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牙酱
她把许安宁看杂志的那段剧情重复播放了几次,发现她有一个特定的习惯,就是翻页时会用两只手指捏着书页的右下角。
这个动作十分不起眼,或许连许安宁自己都不曾注意过。
祝好睁开眼,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找到了被程述扔在角落里的广告杂志,又蹬蹬蹬跑上阁楼,拿起记录着受害者信息和指甲油杀手心理侧
写的笔记本翻了翻,陡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她抱起两本书推开家门刚要往外冲,就刚好遇到正从兜里掏钥匙的程述。
程述愣了一下:“你去哪儿?”
祝好按捺不住语气里的激动:“我找到线索了!”
“什么线索?”
“我怀疑蒋涛——”
后面的半句话即将脱口而出时,祝好又犹豫了。停顿半秒后,她岔开了话题:“警方查到什么了吗?”
程述绕开她往屋里走:“他们走访了蒋涛的同事和亲人,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年轻女孩,他每天的行程都是公园和家两点一线,几乎没有其他社交,通话记录也没什么异常。”
换句话说,就是警方没从蒋涛那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案件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她把门关上,跟在程述身后,开口问道:“那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程述顿了一下,蹙眉问道:“我应该有吗?”
祝好没说话,拉着程述坐到沙发上,把广告杂志和笔记本一起摆在他面前:“今天我跟房东大妈聊天时,她告诉我许安宁曾经在你外出时进过你家。”
他是聪明人,话听了一半,就已经明白过来:“你怀疑她看过我放在房间里那些资料?”
祝好点了点头,先把那本广告杂志随意翻开到某一页,指着书页右下角一道若隐若现的折痕道:“那天许安宁来找你时曾经看过这本杂志,我回想起来她看书的姿势有些特别。”
她学着许安宁的样子捏起一张书页:“她翻书时有这么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所以会在这儿留下折痕,这个习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说完又翻开那本笔记本,在书页的下方找到了同样的痕迹:“你说过那个房间只有你、我和秦警官进去过,也就是说这本笔记本也只有我们三个人看过,但我们翻书时都不会留下这样的折痕。”
程述面色凝重地接过笔记本翻了几页,在写着许安然信息的那一页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你觉得呢?”
祝好满眼期待地等待他的回应。
他手肘架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低头思忖片刻,轻轻摇摇头:“这些作为证据实在太牵强了,况且这也只能证明她看过那些资料,没办法证明她参与了杀人。”
“这当然不能作为证据,可是只要去查一下她工作的那家整形医院有没有丢失的咪达唑仑,再查一下她那几天晚上的行踪,不就——”
话说到一半,祝好突然噎住了。
程述那么聪明,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不可能没想到。
她心头一突,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她了?”
程述没有否认。
沉默半晌,他换了个姿势,仰靠进沙发里,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在听到李福满说咪达唑仑能在整形医院拿到时,我脑子里就闪过她的名字,但又下意识说服自己不该怀疑她,就像我也不相信蒋涛会杀害唐芸一样。”
蒋涛深知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在看到唐芸尸体的照片和面对祝好时,才会表现出无法掩饰的愧疚和自责。
许安宁作为一个失去过亲人的人,怎么忍心让同样的痛苦出现在别人身上?
不仅他想不明白,祝好也想不明白。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无论是恩仇还是私情,都不能逾越举头三尺那根刻度分明的法律红线。
片刻后,程述迅速将情绪收拾干净,从兜里掏出手机,给秦聿风打去电话:“老秦,我想让你把许安宁带回局里调查一下。”
第24章
警方的行动很迅速,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把许安宁的行踪调查得一清二楚。
那天她确实去过酒吧,并与唐芸在同一时间离开。
随后,她的手机信号出现在公园附近,直到凌晨三点才回到家里。
而“盛美美容整形中心”经过盘点,也证实了曾经丢失过几支咪达唑仑注射液,但因为管控不严,并未有人在意。
证据确凿,许安宁很快被带回了警局。
秦聿风说,她应该早就做好了被抓的准备。
警方没有查到她购买过任何车票或者机票的信息,她甚至提前整理好了手上的客户资料,并与同事做好了交接。
在审讯室旁边的监控室里,透过单向玻璃,祝好第二次见到了许安宁。
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却无端给人一种冰冷麻木的感觉。
秦聿风走进审讯室,关上门,把文件袋放在桌上。
他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灰色的胡茬,一看就是通了宵。
“许安宁,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吗?”
许安宁回答得很平静:“知道。”
“6月8日晚上,你在哪儿?”
许安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转头望向单向玻璃:“警官,程述是不是在这玻璃后面?”
秦聿风敲了敲桌子:“许安宁,我在问你话。6月8日晚上你在哪里?”
“我可以跟程述聊聊吗?”
许是劳碌了一天一夜,一贯好脾气的秦聿风语气也不自觉冷厉起来:“许安宁,你涉嫌参与一起谋杀案,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许安宁还是很坚持:“我会交代所有犯罪经过,但我想先跟程述聊聊。”
随后低下头,固执地用沉默回应了秦聿风所有的问题。
秦聿风无可奈何地扶着额角,对着单向玻璃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片刻后,程述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秦聿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起身离开了审讯室,只留下他、许安宁和一名记录员。
程述倚靠在审讯椅上,抱着双臂,垂着眼眸看着双手被铐住的许安宁,没有说话。
许安宁也抬头看着他,许久才微微笑了一下:“程警官。”
“别这么叫我,我早就不是警察了。”
许安宁就像没听到一样,自说自话:“还记得我五年前第一次在警局见到你的时候,你是警局里最年轻有为的警员,我是受害者家属。当时你答应我,一定会替我找到杀害我姐姐的凶手。”
“五年过去了,你不再是警察,而我却变成了一个杀人凶手,还真是讽刺啊。你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程述轻轻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杀唐芸?”
