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蒹葭是草
可这个荷包出现,仿佛在无情地提醒他,并不是这样的。
“上午李格格和何太监带了一本名册求见太子妃,太子妃在后院正殿见了他们。”
说起这个,李德福有些纳闷:“太子妃和颜悦色,并没见动怒,也没有训斥两人,可这两个人不卑不亢地进去,哆哆嗦嗦地出来,好像吓破了胆。”
“尤其是何宝柱,在宫里当差当成了精,说话做事滑不留手。”
李德福都被他糊弄过,却拿他没办法:“他一开始不说话,只冷眼看着李格格,后来太子妃不知说了什么,他忽然跪下磕头表忠心,听说把脑门都磕肿了。”
胤礽关注点并不在何宝柱身上:“可知那本名册上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李德福不知道。他是毓庆宫总管,与撷芳殿何宝柱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各管一摊。
“听屋里服侍的人说名册很厚,是太子妃吩咐李格格和何宝柱共同拟定的,太子妃好像对上面人多有不满。”
“太子妃在宫里住过不假,却没去过撷芳殿。”胤礽哂笑,“她才嫁进宫,毓庆宫人都没认齐呢,如何对撷芳殿这么多人心生不满?”
李德福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嘴道:“是是是,太子妃贤良淑德,是奴才不会说话。”
想起石静几次同他说起整肃毓庆宫事,胤礽挑眉:“不是贤良不贤良……撷芳殿恐怕要有一场风雨。”
李德福诧异抬眼:“用奴才插手吗?”
胤礽摆手:“撷芳殿本来就是太子妃地盘,她想怎样就怎样好了。你只需找人盯着,随时禀报。”
李德福应是,又说起别的:“太子爷,慎刑司审出来了,林氏串通马佳氏苛待大哥儿,背后有人指使。”
胤礽冷笑:“是惠妃么?”
李德福低眉顺眼:“与延禧宫有关。”
惠妃当然不会傻到亲自指使林氏害人,能查到延禧宫,都是慎刑司下了大力气结果。
见太子半天不说话,李德福低声问:“慎刑司派人来问怎样处置?”
胤礽用长指敲了一下桌面,垂眼道:“吊着命,别让人死了。”
李德福闻言眼睛亮了亮:“妙啊,时间一长,乾清宫多半会过问。”
到时候惠妃那边恐怕不好收场。
大阿哥成亲七年,与大福晋接连生下四个女儿,都没拼出一个好字。眼瞧着太子大婚,惠妃这才急了,想出昏招来。
皇上一连熬走三位皇后,宫里平均三年办一次丧事,谁来统御六宫就成了难题。
去年十阿哥生母贵妃也病逝了,皇上无意再立皇后,皇贵妃和贵妃,让惠妃与荣妃协理后宫,宜妃和德妃配合,这才算把贵妃丧仪给糊弄过去。
很多人猜,四妃协理格局应该会固定下来很长一段时间。
可也有人猜,宫里没有皇后,皇贵妃和贵妃,却有了太子妃。只等太子妃诞下皇孙,未必没有摄六宫事机会。
所以除了忌惮太子在子嗣方面超过大阿哥,惠妃大约也怕太子妃诞下皇孙抢了自己协理六宫的差事。
严格来讲,惠妃这一招不能算是昏招。但凡太子妃心眼小上那么一点点,根本不需要另外做什么,只要别管大哥儿的死活,让他自生自灭,这一招借刀杀人便能得逞。
毕竟谁也不想才进门就给人当后妈。
而且大哥儿还是阿哥,太子爷庶长子,李格格嘴里皇长孙,等将来嫡子生下来会很麻烦。
所谓借刀杀人,既是惠妃借林格格的刀杀了大哥儿,也是太子妃无意之中借了惠妃刀为自己的儿子扫平道路。
从某种意义上说,惠妃与太子妃利益是一致,目标也是一致。
区别在于,事成之后,惠妃是最大的赢家,太子妃也是赢家,却要额外背上一个失察的罪名,暂时失去摄六宫事资格。
惠妃千算万算,算出天上的星星,也没算到太子妃厉害至此,一出手便将这招借刀杀人化解于无形。
还因为这次时疫,在西洋使团面前展示了青蒿粉惊人的药效,为太子与西洋使团谈判增加了筹码。
更没想到太子爷问也不问,直接将林格格这把刀送去了慎刑司。慎刑司畏惧太子马鞭,不敢敷衍了事,当真查到一些与延禧宫有关的蛛丝马迹。
慎刑司主官只对皇上负责,里面发生了什么,查出了什么,都会定期向皇上禀报。
能够查到线索指向延禧宫,仅凭这一点点蛛丝马迹,即便不能给惠妃定罪,却可以在皇上心里留下疑影儿。
有疑影儿,便会有猜测,脑补也许会比事实丰富很多。
天知道皇上会想到哪一层去。
这时候吊着林氏命,比将人处置了划算得多。
李德福能想到的,胤礽全都想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层。
掌珠不是要整肃撷芳殿吗,林氏便是血淋淋例子,好人见了都要抖三抖,更何况是那些心怀鬼胎的。
吊着林氏性命,除了杀一儆百,还有让人知难而退的意思。
整肃宫闱很麻烦,也会得罪很多人,胤礽不想石静才嫁给他就传出刻薄寡恩,不容人名声。
怎么又说起正事了,他想问的是这个吗,胤礽感觉李德福最近脑子有些不够用,干笑一声提醒他:“太子妃那边没什么表示?”
李德福:?
