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子金三
顿了顿,孟跃道:“五个孩子还是太嫩,你再招几个成人。”随即想起什么,笑道:“把那个庄伙计叫来罢,不会亏待他的。”
庄伙计正是当初给刘生一碗粥活命的人。
刘生本就带笑的脸,更添喜意,连连点头:“卤味铺子住不下,郎君,成人补贴一份住宿可否?”
孟跃颔首:“我说过,你心里有成算了,可自行拿主意。”
秦秋羡慕的望着二人,又暗暗为自己鼓劲,只要她努力,总有一日,她也会成为郎君重要的属下。
麦坊和卤味店门庭若市,最后日收益趋于一个平稳可观的数字。
孟跃手里的银钱在快速消耗后,又快速增长。
钱搁手里不动就是死物,孟跃寻找新商机。
糖酒暂不考虑,她现在吃不下。
很快刘生给她带了消息,有一家酒肆想要每日购得一定数量的卤味。
孟跃点点头。
刘生又道:“郎君可以去那家酒肆瞧瞧,那家酒肆的老板不太一样。”
酒肆与卤味店只隔两条街,马车轮子滚过青石板,停在酒肆五十步开外。
北门鱼龙混杂,酒肆更乱一些,一群男人中,一名三十上下的妇人,衣衫暴露,含笑行过其间。
赶车的吴二郎看的面红耳赤,别开脸去。
孟跃想了想,令吴二郎带他去当铺,一刻钟后,孟跃一身半旧劲装,头戴斗笠。
吴二郎目瞪口呆:“郎君,您这是?”
孟跃打发他回麦坊,独自一人前往酒肆。她在幌子下驻足:“宋寡妇酒肆。”
孟跃按了按破旧斗笠前段,进入酒肆。
素来物以稀为贵,在一众敞面大汉里,出现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反而招眼。
孟跃在角落落座:“半坛酒。”
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似微凉清风拂过半熏温热的面庞,带来舒爽。
酒娘子眼睛亮了亮,亲自拎着半坛酒靠近,在孟跃对面落座,目光扫过孟跃修长的手指。
没有伤痕,甚至称的上细腻,但又不似女子纤细葱白。
外衣陈旧,但露出的中衣领子有八成新,乃绢布所制。
是个大户人家的小郎君。
虽然不知对方为何打扮成这样,但酒娘子并不觉对方在逃命,倒更像是看多了话本子,脑子一热出来闯江湖的。
酒娘子倒了一碗酒,递到孟跃手边,不经意抚过孟跃手背。
她见对面人手指蜷缩了一下,又忍住了。
酒娘子眼中笑意愈浓,声如黄莺:“尝尝,这是梨花春,不醉人。”尾音缱绻,暧昧低语。
孟跃喝了一口,咳嗽出声,酒肆内顿时传来大笑,一片快活气息。
酒娘子借着为孟跃抚背顺气的由头,坐到她身侧,媚人唤:“小郎君,慢些喝。”
第34章
酒肆里热汽攀升,有男人欲与孟跃拼桌,被孟跃不留情面拒绝。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
酒娘子上前挽住男人的胳膊,低声几句,男人怒火退去,掐了酒娘子的屁股一把,坐回自己位上。
孟跃蹙眉,酒娘子又凑上来,捧着酒碗要喂孟跃。孟跃偏头拒了:“劣等。”
酒娘子神色微顿,不知孟跃在说酒还是在说她,但那凝滞只是片刻,她俯身欺近,香肩半露,胸前一抹雪白晃人眼,如蛇一般依在孟跃臂上蜿蜒,呼吸中带着呛人酒气,混杂身上的脂粉香,激的人头晕。
“小郎君,奴家屋里有上等的玉浮梁,你要不要尝尝。”
孟跃沉默,其他男人半艳羡半嫉妒的盯着孟跃,“酒娘子,你仔细把小郎君榨干了。”
“小郎君去罢,酒娘子是这个…”男人比大拇指,色眯眯的盯着酒娘子的腰。
“你不亏哈哈——”
言语愈发露骨,酒娘子嗔怒众人,“一群冤家。”
口哨声此起彼伏,嘈杂刺耳。
孟跃起身,单手揽过酒娘子的肩,用大半个身子挡了其他人视线。
酒娘子诧异的看向孟跃,她比孟跃矮半个头,从她的角度,瞧见孟跃挺直的鼻梁,抿紧的唇。
她心中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好似孟跃因着她被冒犯而生气,但很快抹了这个念头,自作多情也该有个限度。
酒娘子刚要圆场,一股力道带着她往后院去,孟跃的大半个身子挡住其他人下流的目光。隔的远了还听见有人嚷嚷:“年轻小子就是性急,可别把酒娘子造坏了。”
又有人接茬:“造不坏,哪有耕坏的田哈哈哈…”
屋门关上,孟跃松开酒娘子,抱拳道:“失礼了。”
酒娘子盯着孟跃,忽而噗嗤笑出声,一方轻盈手绢撩过孟跃唇间,残留香气,不知是惋惜还是感慨:“果然这般体贴怜惜的秉性,不是臭男人。”
孟跃并不意外酒娘子能看出来她的性别。虽然也有一部分男人没有喉结,但是酒娘子长年跟男人打交道,这点瞒不过对方。
孟跃之前男装时,顶着被人揣测的目光也要戴幕篱掩住喉部,混淆视听。
酒娘子见孟跃不语,哼笑一声:“我不会说出去。”
她在榻上落座,手肘抵着榻上小桌,单手托腮,耳侧长长的红珠耳坠子落在细白的颈项间,雪里红梅般,夺人心魄。
孟跃:“多谢。”
她语气正经,神态正经,稀松平常的回应。
但酒娘子见惯了污浊的男人,或泼辣或懦弱的女人,冷不丁看着孟跃这样正派稳重的女子,很是新奇。
以及孟跃望向她的眼神,也令酒娘子舒适。没有自以为是的悲悯,更没有鄙夷,她们是平等一般。
所以,酒娘子从身后的榻里摸出一小壶酒和两个玉白的酒盅,招呼孟跃在榻上坐下,给孟跃满上一杯酒:“尝尝这个。”
孟跃浅尝一口,酒娘子期待问:“如何?”
