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牙酱
一时间,纷繁复杂的画面在脑海中无序、混乱地播放着。
深不见底的黑夜、亮着冷光的刀、雨衣摩擦的声音,指甲油在指尖冰凉的触感……
祝好突然感觉一阵没由来的眩晕袭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撞上了身后坚实的胸膛。
秦聿风扶住她的肩膀,待她站稳后才关切询问:“祝好,你没事吧?”
祝好摇摇头:“我没事。”
她做了个深呼吸,重新把视线挪回女孩身上。
女孩头颅低垂,看不清样貌,但还是能辨认出大约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长至肩膀,胸口处留着一节刀柄,身上的白衬衫破了好几个窟窿,被血染红后又被春雨冲刷成晕开的淡粉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程述无视了周遭的一切,面色凝重地围着尸体看了一圈,转头问道:“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秦聿风:“还在查,暂时没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
程述又问:“谁报的案?”
“两个钓鱼的老头,已经排除他们的作案嫌疑了。”
程述眯起眼睛打量着尸体,问温珣:“尸检结果呢?”
温珣没像往常一样跟他互怼,严肃地回道:“死者颈部有明显的勒痕,生活反应明显,应该属于生前伤,推测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身后袭击留下的。致命伤应该还是胸口这一刀,详细的还需要等解剖结果出来才知道。”
秦聿风接过话:“我们对周围的环境做了筛查,没有发现血迹,从昨天晚上就陆陆续续下雨,想找到可供分析的脚印可能会有点难度。”
虽然受害者的年龄、身高、发型都符合指甲油杀手的偏好,手上的红色指甲油更是与指甲油杀手作案后留下的标志一模一样,但祝好还是心存疑虑,毕竟当时许安宁联合同为受害者家属的蒋涛杀害唐芸时,也曾将现场布置成这样。
她忍不住问:“会不会又是模仿作案?”
秦聿风没作声,朝身旁的警员使了个眼神。警员会意,把一张用证物袋装着的照片递给程述:“这是在死者手心里发现的,被一个防水的塑料袋包裹着。”
程述接过照片看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气,微微颤抖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那是一张拍立得,已经有些模糊褪色了,但祝好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女孩正是程霜。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下枕着一大片殷红的鲜血,白裙子也被染成了红色。
探照灯惨白的光流过程述紧锁的眉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滴淌,隐没进领口中,他缓缓低下头,呼吸的节奏有些紊乱。
秦聿风轻咳一声,小声提醒:“老程,照片后面有字。”
程述闻言把手里的照片翻到背面,只见上面用红色的墨水写着几个字——“勿忘我”。
祝好的心猛地一沉,眼前倏然闪过那天在墓园见到的画面:粉紫色的干花衬出灰暗的墓碑上程霜鲜活的笑脸,而那束花,正是勿忘我。
*
雨丝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车在城郊空旷的公路上风驰电掣,迎面而来的车辆响起刺耳的喇叭声,把祝好惊出一身冷汗。
“老大,你、你慢点儿开……”她牢牢抓紧车门上的扶手,看了眼有些失神的程述,小心翼翼地提议:“不然我们先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
程述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手上的方向盘一转,那台年久失修的破车猛地蹿了出去,随即他一脚刹车,拉起手刹,车子这才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
他一言不发地把脑袋靠在了方向盘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对不起,吓到你了。”
冷不丁的一声道歉让祝好猝不及防,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回应,只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犹豫片刻,她轻轻把手搭在程述肩上,问道:“老大,你还好吗?”
问题脱口而出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问了句多余的话,只好闭口不语,任由车窗外的风雨声填满沉默的间隙。
有大货车呼啸着疾驰而过,流转的车灯转瞬消失,似乎连同他的体温也一并带走,无边的黑暗很快将他的身影缠缚、吞没。
半晌后,他才坐直身子,仰头靠在座椅上,喃喃道:“我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自从五年前指甲油杀手突然消失之后,由它衍生出来的惶恐、担忧甚至是各种光怪离奇的谣言都逐渐淡出大家的视野,然而这起悬而未决的案子始终犹如悬停在头顶的一把铡刀,令人胆战心惊,不知它何时会再次斩落。
祝好问:“你觉得这回真的是指甲油杀手吗?”
程述双眼紧闭,捏着自己的眉心:“小霜遇害的那张照片,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有。”
拍立得照片上的日期正是程霜遇害的时间,回想起照片里的惨状,祝好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了一把。
之前祝好刚进游戏时差点被许安宁一刀剁死,从而引出了指甲油杀手一案的线索,也拉开了游戏的序幕。
在完成了那么多个剧情任务后,游戏似乎也逐渐到了尾声。最后一案,八成就是跟真正的指甲油杀手来个正面对决了。
程述长长地吁了口气:“小霜坟前那束花一定是他放的,他这回……也是冲着我来的。”
十三年前,指甲油杀手第一次犯案,杀害了当时年仅十八岁的蒋婷婷,此后又连续杀害多名女性,却一直没有被警方抓到。
五年前,刚进入警局的程述对他进行了详细的心理剖绘,认定他是一个聪明、谨慎且十分自恋的人,对公众注意力有着病理性的渴求,于是故意在新闻采访中对他做出了错误的分析。
正如程述预料的一样,指甲油杀手根本无法容忍别人对自己的否认,立刻给电视台寄去了跟案件有关的信件和照片,以嘲笑警方的无能。
不过程述没想到的是,在连续杀害多名女性后,单纯的杀戮行为已经不能满足指甲油杀手的欲望。
程述的出现仿佛给他带来了新的挑战,他把程述当成对手一般的存在,不仅杀害了程霜,还在消失五年后又重新出现,并在程霜的坟前摆上一束勿忘我,试图向程述传达出一个信息:别忘了我,我回来了。
祝好有意缓和车里沉重的气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大,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担心……”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祝好一眼:“他会再一次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身边的人?
