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阿囡 第134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穿越重生

  “世,世子爷。”周沈年扑通跪下。

  “起来吧,舅舅说你是个狂生,我还以为你要说一句肉食者鄙。”顾砚看着伏地磕头的周沈年。

  从前那一回,周沈年见到他时,头一句就是肉食者鄙。

  周沈年被顾砚这一句话说懵了。

  他再怎么狂,也不敢对着这位世子爷说什么肉食者鄙啊,再说,这位世子爷老辣厉害,他佩服还来不及呢。

  难道有人在世子爷面前诋毁他?或是,世子爷听到了什么?

  “世子爷才具非凡……”

  “过奖。”顾砚似笑非笑,打断了周沈年的话,“才具非凡,你听说了什么?哪儿非凡了?”

  “海税司的案子,在下以为,世子爷深谋远虑。”周沈年微微屏气,小心翼翼道。

  尉学政把他们几个留下来,明面上的理由是让他们帮忙整理几本善本书,可尉学政还是漏了话,实际上,是世子爷托他挑几个合用的幕僚。

  这是个绝大的机缘。

  “嗯?”顾砚语调上挑。

  “在下以为,海税司弊端由来已久,必定牵涉极广,若要清理,非一朝一夕之事。”周沈年大着胆子道。

  “唉。”顾砚叹了口气,“舅舅这嘴巴不严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周沈年再次懵神。

  “你跟我来吧。”顾砚转身往外走。

  周沈年爬起来,甩着袖子,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顾砚事务过于繁忙,第二天早上,才看到晚晴的禀报信。

  “昨天晚上送过来的,小的拿到时,世子爷已经歇下了,小的想着,世子爷累极了的,就没叫醒世子爷。”石滚小意的解释道。

  顾砚嗯了一声,挑开信封。

  对晚晴递过来的禀报,他的吩咐是尽快,而不是任何情况下立刻呈上,石滚不算做错了。

  晚晴的信很简单:李姑娘和阿武夫妻一起出门了,说是听说织坊裁了不少织工,她去请织工去了,至于去哪儿了,问了梅姐,梅姐说是说不好,哪儿有被裁的织工就去哪儿。

  顾砚对着信,拧着眉想了片刻,吩咐石滚道:“挑个人去一趟平江别业,第一,让晚晴找到李姑娘,跟着李姑娘,织坊的事她懂,让她给李姑娘帮个忙,第二,告诉晚晴,找到李姑娘之后,一天一封信送到我这里。需用的人手物品什么的,让洪伯安排。”

  “是。”石滚答应一声,见顾砚没再吩咐,垂手退出,赶紧挑人传话。

  顾砚和太子一起吃了早饭,太子由两浙路高帅司等人陪同,查看杭城的码头和船厂,顾砚送走太子一行人,径直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进了最后一排后罩房。

  他将周沈年暂时安排在后罩房。

  顾砚没进屋,坐在后罩房前的院子里,仔细打量着周沈年。

  昨天晚上回来,他让人拿了厚厚一摞公文和折子给周沈年。

  一夜没睡,熬的两眼发红的周沈年身上散发着丝丝兴奋的癫狂味儿。

  这确实是那个指着他鼻子狂骂的周沈年。

  “坐下说话,看出什么了?”顾砚似笑非笑。

  “世子爷,在下……能沏得浓一些么?越浓越好。”周沈年的话被小厮一杯茶打断。

  “不用换。”顾砚抬手止住小厮,“说完话你就好好睡一觉,茶太浓不好。”

  “世子爷!”周沈年一脸感激。

  顾砚周沈年这份浓烈感激冲的上身微微后仰,折扇点了点周沈年,“你说你的。”

  “是!”周沈年挺直后背,“在下以为,朝中三位相公,只怕是三份心思。”

  周沈年的话顿住,顾砚靠着椅背,面无表情。

  “在下以为,张相最能上承圣意,求稳,庞相只怕私心不小,至于王相,”周沈年的话顿住,叹了口气。

  王相出自江南寒门,原本是他心目的标杆,可一夜折子看下来,这根标杆已经开始摇摇晃晃。

  “在下以为,王相只怕表里不一,实在是过于公正了。”

  顾砚抖开了折扇,慢慢晃着,嘴角露出丝丝笑意。

  这个周沈年,果然敏锐犀利。

  “还要说么?”周沈年看着晃着折扇,似笑非笑的顾砚,心里没底儿。

  “没说完就接着说。”顾砚慢吞吞道。

  “是,庞侍郎就任礼部后,就一力主推对北怀柔安抚,以礼制化,教化蛮人识字知礼,蚕食同化等等,声势一年比一年大,庞相是想让庞侍郎子承父职么?相位父子相承,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周沈年的语调没刚才那么肯定了。

  顾砚晃着折扇,神情不变,也不说话。

  “王相过于公正为国,在下看不明白。”周沈年接着道。

  “张相已经七十一了。”顾砚收起折扇,站了起来,“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歇好了再说话。”

  “是。”周沈年急忙跟着站起来,紧跟在顾砚后面,将顾砚送出角门,才转身往回。

  张相已经七十一了,人活七十古来稀,那王相那份公正,是为了这首相之位了?

