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首辅 第989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女扮男装 升级流 成长 穿越重生

  张道长一大早就收工回来了,洗了手就蹲在厨房门口打下手,眼巴巴看着热气腾腾的锅,手里不帮忙,嘴上尽添乱。

  顾知和陈禾颖穿着新衣服绕着她直打转,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停不下来。

  她们去年就回来了,结果一回来,两个师父都不见了,可把她们急坏了,还是他们的师兄顾霭过来安抚,还带了她娘做的大饼,这才让两个师妹冷静下来。

  “我买了很多绸缎给您哦。”顾知大声宣布道。

  “我写了很多游记和心得,还请老师看看。”陈禾颖笑说着。

  自来学渣最怕和学霸坐一起的,故而顾知大怒:“陈穟穟,你背叛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陈禾颖叹气:“我爹又没给我钱,我什么也买不起。”

  “是啊,还是钱给多了。”张道长幽幽的声音传来,“我算是明白了,溺爱,我这也是溺爱啊。”

  顾知气得直跳脚,然后去找江芸主持公道。

  江芸芸熟练开始端水:“绸缎好,多好的东西啊,我还没穿过几次呢,写作业也好,正好看看你们的功课,都是好孩子呢。”

  顾知一脑袋撞进她怀里,盯着她尖尖的下巴,伸手摸了摸,一脸心疼:“老师都瘦了,江西果然很累。”

  “苦夏呢,回头到了秋冬就能补起来了。”江芸芸摸着小孩软软的脸蛋,笑说着,“外面的世界好看吗。”

  “好看!”顾知和陈禾颖异口同声说道。

  只是江芸芸的安稳日子没过多久,江西的清丈进入收尾,邓庠作为江西巡抚准备继续其他事情,其余三人在完成手中事情后就会回京,同时,石玠去了大同开始盘点边贸,一切都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直到刚入十二月,内廷突然传来一道古怪的旨意。

  内阁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陛下要禁止民间养猪,只因为他某一日出门,突然听到有人用猪来影射皇家骂他,又因为猪和朱字异而音同,故而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下旨不准用猪祭祀,准备用羊为替代。

  ——天煞的,又是什么幺蛾子啊!

第五百五十章

  这事有点荒诞, 就是放在一直不太老实安分的朱厚照身上都属于荒诞的一件事情。

  马上就要过年了,祭祀就是需要三牲——牛肉、猪肉和羊肉,太常寺已经干得热火朝天, 全员加班了,现在好了,政令一出,猪肉不给用, 事情直接进行不下去了。

  太常寺卿拉着王鏊垂泪,久久难以释怀——我的工作, 我的工作不保啊。

  礼部尚书也涕泪纵横,二殿下的长子都要一周岁了,这猪肉一禁, 周岁喜宴怎么办啊。

  光禄寺也开始哭,过年马上就要办大宴了,现在来这一出,饭也吃不了了。

  王鏊拎着两个湿哒哒的袖子也火急火燎回内阁想办法了, 一开始自然是老三件套,第一带领阁员们请罢养猪及宰杀之禁;第二亲自面见陛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劝谏;第三则是任由百官上折子, 每一日就在院子门口堆了两桌。

  朱厚照充耳不闻,反而坚持说是百姓先骂他,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这事确实不好说, 有人说小说被当事人当场抓了, 当事人生气也很正常。但内阁更不好提议‘那不如把那个人杀了消消气’的这些话,只能硬着头皮来来回回安慰着。

  朱厚照还是很生气, 甚至好几天不吃肉, 以表抗议。

  王鏊这才急了, 第二次拉着阁老们絮絮叨叨念着。

  ——陛下好像是来真的。

  众人也都束手无策,毕竟这事属实有点荒唐,毕竟大明不是第一天姓朱,猪也是一天叫猪的。

  “都怪那个骂人的。”梁储迁怒,退休延迟,工作量增大,任谁脾气都开始不好了,“骂人也不会,蠢货。”

  江芸芸却在一片混乱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首先,朱厚照根本就不是那种会生气的人。

  他的脾气其实还真的还不错,之前大臣这么犯上冒进,他顶多是骂骂咧咧躲起来不听他们絮絮叨叨,就连廷杖都很少出动,但也不是说没有脾气,他真的生气了,都是直接亲自拿刀砍人的,鲜少和其他人一样来个前摇,给大家一个缓冲的时间。

  所以现在这种独自一人生闷气,就不是他直来直去的性子。

  那,他为何这么做?