晨起太子爷宿醉醒来,顾不上梳洗便问昨日穿过的朝服在哪里。他命人取来,太子爷低头一通翻找,并无所获。
梳洗完又问昨夜谁来过,他说是太子妃,太子爷便匆匆去了后殿。
后殿是宫女们天下,太监通常在穿堂止步,他跟着太子爷过去,也只能站在门外。
屋里发生了什么,李德福并不知情,只看见太子爷匆匆进屋,又怒气冲冲出来,走路脚下生风,小跑都追不上。
所以太子爷想要太子妃那边表示什么?
见李德福一头雾水,胤礽才想起来他并不知情,挥挥手让他退下。
不管那只荷包是石静绣了送给胤褆,还是她不慎遗失,被胤褆捡到的,总归是她的过失。
自己作为她的丈夫,被人踩到脸上,难道连问都不能问么?
她犯了错,跟没事人似的晾着他,还想等他去哄她,跟她和好不成!
胤礽越想越气,决定再去后殿问问,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赶到后殿才发现,石静去慈仁宫给太后请安去了。
宫里没有皇后,太子妃和四妃各自为政,王不见王。太子妃通常在每日早晚给太后请安,晨昏定省。为了不打扰太子妃请安,四妃请安的时间比太子妃略晚。
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今日太子妃应该已经给太后请过安,怎么去而复返?
石静赶到慈仁宫的时候,四妃还没走,太后见到她也是这么问:“早起不是来过了,怎么又来?”
转头对四妃笑道:“太子妃孝顺,一趟一趟往我这儿跑,跑得腿都跑细了。”
惠妃笑笑没说话,荣妃朝石静点点头,宜妃凑趣儿道:“太子妃在宫里住过,得了太后娘娘看顾,自然比旁人亲。”
德妃含笑附和:“那也是太子妃懂得感恩。”
石静让芳芷把她给太后配好足浴包拿出来,笑着解释:“早起听您说没睡好,我便配了一些泡脚药包。您试试,也许比点安神香管用些。”
药包才拿出来,宜妃鼻子灵已经闻见香味了,稀罕得不行:“太医院也给咱们配过泡脚药包,可是那个味道……跟苦药汤似的,泡完管不管用另说,泡的时候嘴里直发苦。”
她要一包拿在手上,低头闻了闻:“这个药包好,是花香,泡完心情舒畅,想睡不着都难。”
太后呵呵地笑:“就属你会说话。”
德妃也拿起一个药包闻嗅,笑道:“听说太子妃早年跟着黄院正学过药理,想来是不会错的。”
“何止学过药理,太子妃还会配药呢。”荣妃酸溜溜道,“这回撷芳殿闹疟病,用的便是太子妃亲自配制的青蒿粉,药到病除。听三阿哥说比洋人金鸡勒还管用呢。”
太后也听皇上说起过。皇上对太子妃赞许有加,直夸太皇太后眼光好,可听在太后耳中只觉心疼。
配药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能配出来,不知要耗费多少精神。
当初为了仿制金鸡勒,太子,太医院和两个西洋传教士都被动员起来了,哪怕捏着药方和原料,也没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为此甚至停了太子在南书房听政。
一群男人都做不来的事,压在一个小姑娘的肩膀上,那得多沉啊。
很多人都说掌珠性情像极了太皇太后,可太皇太后在世时却说掌珠的心太软,对别人也许能狠一点,可对上保成的时候,总是软得一塌糊涂。
“掌珠比保成大三个月,您还让保成喊过掌珠姐姐呢。”当年听太皇太后说起这事,太后笑着提醒。
太皇太后白了她一眼,苦笑:“我让她把保成当弟弟,当主子,当成自己的男人,没让她当妈。”
她听不明白,太皇太后耐心给她解释:“皇上年富力强,太子天资过人,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一山难容二虎,便是这个道理。保成锋芒太过,在皇上能压得住他的时候是好事。等皇上老了,到我这个岁数,好事恐怕也要变成坏事了。”
自己还是听不懂:“那都是皇上和太子事,与掌珠什么相干?”
太皇太后叹口气,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了:“掌珠比保成沉稳,知进退,懂藏拙,这是我最看重她的地方。关键时刻,有她在保成身边提醒一两句,坏事也许不会发生。可掌珠把保成看得太重,太过于迁就他,什么事都自己大包大揽,像老母鸡似的把小鸡仔护在羽翼之下,不会让保成犯大错,却也不给他历练的机会。这样的太子能笑到最后,也并非大清之福啊。”
她听明白了,问太皇太后:“那可如何是好?外边都传开了,还能换人不成?”
真换了人,掌珠怎么办?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掌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找机会提点她一下,但愿她能听懂我意思。”
又叹息:“若是听不懂,为天下计,也只能委屈她了。”
也就是说,太皇太后确实有换人打算,而且可能连人选都想好了。
太皇太后病重那段时间,留了掌珠和保成在身边侍疾,她不清楚太皇太后何时点拨掌珠,只知道太皇太后病逝之后,两个孩子的关系远不如从前亲近了。
之后掌珠出宫还家,一直在守孝,与保成的亲事一拖再拖。
保成隔年上朝站班,也忙起来,没听说与掌珠有什么联系。
即便六年多不来往,两人还是顺利地成了亲,可婚后生活并不如她预想中幸福。
难道这就是太皇太后想要的结果吗?
作者有话要说:
石静:我可以自己完成穿越任务。
第47章 下通牒
“是啊,撷芳殿出那样大的纰漏,险些将疫病传开,若没有青蒿粉,也许前年灾难又要重演了。”
惠妃的话将太后拉回现实,不似荣妃般的酸溜溜,可听在耳中,好像话里有话。
夸奖青蒿粉是假,指责太子妃御下不严,闹出事端才是真。
上一篇:七零大院后妈带来的幸运星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