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要忆往昔
妈呀，第一次见已经近二十年没见过的外孙女，他们是以讨饭形象出现的。
俩人低下了头，垂着手，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过了十几秒，老头才说道：“那个，水壶我拿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
老太太说：“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俩要报答你的，我大孙子就在旁边的京大当老师，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他的，他也住在这附近，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找他帮你办。他叫卫谦初。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老头看了老太太一眼，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是老婆子机灵，救命之恩先给她扣头上，以后他们要报恩，常来常往是应该的吧。
宁安笑道：“我叫严宁安。您言重了，这算什么救命之恩啊，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卫老师还是我的老师呢，没想到您二位是他的家人。我现在要去学校，您二位……”是不是继续出发去找您的大孙子啊？
老头抢答道：“我们也去他学校找他，正好跟你顺路。”
宁安点了点头，说道：“那您把水壶给我吧，我先放家里好了。”
老头把拿水壶的手往身后一背，说道：“那不行，我一定得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宁安：“……那好吧。”
她转身把门锁好，说道：“走吧。”
老头一边跟着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们是不是吃了你的早饭？你还没吃吧？走走走，那边有早点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我跟你说，你以后不要这么好心，要先自己吃饱了再顾着别人。千万不能为了帮别人自己饿肚子，知道吗？”
宁安笑道：“我吃过了，这是我带着准备晌午饿了吃的，有没有都成。”
“哦，那还好点。一会我去给你买一些点心，你晌午饿了吃。”
“不用了。我如果真的有需要，回家再拿一点不是更方便吗。既然我没拿，那就真的是有没有两可。”
三个人聊着天，刚走出胡同口，就听到卫谦初喊人：“爷爷，奶奶，严同学。”
“卫老师早，钱老师早。”
卫谦初和钱德音快步走过来跟他们汇合，卫谦初把自己手里的纸袋递给老头，说道：“爷爷，您不是说一大早就来吗？我和音音在家等您半天了。饿了吧，先吃点？”
老头没好气道：“那你怎么不接着等了？”
“再等下去我就该迟到了啊，我早上还要上课呢。”
“我和你祖母俩人，走累了，走不动了，就找了个地方歇着，又累又饿，差点就不行了，多亏了这个小姑娘给我们俩一口饭吃，她是我和你祖母的救命恩人，以后你要替我们好好报答她。”
卫谦初看了看宁安，笑道：“严同学，谢谢你。有事尽管来找我，或者去找钱老师。”
“卫老师客气了。”
钱德音没说话，她看了看专心演戏的祖父祖母和丈夫，又看了看宁安脸上的笑容，她总觉得这位严同学已经看穿了一切。
她还是不要参与这场表演了吧！
卫老爷子打开纸袋瞄了一眼，里面装的是几块点心，绿豆糕、芸豆卷、栗子酥、虎皮饽饽，都是老字号的名点心，他把纸袋递给宁安，说道：“这个你拿着吃，别饿着。”
宁安摆摆手，没接，“您吃吧。我真的不需要。”
她又跟卫谦初和钱德音说：“卫老师，钱老师，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们慢聊。再见。”
“再见。”
宁安又跟老头老太太点了点头才离开。
四个人停在原地看着宁安大步流星的走远。小姑娘身材高挑瘦削，穿着一身非常挑战肤色的浅粉色连衣裙，肩膀上披了条白色的披肩，明明是非常柔美的打扮，愣是让她走出了风一般的飒爽。
卫谦初问道：“爷爷，您觉得她是小姑的女儿吗？”
老头点了点头，“我觉得是。”
老太太也说：“应该是的，我一看见她就想哭，就好像看到了你小姑年轻的时候。而且她出门之后就把门锁了，家里应该就她一个人住。我都不敢想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钱德音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卫老头挠头，“没有别的办法，这事得直来直去。我们要是不问，就永远不知道真相。可是如果直接问，对孩子又是个伤害。也不知道人家是没有家人还是家人暂时没和她在一起，要是没有家人，我们问这些问题，不是戳人心窝子吗？如果是还好，如果不是，那人家小姑娘该多伤心！”
卫谦初小声嘀咕：“您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啊。”
卫老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还没说你呢，你就不知道给我们送点吃的啊，你知道我们俩今天多丢人吗，累的坐到人家门口一动都动不了，等人家一开门出来，我们俩站起来好悬没晕过去，跟两个乞丐一样从小姑娘手里讨吃讨喝，我们俩的脸哟，今天快丢尽了。”
卫谦初给自己辩解，“我真的冤枉，我和音音回家拿了吃的就一直在这附近徘徊，看着你们俩在那儿走来走去，越走越艰难，我还跟音音说的，咱爷奶演的越来越好了，把两个需要帮助的老人形象演的淋漓尽致。我是想过去给你们送吃的，但我又怕耽误你们发挥，就没过去，我们俩一直在这儿守着呢。”
钱德音说道：“是的是的，我俩一直在这儿看着呢。”
老太太问道：“那你们看见我俩在那儿吃东西了吗？”
钱德音摇头，“没有。我们也不是一直盯着，就隔一会看一眼，正好把这段错过去了。”
老头老太太都松了口气。还好，没把脸丢到孙媳妇面前。
钱德音看了眼卫谦初，冲他眨了眨眼，卫谦初也跟着笑。其实他们俩看见了，但是不能说，老头老太太也是要面子的。
卫谦初说：“那你们还跟我去学校吗？”
“不去了，我们去你小姑那儿。看看她现在状态怎么样。”
“好。”
卫谦初招了招手，停在不远处的人力车就跑了过来，老头老太太上了车，直奔女儿女婿的住处。
卫谦初和钱德音走路去学校上班。
第328章
五零不能生的女人（12）
宁安跟他们告别之后，就问小桔子：“上辈子褚纯熙什么结局？”
