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红笙
现在让他只能安稳的坐在一旁,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潘玉莲始终和他隔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只是想一想那个场景……
明崇帝慢慢的闭上了眼。
“陛下?”
明崇帝垂在袖中的手轻轻颤了颤,:“朕知道了。”
……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
坤宁宫里的宫人正预备着明崇帝今晚会宿在中宫呢,却惊见陛下忽然离开了。
脸上闷闷的冬英被连嬷嬷硬生生的给拉走了。
倒是绘杏端着一碗燕窝汤进了殿内。
“娘娘。”
正倚在案桌上闭目凝神的薄皇后,轻轻的应了一声。
“陛下忽然起驾……”
闻言薄皇后睁开眼,她兀自笑了笑,倒也接了话,:“自然是因为不高兴了。”
绘杏将燕窝汤奉给薄皇后,随后自己取了玉轮跪在薄皇后的跟前给她慢慢的锤着腿。
看着薄皇后搅了搅燕窝汤,绘杏轻声道:“娘娘,陛下可是为着……长信宫里的事?”
若说这坤宁宫里谁是薄皇后的心腹——
不是人前走动的冬英,也不是来往宫中给后妃传令的连嬷嬷。
而是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绘杏。
听着这话的薄皇后笑着看了眼绘杏,:“这么多年了,你这双眼睛倒还是那么亮。”
被夸的绘杏腼腆的笑了笑,随后她又轻声道:“娘娘,陛下既然喜欢,庄贵嫔也一心只求圣恩,娘娘您又何必……”何必阻拦呢。
“就是因为陛下真的,真的很‘喜欢’啊。”
说完这话,原本还笑着的薄皇后笑意淡了,她将手里的汤盏放在了桌上。
“这么多年,好容易才出了这一个……结果还被涂娴给弄伤了。”
“涂娴……”薄皇后默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再提这人。
待说起潘玉莲的时候,薄皇后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她腿上伤的那么重,偏偏也是个能对自己狠得下心的。”
“若她的这伤能养的恢复如初还好说,答应了本宫的事,也不能反悔。”
“可她这般由着陛下的性子拼命折腾,若是不管不顾的落下了病根……往后只怕记起一次就越发的恨一次。”
“到时,便是本宫想救都救不了了。”
薄皇后这话听得绘杏的眼睛都忽然睁的圆了些,:“娘娘,您是说庄贵嫔她……”
薄皇后点点头,:“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那位贵嫔娘娘确实,确实是浅薄的实在张扬……”
看绘杏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薄皇后笑了笑,点她:“才说你眼神好呢,这就忽然看不清了?”
“你只盯着她明面上、盯着这宫里人的嘴干什么……最重要的不是旁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陛下他做了什么。”
闻太后曾经无声的感叹过薄皇后被‘捏成’了明崇帝的‘形状’。
这话说的有些粗鲁又奇怪,但细品起来却很有意思。
瑱王府五年,宫中十二年。
薄皇后一路从王妃再到母仪天下、地位不可撼动的皇后娘娘……
能做到这份上,这世上,薄皇后也确确实实,是最接近明崇帝底色的人。
登基后的皇帝……有些可怕。
那会儿薄皇后每每见着明崇帝的时候,她都瘆得慌。
当隐约‘瞧见’了那片可能的‘阴影’时,薄皇后心头寒风呼啸而过,遍体生寒。
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掉头就走,只当自己是个目盲心瞎的“端庄贤惠人”。
所幸那会儿有个昭妃冒了出来。
她处处合适又处处不合适。
薄皇后一直提着心,费力从中斡旋,这些年宫里勉强称得上是平安无事。
可昭妃眼瞧着不顶用了。
明崇帝先是皇帝,她才能是皇后,薄皇后一直很清楚这点。
自那之后,夜夜难眠到患了头痛之疾的薄皇后一直逼着自己镇定,她佯装无异的稳稳的镇着后宫,四处想办法……
苍天垂怜,等来个‘以身入局’的潘玉莲。
恍惚间,薄皇后记起了闺中悄悄读过的奇闻轶事——因为恐惧,人们会向面目狰狞的鬼神献上最珍贵的祭品,以祈求来年能平平安安。
潘玉莲——无论如何薄皇后都是一定要竭尽全力保住的。
“绘杏,让太医精心照看庄贵嫔的身体,但凡有什么缺的,都只管与本宫说。”
“这坤宁宫里,本宫素日用的那些益气补血的东西,待问过御医无碍后,全都拨一半给长信宫。”
“此事不要声张……”
薄皇后看着绘杏,神色严肃的道:“务必让她平平安安的养好身子,明白吗?”
