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兔牙酱
证据可以再找,但如果程述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定没办法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祝好心下有了决定。
她把防水袋从口袋里掏出来,绑紧拉绳,塞进了几块山石的缝隙中,又把鸭舌帽摘下来,挂在附近一棵树的树枝上作为标记,然后转身扶着树干往坡上跑去。
路上有许多被风刮断的树枝,祝好低头摸寻,捡了根近一米多长的断枝,估摸着有她手腕那么粗,当作武器应该绰绰有余。即将到达马路上时,她放缓脚步,压低身子,边观察形势、边悄悄靠近。
路上两辆车一横一竖停着,横着的那辆是他们租来的suv,后备箱大开,屁股已经陷进去半边,正往外冒着滚滚黑烟,竖着的那辆也没好到哪儿去,保险杠和车灯碎了一地。看得出来,刚才的撞击十分猛烈。
跟祝好推测的一样,后车搭载的不止一人,其中有两个已经被程述打趴了,正躺在大雨中挣扎呻吟。
路中间还有两个身影缠斗在一起,透过雨中车灯氤氲的光,能看出其中一个正是程述,另一个男人身强力壮,动作迅猛,就算祝好不懂格斗,也能看出来他的一招一式十分专业,十有八九就是秦聿风提到过的那个雇佣兵。
男人手中的匕首闪着雪亮的光,程述赤手空拳、以一打三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明显处于下风,他闪身躲过刺向自己的一刀,抬手架住男人的胳膊,屈肘狠狠撞向对方的肩窝。
男人吃了一肘,却强忍疼痛,仍旧死死把匕首握在手里,稳住身形之后,反手就朝着程述面门横挥而去。
程述迅速后仰,才堪堪躲过这一刀,还来不及还击,就被对方当胸一脚踹得往后退了几步。
男人揪住他的领子,“砰”一声把他压在车门上,匕首贴住他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问:“你把东西藏哪儿了?是不是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程述被雨水呛得咳了几声,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地笑道:“兄弟,别贴那么近啊,你不会跟你们启源老师有一样的爱好吧?”
男人怒不可遏:“别特么废话,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她了?下那么大雨,她能躲到哪儿去?我告诉你,等我把你解决了……”
他注意力都集中在程述身上,全然没察觉到举着棍子靠近的祝好,话还没说完,后脑就猝不及防挨了一棍重击,闷哼了一声,身子一软,斜斜往一旁倒去,手中的匕首也应声落地。
反派果然死于话多。
祝好赶紧上前,一脚将那把匕首踢远了,才后知后觉感到双膝有些发软。还没等她呼出一口气,突然听到一声裹挟着风声的枪响在耳边炸开。
下一秒,程述纵身扑出,将她裹在怀里,两人像沙袋一般滚下了陡坡。
第111章
祝好大学跟同学去游乐场时,见过一个叫作“旋转风火轮”的项目。那是一个风车形状的游乐设施,人坐在叶片上的旋转座椅里,叶片转动的同时,座椅也在转,让人体验到“天旋地转”的感觉。
当时祝好很感兴趣,奈何排队的人实在太多,离闭园的时间也没多久了,只得作罢。
此时此刻,被程述抱着从陡坡上一路翻滚跌宕而下的祝好,体验到了当初没体验过的“天旋地转”。
持续的翻腾、坠落仿佛把人扔进滚筒洗衣机里转了好几圈,耳朵里只剩下身体碾着叶片和树枝的劈裂声。
不知转了多少圈后,他们“啪”一下摔在一块湿软的地面上,剧烈的眩晕感让祝好胃里如同翻江倒海,与乱石撞击产生的疼痛感也姗姗来迟,激得她太阳穴直突突。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第一眼看到的是从漆黑的夜空和坠落的雨丝。
听觉也渐渐恢复,一声低哼伴着哗啦啦的流水声扫过耳畔,她脑子里一嗡,忍着四肢百骸的疼痛竭力坐起身,看向侧躺在一旁的程述,心猛地提了起来,下意识叫出口:“老大!”