“死了。”
“原主的妈妈卫舜华说到做到，她和褚其琛一开始被隔离审查，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后来又被批斗，开了一次批斗会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不能受这个侮辱，所以她和褚其琛半夜趁着看守松懈偷偷跑了出去，先去了褚家老宅，杀了褚纯熙，然后又回到住处，俩人一起自尽了。”
宁安想了想，说道：“把褚纯熙弄出来丢掉吧，丢远点。她当年弄丢原主的时候，原主只有一岁，没有任何生存能力。褚纯熙瞎了，差不多也相当于没有什么生存能力，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好嘞。”
这一个上午，宁安在学校上了四节课，两节精读，两节西方文学。卫谦初是教授西方文学的老师，自带浪漫光环，难怪受学生们欢迎呢，而且讲的确实也挺好的。
至少宁安听了两节课，丝毫没觉得厌烦，反而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结束了，非常丝滑。
就在她上课的时候，另外两个地方，就不是那么平静了。
褚家。
褚纯熙吃过早饭，坐在院子里休息，褚婉晴在旁边陪着她。
整个褚家静悄悄的。
从十九年前开始，女儿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那一年，她本来应该进入学堂学习，她本来应该有美好的人生，可是这一切，全都毁了。
被她自己毁了。
她其实一直也没能想明白，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本人自幼受父母宠爱，兄长呵护，弟弟谦让，长大后自己找了个落魄才子结婚，她就看中了他的才气，别的都无所谓，他没钱，她有，她不嫌他穷，可是没想到，那个人哪怕穷得要命，还是能出去和别的女人鬼混，她一次次的原谅，换来的是一次次变本加厉的背叛。
她有点难过，但是不算太多。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总有退路。
后来，她离婚了，回了娘家，父母和弟弟全然接受她，后来进门的弟妹也全然接受她，他们也都很爱纯熙。
只是没想到，弟妹生了女儿，纯熙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说实话，那个时候，她也很震惊。但是怎么办呢，这是自己的女儿啊，哪怕她犯了天大的错，那也是自己的女儿啊！
弟妹刺伤了纯熙，她能理解，换了是她也会这么做。
但是她无法接受。
人都是自私的，纯熙是她生的，她天然站在纯熙那一边。
就好像弟弟和弟妹天然站在他们的女儿那一边。
如果当初弟弟和弟妹没搬走，那父母肯定就会让她和纯熙搬出去，他们姐弟已经无法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因为弟弟搬走了，她们母女才得以继续留下。不过父母待她们也不似从前，很少和她们说话，到底还是怪纯熙毁了褚家的家和万事兴吧。
褚婉晴看了看女儿的脸，因为当年那两刀，褚纯熙的眼睛处留下了两道疤痕，她不光再也看不见，也再也睁不开了。
她哭过闹过，过了很久，她才接受了现实。从那以后，她不再出门，也很少说话，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
最开始，她还问她，小舅舅和小舅妈不是最爱她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褚婉晴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又哭又笑，“人最爱的是自己的孩子啊，就好像妈妈最爱你，就好像你明明犯了那么大的错，妈妈也必须得护着你。”
为了这个孩子，她彻底失去了继续寻找幸福的资格。当年，本来是有人追求她的，但是一听说纯熙做的事，人就跑了。后来，再也没人追求过她。
去年，大哥带着家眷回来了，他没有选择住在家里，而是住进了政府分给他的房子，大哥大嫂说是因为工作需要，但是她知道，也是因为她和纯熙。
大嫂嫉恶如仇，十分看不上纯熙当年的所作所为，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哪怕纯熙也已经受到了惩罚。
偶尔，只是偶尔，她甚至会想，要是当年卫舜华直接杀了这个孩子，是不是会更好一点？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就会赶紧摇头把它甩出去，她怎么能这么想呢，纯熙是她的女儿啊。
上午十点，褚纯熙站了起来，到了她回房间的时间了。
褚婉晴也站起来，扶着她往房间走去。
其实家里还有帮佣，但是褚纯熙习惯了让母亲亲自陪她，不愿意让帮佣帮忙。
褚婉晴试探着开口，问道：“现在天气不错，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不要！”
褚纯熙尖声拒绝。
她才不要出去，不要被人看见自己是个瞎子。
眼看着女儿的表情又开始狰狞起来，褚婉晴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女儿今年已经26岁了，她什么都没学过，什么都不会，没有朋友，甚至除了她这个亲妈，她也没有亲人。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谁来照顾她呢？
“妈，你是不是嫌弃我了？要不，你杀了我吧，我活着也是个累赘。我也不想这么活着。”
“怎么会，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是我的女儿，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嫌弃你的。你当年犯了错，但你已经付出了代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褚纯熙咬牙，怎么可能过去？她的人生还有漫长的几十年！
褚婉晴把女儿送回房间，扶着她靠坐在床上，又叮嘱她“有事叫人”，之后才离开房间。
褚纯熙的房间里装了连通佣人房的铃铛，只要她按一下床头柜上的按铃，佣人就能马上赶来帮她。所以，褚婉晴并不担心。
从现在到午饭时间，是褚纯熙自己待着的时间，她只要到午饭时间来叫她就行了。
但是这一次，意外发生了。等到她中午来叫褚纯熙去吃午饭的时候，房间里没人了。褚纯熙神秘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