许安宁闭上眼睛,像背书似的念出一段话:
“他是一个极度自恋的人,渴望得到足够的关注,十分在意自己的名声,就连‘指甲油杀手’这个称号都是他在寄给电视台的信中给自己起的。由此可见,他希望能借助谋杀这件事让自己扬名,无法接受媒体或警方对自己的错误报道,更憎恨被人抢走风头。”
这句话听起来很熟悉,祝好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程述在那本笔记里写下的分析。
看来许安宁不仅翻过那本书,甚至还把所有资料拍了下来,翻阅过无数遍,以至于张口就能背出来。
程述面无表情:“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让媒体大肆报道,激怒指甲油杀手,逼迫他现身,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许安宁目光忽而变得冷冽。
“程警官,不然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我能做的就是每年都来警局拉横幅,提醒警方不要忘记这个案子,但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每天都有新的案子在发生,警察也忙不过来,只要指甲油杀手不出现,他们就不会再去调查。”
“我本以为至少你还在坚持追查,直到那天我无意间打开那个房间,发现许多资料上都积了层灰,才知道你早就放弃了。”
程述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许安宁的脸色出现了一丝波动,语气也带着些颤抖:“那天晚上我和姐姐吵架时,我告诉她‘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结果一觉醒来,我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因为我害怕睡着后会做噩梦,梦到姐姐对我说:‘安宁,如你所愿,你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这回你高兴了吗’。”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
的悲伤变成了愤怒:“你答应过我和那些受害者家属一定会抓到指甲油杀手,你做到了吗?光是每年到墓园去祭拜她们,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一点作用都没有。程述,你就是个废物!你靠酒精维持的睡眠还安稳吗?你妹妹有没有出现在你梦里,对你说‘哥哥,你为什么没有抓住他’?”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俏丽的面容逐渐变得扭曲,跟之前那个温婉的许安宁判若两人。
祝好有些担忧地看向秦聿风:“秦警官,程述他……”
秦聿风对她笑了笑:“放心吧,老程没那么脆弱。”
许安宁发泄完情绪,掩面痛哭起来。
程述给她倒了杯水,又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仍是没有任何起伏:“说完了?那就轮到我了。”
不等许安宁反应,他就兀自开口:
“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么你在第一次计划失败后,那么快就对唐芸下手。现在我才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谋杀,更像是你的一次赎罪。你想在你姐姐的忌日前完成这一切,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告慰她的灵魂,对吗?”
“你这么做表面上说是为了把指甲油杀手引出来,实际上是觉得只有这么做,才能消除那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负罪感。本质上,你跟他没有任何区别。”
许安宁猛地抬起脸,目光一凛,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不是的,你怎么能把我跟杀害我姐姐的变态凶手混为一谈?”
程述轻轻笑了一下:“你能把我对指甲油杀手的心理侧写记得那么清楚,一定知道我判断他是一个十分有条理的人,能够冷静地制定计划并执行犯罪,而且不会被情绪左右。他还可能将自己融入进案件调查中,甚至主动提供线索,从而了解警方调查的进度。”
“你一开始物色的受害者不论是年龄还是身高、长相、发型都符合指甲油杀手的偏好,你计划好了一切,找到一个绝不会有人出现的地方,做好全副武装,防止在现场遗留自己的生物信息,甚至提前在房间里铺好了塑料薄膜。没想到过程中出现了意外,你的目标居然逃脱了。”
“眼看离许安然的忌日越来越近,你只能重新物色新的受害者,正好在酒吧里看到喝得不省人事的唐芸。”
“我看过唐芸的尸检报告,你在她胸口刺下的那一刀快准狠,没有一丝犹豫。许安宁,你问问自己,当一条鲜活的生命从你手中消失时,你内心有过一丝愧疚吗?”
“我当然愧疚!”许安宁毫不犹豫为自己辩解。
程述说:“在杀了人之后,你还能从容地给她涂上指甲油,伪造颈部的勒痕,在她身上划下数刀,并剪短她的头发,甚至没忘记从她的钱包里翻出你给她的名片。”
“我猜蒋涛一定试图阻止过你,但你还是义无反顾杀了她,并且冷静地借着大雨进行抛尸,让雨水冲洗掉罪证。第二天你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去我家找我,询问我案件的进度,约我去墓园祭拜你姐姐。你觉得这些是愧疚的表现吗?”
程述走向审讯椅,双手撑在小桌板的桌沿上,黑沉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许安宁:“虽然除了同是受害者家属之外,我们没有太多交集,但也算认识了挺长时间。不得不说你隐藏得实在太深了,甚至连我都差点没察觉。”
许安宁嘴唇发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嘴里喃喃道:“不是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想把他引出来……”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杀人的事实无可辩驳。”
程述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好了,如你所愿,你陪你聊完了,接下来就让真正的警察陪你聊聊吧。请兑现你的承诺,把所有的案发过程都告诉他们。”
许安宁低头沉默半晌,突然笑了一下:“这样的程述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程警官,而不是一个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的废物。”
程述下颌线条紧绷,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拉开审讯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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