程述的喘息声有些重,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半晌才闷闷地应了句:“嗯……”
他们摔落的地方距离刚才的路面至少有三四十米高度,抬头望去,入眼是层层叠叠的植被和乱石遍布的陡坡,再往上就是一片树林。
从那声枪响到摔下陡坡,不过也就短短几十秒钟时间。
祝好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陡坡上到处是裸露的乱石,一路滚落时,是程述始终保持着双手把她护在怀里的姿势,才给了她最大程度的保护和缓冲。
她想查看程述的伤势,又不知要从哪里下手,仓促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小心翼翼地问:“老大,你没事吧?”
程述缓了半天,一只手扶着自己左侧的肋部,一条胳膊吃力地撑在地面,想要支起身子,祝
好赶紧扶住他。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用气声说:“没事。”
祝好问:“那你还能站起来吗?”
程述说:“嗯,但是需要你搭把手,我可能骨折了。”
语气稀松平常,如果不是他说话比往常要费劲儿些,祝好甚至怀疑他是在开玩笑。
她又紧张起来:“骨折?哪里骨折了?”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肋骨,不过摸起来没有错位,应该不算严重。”
祝好怎么也没办法把“骨折”跟“不算严重”这两个词联系在一块儿,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她的认知里,骨折再怎么也要在医院里躺上十天半个月。
幸运的是他们坠落的地方是溪涧旁的一块湿地,覆盖着厚厚的杂草和落叶,形成了一个缓冲。
或许是雨下得太大,又或许是刚才那些人觉得他们摔下来就算不死也得是重伤,暂时没有发现有人往下搜寻的动静。
不过现在没有,不代表就一直不会有。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个既能躲雨、又能藏身的地方歇着。
祝好起身往前走了几十米,发现岩壁上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下方正好形成一个可以挡雨的区域,周围还有些树丛可以作掩护。
她回到程述身边,把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一步一顿地走到那块岩石下方,扶他靠着岩壁坐下。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在磕碰中早就已经碎得不成样了,好在程述口袋里还有个袖珍手电筒,祝好试着摁开开关,还能用。
她打着手电,小心地擦去程述脸上的草屑和落叶,快速检查了他的伤势。
程述裸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包括脸、脖子和手都有不少擦伤,都是在打斗和滚落的过程中形成的,至于身上还有多少处伤,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他的脸色比往常要苍白许多,嘴唇也有些泛紫,遮挡着双眼的睫毛微微颤抖,摁住肋部的手背青筋暴起,似乎正在强忍着疼痛。
但比疼痛更要命的,是深入骨髓的寒冷。
此时已是深秋,山里夜间温度本来就低,加上大雨把他们全身浇了个透,呼出的气瞬间就成了一片白雾,冰冻buff简直叠满。
这种时候,淌水的衣物没有任何保暖的功能,反倒成了累赘。
祝好小心翼翼地帮程述脱下身上被雨水浸透的卫衣和外套,才发现他肋部一片青紫,身上还有许多淤伤。
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她又脱掉自己的外套,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轻轻搂住了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保暖。
但与户外的寒冷相比,她微弱的体温还是捉襟见肘,过了好一会儿,她自己都不住地哆嗦,试探性碰了碰了程述的手,仍是又僵又冷。
再这样下去,用不着分享会的人动手,他们也很快就会因为失温而晕厥甚至是死亡。
程述似乎感受到她的担忧,垂眼看着她,艰难地勾起唇角:“没事,我还撑得住。”
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笃定和自信,很显然他也一时想不出如何才能在没有手机、没有增援、没有保暖措施的情况下,安然度过这个寒冷的雨夜。
祝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要不要睡会儿?”
程述似乎是想笑,笑到一半又“嘶”地抽了口气:“你不怕我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顿了会儿,又沉声补充了句:“如果我实在撑不住了,等雨停了你就自己先走,将来逢年过节记得给我上柱香就行。”
祝好实在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斟酌片刻,继续道:“那待会儿如果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就当自己是在做梦或者出现幻觉了,行吗?”