  内阁大臣其实也颇有疑虑,开始把最近的事情一个个对过去,看看到底是哪件事情又让陛下不开心,开始借题发挥了。

  很快,众人就突然明白是这么回事了。

  在过年大宴上时,太常寺因为没了猪,大小三牲都做不成,便不伦不类把猪变成了大鹅,陛下只当没看到,还夸他心思巧,一时间太常寺卿吓得差点直接滑跪了。

  宴会上光禄寺硬着头皮把猪肉去了,后续的饭菜也变成了牛、羊、鱼、鸡,各类蔬菜因为没了猪肉的煸炒也少了点味道,但现在大家对于饭食也并不在意。

  能在京城上班的哪个不是老油条,其实大小九卿早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大抵含含糊糊想着陛下大概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所以来这一招先试试水,现在看陛下显然对猪不猪并不在意,他明显还憋着大招。

  朱厚照吃了一口,也夸了一下光禄寺手艺不错。

  光禄寺众人冷汗淋漓。

  众所皆知,虽然上至玉食、庆典、祀典,下至各官供具,四夷赏宴,小至禁卫监局廪饩,皆出于此,但目前京城四大不靠谱中: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响彻大江南北,可见他做饭的难吃确实也是人尽皆知,毕竟皇帝本人也抱怨过好几次了。

  但今天陛下说好吃了!!

  堂下诸位哪个不是屁股一紧,警铃大响,瞬间警惕起来了。

  朱厚照看向下面的大臣,突然叹气说道:“其实朕这么做确实不好,猪肉是百姓难得的获得美食的东西,朕也不想禁止的,但,哎,实在是有些人骂得太难听了。”

  陛下自己说起此事,前头几个老油条自然是连声安慰,一边奉承陛下大人有大量何苦和那些人计较,一边又认为事出有因,不如直接把这些人抓起来打一顿就是。

  朱厚照还是叹气,但没说话。

  百官们面面相觑。

  众人便看向内阁。

  内阁就是在关键时刻出来顶包的。

  王鏊不得不上上前,他其实隐隐约约觉得这事大概要往一个奇奇怪怪的方向进展,毕竟陛下总是喜欢出其不意,一般前摇越长,事情越怪。

  “六畜猪为首,自来三牲齐备,谓之太牢,《礼记·礼器》中有言——晏平仲祭其先人豚肩不掩豆,可见猪自来就是祭祀最佳的贡品,朝廷和百姓过年都需要祭祀祖先,期望列祖列宗保佑明年风调雨顺。”王鏊神色虔诚地开启老生常谈。

  “《墨子·迎敌祠》中写过一种祭祀方法,以鸡、犬、羊、猪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其中‘敌以北方来,迎之北坛。坛高六尺,堂密六。年六十者六人主祭。黑旗黑神,长六尺者六。弩六,六发而止。将服必黑,其牲以彘’,可见自来猪在祭祀中代表的方位为北方,代表的颜色是黑色,今年陛下对战蒙古大获全胜,除却陛下英明神武,更有祖宗保佑,故而今年更应该告慰北方英烈才是。”王鏊话锋一转,义正言辞说道,“他人妄言伤不得陛下半分英明。”

  朱厚照满意点头:“爱卿之言,朕都知道,只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王鏊一听这话略有松动,立马抓紧问道:“那不若给猪改个名,不如就叫豕。”

  朱厚照摇头:“如此掩人耳目,反而被人笑话。”

  一直没说话的江芸芸眉心微动,悄悄看了一眼朱厚照。

  长长的冠旒遮住了陛下的神色,但江芸芸还是敏锐,他要在今日放大招了。

  众人面面相觑:“那陛下意欲何为?”

  “就是不知要如何才为难,毕竟猪不能改姓,我也不能改姓,故而总觉得有人是是非非在我背后议论纷纷。”

  朱厚照当真是生冷不忌,口出狂言,大臣们吓得全都跪地了,王鏊更是冷汗淋漓,生怕是自己的某句话让陛下想茬了,那可真是千古大罪了。

  朱厚照看着跪满了一地的人,叹气说道:“起来吧,大冬天的跪着多冷啊,来人啊,扶几位阁老起来。”

  几个太监非常有眼色,不仅把人扶起来,还把人按回椅子上。

  “诸位能在这里都是朕的爱臣,朕之前深受身世之扰,好不容易消停片刻,前几日突然读了北宋名臣范希文的事情,听闻‘仲淹二岁而孤,母更适长山朱氏’,后来改名叫朱说,直到功成名就之后又改回范姓,诸位大概都是听过这件事情的。”

  听过自然是听过,但陛下要干什么却是一无所知的。

  朱厚照话锋一转:“我想让他改回朱姓,毕竟他能读书考取功名,那也是朱氏的功劳,再不济也是他母亲谢氏呢,都说谢氏勤劳能干,亲自教育儿子,说来说去和早死的范爹有什么关系。”

  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话太糙了!!