程述总说“人际关系比尸体还要难处理”,除了秦聿风之外,他几乎没什么能称得上
是“朋友”的人。
祝好心里突然一动:难道他担心的……是她?
毕竟祝好的身高、长相和年龄都符合指甲油杀手对受害者的偏好,他如果还是把报复程述当成目标,确实会有一定几率盯上一直跟在程述身边的祝好。
祝好打趣:“你担心我就直说呗。”
程述:“对,我就是担心你。”
习惯了他平时的喜怒不形于色,这个直截了当、毫不掩饰的回答反而让祝好吃了一惊。
她愣神片刻,佯装毫不在意地嗐了一声:“担心我干什么……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程述没吭声,神色依旧凝重,眼神空茫茫地落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好凑到他面前,用手肘碰了碰他:“诶,老大,你不会突然玩消失吧?”
程述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突然玩消失?”
“电视剧里不总是有那么一种人吗?自己身陷某种风波,为了不连累身边的人,就只身去山林里隐居,一个人默默承担所有。”祝好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你可不能学他们啊。”
程述一愣,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为什么,你舍不得我啊?”
祝好嘁了一声:“谁舍不得你了,不过白眼狼吃得那么多,我一个人可养不活它。”
程述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祝好问:“心情好点儿了?”
“一点点吧。”
祝好指了指方向盘:“那你好好开车,我可不想还没遇着指甲油杀手,就先死在你方向盘下了。”
程述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启动了车子,四平八稳地朝前开去。
*
从案发现场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白眼狼正跟一个纸箱缠斗,听到开门声,毅然决然地抛下“敌人”,喵喵叫着冲上前迎接两脚兽的归来。
祝好绕过堆在门前的纸箱,看着屋里满地狼藉,头疼地叹了口气:“老大,今晚我怎么睡啊?”
白天程述执意要把祝好的床和衣柜换成新的,还添置了书桌和梳妆台,家具虽然都已经安装好,但阁楼还没来得及收拾。本来打算花一天时间把阁楼整理、打扫一遍,没想到案子突然来了,他们只得匆匆出门。
程述也没料到这茬,抓了抓后脑勺:“要不你睡我房间吧。”
祝好:“啊?”
意识到这句话的歧义,程述尴尬地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我睡沙发,你去我房间睡。”
祝好松了口气:“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程述没好气道:“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祝好差点儿把脑子里的念头说出来,赶紧缄口,生硬转移了话题:“没、没什么。那你睡沙发……会不会不舒服?”
程述无奈地笑了一声:“那么关心我,要不你来睡沙发吧。”
不等祝好回应,他又开口催促:“别啰嗦了,赶紧去洗澡,我帮你把床单换了。”
哗啦啦的热水洗去一身疲惫,祝好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程述正把一张毯子铺在沙发上。
祝好一眼就认出他手里的毯子跟梦里那张一模一样,回忆起那些旖旎的画面,耳尖不由得有些发烫,赶紧心虚地移开视线。
程述没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说道:“床单、被子和枕套都已经换了新的,如果这几天没空收拾阁楼,你就先在我房间里睡吧。”
祝好也不推辞,点了点头,走进房间刚要把门关上,程述突然叫住她:“祝好。”
“嗯?”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说:“早点休息,明天可能要起很早。”
祝好不解,不论是警方核对信息还是等尸检结果出来都需要时间,虽然她也想尽快得到线索,但也不至于起太早吧?
程述没过多解释,转身进了洗手间。祝好也锁上门,在床上躺下。
床单虽然是新换的,鼻间却萦绕着熟悉的沐浴露香气,祝好翻来覆去好半天,丝毫没有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睛,今天那个受害的女孩儿和程霜的身影,还有照片上所有受害者那一张张曾经鲜妍的笑脸总是在脑海里不停回闪。
她们还那么年轻,未来的生活本可以拥有无限的可能,却因为某种偶然和巧合承受了无妄之灾,变成了一条新闻、一个数据,带着她们名字和照片的资料被锁进档案柜里,随着纸页泛黄,逐渐被人遗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仍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享受着恶行带来的快感,甚至还耀武扬威地挑衅曾经的受害者家属,试图亲手撕下他们心头那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祝好打开台灯,拿起程述放在床头的那张全家福。她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程霜的笑脸,喃喃自语:“放心吧,小霜,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第183章
祝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就在迷迷糊糊中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先是看着周围的环境迷茫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睡在程述的房间里。
程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祝好,起床了。”
窗外天才刚蒙蒙亮,祝好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屏幕看了一眼,清晨六点半。这一定是在做梦,而且还是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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