程述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冰冷的手碰了碰她的额头:“你脑子没撞坏吧?”
祝好没吭声,她点开控制面板,打开系统商场,用积分兑换了一件打底的衬衫、一件防水厚外套和一条牛仔裤。
下一秒,这些选好的衣服凭空出现在她手边。
“……”眼前的一幕让程述那时刻条分缕析的大脑宕了机,他飞快皱了皱眉,脸上有按捺不住的惊诧,下意识想要坐直,却又被肋部的疼痛生生摁在了原地。
“这是……”
“这是干净的、温暖的新衣服。”祝好把衣服放在他腿上:“我脑子没撞坏,但你能不能当作是你脑子撞坏了?”
程述骨折的部位在左边大概第三、第四肋的位置,不知是打斗时被踹的那一脚还是从陡坡上滚下来时撞到石头造成的。
他连把胳膊抬起来都十分费劲,但还是嘴硬:“我自己穿就行。”
祝好没理会他,三下五除二替他穿上了衬衫和厚外套,正要去解他的皮带,就被他冰冷的手攥住了手腕,不容置疑地再次强调:“这个我自己来。”
祝好抬眼看他:“你能行吗?”
程述干笑一声:“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行吧,那就让他自己行。
祝好关掉手电筒,装作没看到他泛红的耳廓,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
她点开系统商城,也给自己选了一套保暖的内搭和外套。
等程述自己艰难地换好了裤子,她才转身嘱咐他:“我要换衣服,你把眼睛闭上。”
程述“嗯”了一声,配合地紧挨着双眼,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虽然他平时总是贱兮兮的,不过祝好对他的品行还是十分放心,趁着浓重的夜色,她迅速脱掉湿衣服,换上了厚外套。
剩下的积分不多了,祝好思前想后、精打细算,换了一张毯子、两块巧克力和一杯热咖啡。
她挨着程述坐下,把毯子披在两人身上,喂他喝了几口热咖啡,又把巧克力的包装撕开递到他手里。
换上了干燥温暖的衣服、补充过体力之后,程述的脸色好了不少,嘴唇逐渐红润起来。
雨幕铺天盖地,如灰色的纱幔笼罩在天地间,岩石下这一方狭小的空间仿佛与世隔绝。
两个人彼此默默无言,罕见地没有拌嘴、没有谈论案子,只是出神地嚼着巧克力、望着雨中的天地万物发呆。
沉寂的间隙被外面的风雨声填满,最后倒是祝好沉不住气了,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老大,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程述沉吟片刻,反问道:“你想告诉我吗?”
祝好明白他的意思:刚才那一幕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范畴,饶是他再怎么“对别人的事没兴趣”,也不可能不感到好奇。
可强烈的边界感让他哪怕再好奇,还是会理智地征求她的意见——你想告诉我吗?你想说的话,我安静地当个听众;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追问。
祝好垂下眼帘,过了许久,说道:“其实我爸爸不是警察,他只是一个小保安。”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保安。
没头没尾的开场白让程述忍不住转头看向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祝好扯了扯嘴角:“小时候,别的同学都希望自己爸爸来接他们放学,我却最不希望爸爸出现在学校里。因为别人的爸爸不仅高大帅气,工作也体面,不像我爸爸,腿上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我觉得他特给我丢人。”
虽然只是个小保安,但祝君安却很沉迷那些悬疑犯罪类的电影、电视剧,还总喜欢点评几句,说这些警察不应该这么做,他们应该从哪里开始调查会更好。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祝好总是对他嗤之以鼻,有一回忍不住怼他:“你那么行,怎么不去当警察?”
他愣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换了个台,而妈妈却罕见地发了很大的火,狠狠往祝好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让她向祝君安道歉。
祝好疼得哇哇大哭,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错,倒是祝君安心疼地搂着她,埋怨妈妈:“算了,孩子又不懂事,你跟她计较什么。”
祝好的童年还算美好,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日子平淡却很温馨,直到十二岁那年,妈妈遭遇了车祸,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一句话就撒手人寰。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祝君安都过得很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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