  这是世子爷在点拨自己,那就是说,自己入了世子爷的眼了?

  周沈年站在小屋门口,喜笑颜开。

第207章 报恩和讨债

  昆山县李家集。

  李士宽送走李小囡,背着手,径直去了侄子李文华家,站在院门口,李文华扬声叫道:“翠叶,你阿爹呢?”

  “在家呢,来了来了!”李文华连声应着,小跑出来,“正要过去,我刚刚瞧见一辆车,像是咱们家阿囡?”

  “嗯,你赶紧骑上马,这就去一趟临海镇,让你二哥二嫂赶紧回来,一家子都回来,把铺子交待给小周,以后就让小周管着铺子了。

  “你赶紧去,越快越好,让你二哥赶紧回来,越快越好。”李士宽拧着眉头交待道。

  “啊?出事儿了?”李文华惊的眼睛都瞪圆了。

  “没出事,生意上的事。

  “做生意就是讲究一个急字,抢个先手才能挣到铜钿,慢慢腾腾能挣到铜钿?快去!”李士宽瞪了李文华一眼。

  “好好好,我进去换双鞋,立刻就走。”李文华小跑进去。

  李士宽转过身,一边往祠堂走,一边叫着在路边玩耍的小孩子,让他们去叫几位族老到祠堂。

  第二天一大清早,李士宽二儿子李文儒骑着马先赶回来了。

  “我不是让你跟你媳妇一起回来,你媳妇呢?”李士宽正吃早饭,见只有李文儒一人一马回来了,沉了脸,劈头问道。

  他这个二儿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让他省心的时候!

  “在后头,午时前后就能到了。曹氏带着阿珉,只能坐车,太慢了,阿爹说越快越好,我就先骑马赶回来了,有大生意?”李文儒从小到大,就没怕过他爹。

  李士宽被李文儒那份笑嘻嘻的模样气的哼了一声,筷子点了点,“先吃饭!”

  老唐婶子已经送了咸粥炸年糕过来,给二儿子拧了个湿帕子,又赶紧切了一碟子咸羊肉,两只咸鸭蛋。

  李士宽看着那碟子咸羊肉,横了老伴儿一眼。

  老二这份不成气浑不吝,至少一半儿是他阿娘惯的!

  李文儒恨不能一口就把早饭吃好,可他爹慢条斯理,咬一口嚼十下,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吃一口停一停,压着性子慢慢吃。

  看着李士宽总算放下了筷子,李文儒立刻放下筷子,伸头问道:“阿爹,什么大生意?”

  “昨天阿囡来了。”李士宽示意李文儒沏茶。

  李文儒只好再往下压一压性子,站起来把茶杯茶壶挪过来。

  “阿囡讲,临海镇的案子,一时半会结不了。”

  “我也是这么想!”李文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迎着他阿爹瞪过来的目光,急忙补充道:“我真是这么想的,我跟曹氏说过,不信你问曹氏……阿爹你接着讲,我沏茶!”

  见他阿爹错起了牙,李文儒脖子缩起来。

  “阿囡讲了五十多年前,江南织坊交的税,统一改成了五成的事儿。”

  “我也……阿爹你接着讲!”

  李文儒迎着他爹差点挥起的巴掌,急忙咽下后面的话,缩身往后躲。

  “阿囡讲,这一趟也许和五十年前一样,有些织坊只怕要关门,就是不关门,也要减少织机,要是这样,必定有不少织工被清除出织坊,她昨天就启程了,从常熟县起,招募织工,办学堂教授提综织法。”

  “我也是这么想!”李文儒兴奋的两眼放光。

  “我让你想!你这个混帐东西!”李士宽一巴掌打在李文儒头上。

  “我错了,阿爹你接着讲。”李文儒一跃而起,将椅子往后拉了拉,重新坐下。

  “你这个混帐,不许你再打断老子的话!”李士宽气儿不打一处来。

  他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来报恩的,这个二儿子是来讨债的!

  “你大哥去扬州买棉线去了,这是大事,织细布的线,只有扬州能出,真要有上万张织机,这细棉线要是不赶紧订,必定供不上,这是大事。”李士宽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接着耐心解说。

  李文儒紧紧抿着嘴,不停的点头,不敢再多话。

  “你大嫂和金珠玉珠统总放织机收细布的事儿,捎了信儿要帮手,实在忙不过来,你媳妇回来,让她去帮你大嫂。”

  李文儒不停的点头。

  “文华忙着车马的事儿,要不然,他就是没学问,也比你强!唉!”李士宽一声长叹,他实在是没人可用了。

  “阿囡一个人到处跑着招募织工,我不放心,你跟着阿囡,你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办学堂这事儿,总归比别人多懂一点儿。”李士宽再次叹气。

  要不是实在没人可用了,他真不愿意让这个不着调的傻货跟着阿囡。

  “好!阿爹放心,我这份能干,一点儿也不比大哥差。”李文儒抬着下巴,相当自信。

  李士宽气的哼了一声。

  “阿爹,我提醒一句哈,银珠的婆家,洪家,这细布的生意,那个那个?”李文儒欠身往前,冲他爹搓着手指。

  “用得着你提醒!”李士宽再一次气儿不打一处来,“你老子不用你提醒,洪家也不用你老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