这庄贵嫔果然真是狐狸精化作的……
跪着的绘杏仰面觑着薄皇后的神情,艰难的点点头,:“是,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
长信宫
含章殿里的热闹听得潘玉莲直接笑倒在了榻上……可惜她不在场,不然还能当面看看明崇帝的脸色。
这么想来……那位皇后娘娘果真促狭。
可潘玉莲的这份快乐没能持续多久,隔天一早,带着一堆药的御医就又来了。
不光是他们,小厨房里炖煮的汤品也越来越多。
喝了几日,潘玉莲喝的脸都瞧着越发的红了。
……
这天下午,潘玉莲双手抱着个小汤碗,对着里面的汤静静地沉思着。
听梅轻手轻脚的过去,刚准备将半躺在地上的珍珠抱起时,忽然听潘玉莲问道:“陛下有几日没来了?”
“……三日。”
人没来,只是时不时送了东西来……明崇帝忽然转了性了?还是他另有新欢了?或者是对着她装都不愿意装下去了?
潘玉莲不敢直接去御前,若是闷头闷脑的撞上去有个不知道的意外更糟。
她问着听梅:“这几日朝堂上有什么事很忙吗?”
听梅想了想,暂时还没听得什么信,因而她道:“娘娘,不如将长顺招了问问?”
宫里的事消息,这长信宫里就属长顺最清楚。
只不过因着潘玉莲从没过问过前朝的事,长顺不愿多嘴讨嫌,便也只禀报了后宫里的事。
不一会儿,长顺就被传进了内殿。
听潘玉莲问起最近朝里朝外的风声时,他略一思索,便捡了大事小事挨个说了起来——
这头一个,就是关于立储的事。
眼看着寒冬腊月马上就到。
待过了年,人就又老一岁。
旁的富贵人家只是感慨两句年华逝去,可在“天家富贵”里,还是在皇帝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的时候,这可不是简单的老一岁的事。
除了已经在京中的端王、诚王和信王府的人,其他地方上准备进京贺岁的藩王也都在动身赴京的路上……所有的人心里都有种莫名的预感——
这个年一过,只怕不会安生了。
在这个风声“呼呼”的当口,但凡是涉及所有王爷世子的事,就特别容易被人留意。
因而,长顺说的第二件事,就是信王世子得了陛下封赏的事。
信王世子?!
摸着猫的潘玉莲手一顿。
她慢慢的拉着珍珠的尾巴揉着,盯着长顺,好奇的道:“就单他得了陛下的赏赐?”
“是。”
应着声的长顺躬身笑道:“听说世子是献了一副画,陛下很是喜欢。”
“一幅画?”
“是,娘娘,正是一幅画。”
众所周知,这宫里的娘娘们都饱读诗书,因而都爱个诗爱个画的。
见潘玉莲提起这画,长顺只当她喜欢,便绞尽脑汁的使劲想了想道:“好像是叫什么,什么崖子的高山,不对,是高崖松,松……”
【“刚刚朕在琼华宫里看了会儿画,沾上了熏香的香气。”】
【“哦,陛下看的那是什么画。”】
【“绥崖子的《高岩曳松图》。”】
【“这样啊……”】
这厢长顺还在格外努力的试图挤出听过的画名,忽然就听——
“绥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