫说道。

  杨一清看着三人,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了,要说什么直说吧。”王鏊直接说道。

  “我和德成见过几次面,之前他任刑部江西司郎中。不仅在南畿决断囚犯,又在江西处理许多案子,平反了许多冤案,后来在福建右参政任上督储粮食,革除宿弊,君民的生活困顿都有了很大的缓解,这人做事以公心处理一切,从不怕怨恨诽谤,甚至憎恶。”

  江芸芸抬眸看他。

  杨一清的目光依旧平静:“我们要以大局为重。”

  江芸芸捏着折子,片刻之后说道:“是,他已经洞悉我们的目的,提前布局,我们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王鏊一看内阁两位中流砥柱都是一脸坚决,便跟着叹气:“那其归去拟折子和调令吧,你们两个相互看一下,别出错了。”

  江芸芸把折子握在手中,轻轻点头。

  “马上就要子时了,爷派人来问,可要回去了,马车都在宫门口备好了。”周发小心翼翼走过来问道。

  “首辅和梁阁老先回去吧,我和杨阁老把诏令初步拟好再回去休息。”江芸芸先一步说道。

  王鏊也累了,他这几日也跟着江芸的作息走,这才知道她这过得都是什么苦日子,他一把老骨头差点散架了。

  “那你们辛苦,弄好了早些回吧。”王鏊揉了揉胳膊,先一步离开了。

  梁储一见也跟着走了。

  院中只剩下江芸芸和杨一清,两人坐在台阶上,头顶的烧到一半的蜡烛昏暗了不少。

  “为何刚才要犹豫?是后悔不直接派兵了?”不知过了多久,杨一清扭头问道。

  江芸芸摇头,看着面前杨一清的影子。

  她和杨一清的师兄妹感情缘浅,不如带她如孩子的李东阳,甚至不如刻意避险的刘大夏,两人一见面就处在注定需要竞争的位置上,几句年少的过往来信,很难有所感情。

  “我和孙燧通过好几次信。”江芸芸把手中的折子稍有几分力气地握在手中。

  杨一清眉心微动。

  “我提议过,希望他能围困南昌,逼反朱宸濠。”江芸芸的声音在暖色烛火的照耀下,有了几分令人恍惚的平静。

  杨一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也许你说得对,此人一以公心处之,不恤怨诽,我只是在想……”江芸芸失焦的瞳仁在片刻后很快又重新回神,反而开始注视着面前的杨一清,轻轻叹了一口气,“算计人心,还是不快乐的。”

  杨一清眼睛倏地瞪大。

  —— ——

  “听说孙巡抚九月末平了铅山县的盗贼,还找了那个姓费的阁老,之后一路北上,现在已经到南康了,说要把南康附近为患的匪首都抓了。”文姬端着几盆馒头,忧心忡忡说道,“但他这个打发,我瞧着匪患是越来越多了。”

  正在奋笔疾书的黎循传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惊喜:“当真,孙巡抚竟然走到南康了,就是要越来越多,朱宸濠越急,对我们越有利,我还就怕他突然安静下去了,这才是要命的。”

  “我刚才看到有几个陌生人来府中了,不知道和这事有没有关系。”文姬把几块炭丢到火盆里,浓烟冒了出来。

  黎循传被呛得咳嗽几声,捂着鼻子说道:“才十一月,江西就这么冷了。”

  “你这个大少爷还是赶紧走吧,锦衣卫都在外面找疯了。”文姬不悦说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盯着就是。”

  “不行,我必须留在府中,要是等他们造反,我要开他们后门,占据他们后方。”黎循传低下头,低声说道,“你去找锦衣卫,把这几分名单让他们帮忙送去给孙巡抚,这是我最近问出来的可能是南康附近的盗匪。”

  文姬顺手接了过来,故作不经意说道:“行,你吃吧,没什么肉了,最近府里也紧张,唯一的一块肉给小凌吃了,小姑娘要长个的。”

  “行,给她吧。”黎循传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若是江芸在这,一定要震惊面前这位是打扮邋遢,脸上灰头土脸的人是自己认识的,有严重洁癖的小公子黎循传。

  “对了,你要不要给江阁老写封信。”没多久,文姬突然神神秘秘凑过来说道。

  黎循传不解但非常紧张:“她怎么了?”

  “我听说那个杨廷和守孝回来了,外面都说这两人不合,现在突然让他提早回来就是要掣肘江芸的。”她小心翼翼问道,“会不会对江西的事情有影响啊。”

  黎循传眉心紧皱,心中思考许久,最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之前杨阁老坚持守孝三年,现在提早几个月回来,应该是有要事请他回来的,说不定就是江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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