孟跃细细回味,“入口轻盈,微甜不涩,漫有一丝丝果香,细品又无了。”
随着孟跃讲述,酒娘子渐渐坐正身子,孟跃又尝了一口,咂摸:“应是粮食里添了青梅,石榴…”
随后孟跃摇摇头,眉眼含着浅浅笑意:“我对酒并无涉猎,实在猜不出了。”
“还有六月桃。”酒娘子弯眸,她生了一张鹅蛋脸,但五官有些分散,与旁人的这一点差别,令她顿时失了颜色,似白水寡淡。但细瞧她眼角却是尖的,眼尾长而挑,于是酒娘子特意在眼睛和嘴唇描妆。
她不动不语,能道句小美人。但一动一笑,却是万般摇曳。乌髻间的金簪银钗,耳下红珠,皆沦为陪衬。
风情美人,不外如是。
此刻,这样一位美人指尖挪动,一点点盖住孟跃握酒盅的手,“你这般的,都说对酒无涉猎,旁人更不必提了。”
孟跃敛目:“与酒娘子相比,我确实是门外汉。”
话中恭维令酒娘子愣了愣,而后眉眼舒展,红唇飞扬,那对红珠耳坠在空中荡起迷人弧度。
直待日落西山,孟跃才告辞离去。
而宫里的热闹才开始。
齐妃借口要事,将十妃及两位贵妃请至凤仪宫。
殿内只稀稀落落点了四盏雁灯,傍晚凉风穿过半掩的窗棂,撩动灯火,高髻华裳娘娘们的影子堆叠在地,影影绰绰。
威严而肃穆。
皇后冷道:“齐妃,你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齐妃微笑:“娘娘莫急,实因一名宫人求到我跟前,说有莫大冤屈,臣妾这才唤妹妹们前来。”
一名面色苍白的宫人上前,却不是向皇后行礼,而是对顺贵妃磕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一般,哭道:“顺贵妃娘娘,我家主子对不住您,但她当初也是不得已。”
皇后眼皮子一跳,乌舂示意左右去拦,被齐妃的人阻了。
宫人加快语速:“董嫔主子也不想害人,是董大人虚报兵士人数吃空饷,董小郎君女干杀民女,将民女一家打成山贼,杀良冒功的事被皇后娘娘知道了,皇后娘娘让董嫔主子服药,将流产之事嫁祸十六皇子不成,又令董嫔主子对十六皇子下毒。”
“董嫔主子没得选啊。”宫人凄惨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倒地不动。
乌舂上前查看,宫人已然没了。
偌大的凤仪宫鸦雀无声,死般寂静。
皇后面皮抖动,一掌拍在扶手上:“构陷皇后,齐妃你好大的胆子。”
齐妃起身行礼,“娘娘明鉴,今日之前臣妾委实不认识这宫人,且她也未提前对臣妾说过具体冤屈,否则臣妾是万万不敢把人带来凤仪宫。”
她以帕掩唇,楚楚可怜,“臣妾也是被人害了。”
皇后瞪着齐妃几欲噬人。
庄妃担忧的看了一眼顺贵妃,惠贵妃无声叹息。
梅妃垂眸,遮住眼中讥讽。其他妃子沉默不语,不愿卷入这场争端。
一刻钟后,太医粗步检测,宫人害了病,早就是强弩之末。
齐妃神情悲悯,“原是油尽灯枯了,怪道要来凤仪宫。”
“齐妃!”皇后喝道。
齐妃低头告饶。皇后恨不得当场杖毙她,却不得不压着性子,“此事重大,本宫一定查清。”
一日后,此事有了结果,原是那宫人害了傻病,生前就胡言乱语。
齐妃糊涂,罚抄女诫一百遍,禁足三月。
齐妃毫无异议,顺从受之。
顺贵妃看她一眼,心头颤了一下,回到春和宫还心神不宁。
十六皇子挥退宫人,握着母妃的手宽慰她:“母妃不必惊慌,齐妃是聪明,咱们也不是傻子。经此一出,咱们往后远着皇后也情有可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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