  王鏊心如死灰,再一次扑通一声跪下,憔悴大喊:“万万不可啊,范公,范公,朱家曾因人口众多,不让范公读书,而是学做生意。范公能有此成就,多亏了血脉的传承啊,这才始还姓,更其名。”

  朱厚照不满:“这话说得,万一是他母亲谢氏聪明呢,毕竟也是谢氏照顾他长大的,死后两人还葬在一起呢,可见两人母子情深,也只有谢氏知书识礼才能培养出这样的能人,一个优秀的母亲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儿子,嗯,就像我娘一样的!”

  他口气非常骄傲,眼珠子却在底下众人身上环视一圈,显然幺蛾子还没说完。

  王鏊已经麻了,跪在那里,一下子憔悴了十来岁,次辅杨廷和不好让首辅如此为难,开口说道:“谢夫人坚韧不拔、勤俭朴素,这才培养出范公,陛下若是感怀谢氏,不若为她立碑祭祀,以告慰天下人。”

  朱厚照叹气:“我听闻他们并未入范家主坟,心里也切切不安啊。”

  杨廷和语塞。

  谢氏改嫁后,自然也不是范家人,但儿子改姓,她作为嫁进朱家也左右为难,只是范仲淹和母亲感情深厚,不想让她痛苦,故而在朱家进不去,范家也进不去的情况下,自己选址洛阳万安山下,安置漂泊一生的母亲。

  “陛下想要为他们……迁坟?”他犹豫问道。

  朱厚照心有戚戚:“斯人已去百年,如何能如此奔波?”

  杨廷和不解:“那陛下打算如何为谢氏正名?”

  他算是看出来,说来说去,陛下的目的是那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的谢氏,但也许谢氏也只是一个表态,他的目的也许是谢氏背后的人。

  他突然鬼使神差朝着某一人看去。

  朝野上下,能陷入到如此谢氏困境的,也只有这一人了。

  不少人也都反应过来了,忍不住去看一直没说话的江芸芸。

  母亲是妾室,连着正室都算不上,本来有一个正一品的诰命名额,却不得不给早已疯了的嫡母曹氏,但问题又在于,在很早之前江如琅死后,两家早已分家是不争的事实,这位妾室进不了江家的墓地,也回不去周家的祖坟,甚至是江芸自己本人,也两处都不讨好。

  陛下,在为他的最爱的爱卿抱不平呢。

  江芸芸木着脸坐在原处没说话。

  她有一瞬间觉得无聊,毕竟她也不在意这些事情,死后虚名,何人在乎,但很快又生出无法言说的感动,毕竟她身处的环境很是在意身后事,远在扬州的周笙可能也在意此事,只是隐忍不发,毕竟大宋第一人的范公都对此无能为力,故而大家也都不去深想。

  只朱厚照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此事,不仅默默记在心里,还出人意料来这么一出,他一向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只是为难他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了。

  “迁坟为难古人,也劳烦现人,就跟我这个朱姓一样,也不为难无妄之灾的猪,也不折腾我那列祖列宗,但人事多情,亲缘难断,当年宋朝的那些皇帝都不能为他们的爱卿解决这样的困难,我却见不得这些事情。”

  朱厚照环视众人,面露愁容。

  “寡妇照顾孩子多难啊,杨爱卿之前和朕一同去过大同等地也该明白,衣食住行都是问题不说,就连安全都没有,寡妇门前是非多,朕见义勇为多少次,还差点被当成坏人抓起来了。”

  杨一清也同样坐在原处,一听他说起此事,有些欣慰,但又有些害怕,故而只是捏着胡子,大声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照顾不了孩子,改嫁却连着孩子都左右为难,朕听她们哭,朕也心痛,这些孩子也许未来都是国家栋梁,也许只是一个种地的田家翁,但都是朕的子民,朕绝不能让她们生而不得,死而痛苦。”

  宴会上格外安静,众人的呼吸都静了下来。

  “今后女子守寡,若是不想改嫁,可单独立户,便是改嫁了,今日也该视为一家人,阖家欢乐。”朱厚照掷地有声,终于跑出今日的最终目的,“各地衙门不得阻碍立户之事。”

  若是有了户籍,便有了安葬土地的资格。

  “自来养恩比生恩大,父兮生我,母兮鞠我,那些独自一人照顾孩子的父母,大都尽心竭力,不敢出一丝错,若是子女要改姓,不论是生父还是随母都应该让他们偿还这份恩情。”朱厚照又真情实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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