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菇老抽
手臂上少了一块儿肉,叶棠的半只袖子都被鲜血染红。只是藏青色不显色,所以看起来不明显而已。
梁一鸣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望着叶棠与贾马尔。后者看到他愕然的视线,只用带着异国口音的中文说了句:“我已经投降了。”
趴在二号车厢车顶上的林景晖颤颤巍巍地从上面冒出个头来,嘴里喃喃:“我靠这是真的假的……”
啃了一嘴湖泥、用袖子擦过脸后脸上仍是沾着些草叶的云驰也姗姗来迟地出现了。
庆幸地瘫坐下来,梁一鸣深深地出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不料叶棠站起身来,看向天边的两个小黑点。
那是特警总队的直升机。这些直升机还得一会儿的功夫才能到达湖城大桥附近。
“不。还没结束。”
叶棠在与贾马尔交过手后就产生了困惑。
这种思维清晰、做事冷锐不瞻前顾后,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多事的少年,怎么会被恐怖分子轻易抛弃呢?
要知道对恐怖分子而言,孩子与妇女可是最好用的间谍。因为孩子与妇女更容易不被怀疑地混入人群。尤其是孩子,孩子面临的盘查往往要比成年人少上许多。成年人对孩子的戒心也会比较低贾马尔的外表也就十一、二岁,这就是说他至少还有两年的利用价值。他又是那种能力强、但不会强到成年人控制不住,聪明但又没有聪明到令成年人忌惮的孩子。
说句不中听的,贾马尔就跟件趁手的兵器一样难得。
把这样的贾马尔当作是一次性的工具抛弃掉,恐怖分子不是傻就一定是另有原因。
叶棠在贾马尔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原因。
——贾马尔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他所在的组织弄到了、或者是开发了一种东西。那种东西可以使哨兵的精神力紊乱,造成哨兵短暂地失去能力,亦或是精神力暴走。
贾马尔在树上睡觉时偶然听到了一小段内容。他不懂那个国家的语言,因为在小憩,听到的内容也很模糊。他自己并没有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打算问别人自己听到的东西都是在说什么。然而组织还是认为应该除掉听到重要情报的他。
叶棠一直很奇怪韩卫这个脸长得好,身材也很棒,左看右看都没道理不被原作男主谢南枫收入后宫的韩卫为什么没有在原作里出场。这个原因她在看过贾马尔的记忆后想到了。
韩卫死了。
死在原作开始的三年前。
这时的谢南枫还是隶属于某军事基地的向导,他身处十分闭塞的环境,满心满眼又都是那个欺骗了他很多年、这个时候也在欺骗他的渣攻。楚潇则是在杀了陈莎莉后被关进实验室,他比谢南枫更加没有了解外界的渠道。也因此,以这二人作为主角的原作对三年前发生了什么没有具体的笔墨。
原作出现的,湖城特警总队里有名字的龙套角色,没有几个出现在现在的湖城特警总队人员名单里。现在湖城特警总队的特警,也没有几个出现在原作中。
叶棠本没有在意这一点。毕竟人事变动很正常,没有被写出具体名字的龙套也很多。叶棠没法核实原作里没名字的龙套是不是她现在在湖城总队里见过的某个人。
但现在看来,三年前的湖城特警总队,恐怕死了不止两百名特警,整个特警总队可说是经历了一轮自己人并不期待的大换血。
“被派往边境的特警们有危险。”
“恐怖分子手里有可以让特殊能力者发狂或是暂时失去能力的东西。他们多半……是把前往边境的特警们当成了试药的小白鼠。”
第25章 向导25虽迟但到。
伫立一片暗红色的泥泞里,韩卫深深喘息着,感觉到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从自己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他伸手去摸那东西,跟着在自己摊开的手上看到了一块带着血的皮肉。
“啊……”
恍然回头,韩卫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泥泞”全是血肉。这些血肉中间或夹杂着本来属于人类的骨头。
“…………”
韩卫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说不清让自己想要干呕的是这满地的残肢断臂,还是空气中混合了香甜味道的腥臭味,亦或者是……残留在他手上的,那些切开了人体、把人肉绞成碎沫的触感。
几小时前,韩卫带队来到了边境上。
当时线人还在毒贩面前装傻卖蠢演着胸无大志的可笑狗腿,韩卫则从队伍里分出几人,让他们穿便服到线人家,好把线人的家属转移到政-府安排的安全屋里。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
线人家附近虽然有毒贩的人看守,但那些看守者弱得跟鸡似的,特警们一抓一个准儿。有声音复制能力的特警接手了这些看守者手上的无线电之后,就一人分饰四组、合计八个人向毒贩报告线人家附近的情况。
线人的家属们也很配合。让去哪儿就去哪儿,多的一句也不问。
很快,到了线人和特警约好的撤出时间。线人找了个家里孩子过生日、他要去给孩子买蛋糕的理由,从毒贩躲藏的废工厂里出来,特警们不声不响围住了废工厂附近一带,准备动手。
线人能用的次数是有限制的。每用一次,线人与线人家属要面对的危机就呈几何倍数增加。这线人七、八年前就配合过边境缉毒警端过一次贩毒窝点。尽管后来他和毒贩一起蹲了六年监狱,毒贩对他有所信任,但这次行动之后,这个线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当线人了。
改头换面、更名换姓,警察部门为线人还有线人的家属准备好了全套的新身份,也因此线人现在的身份被暴露是线人也没关系了。
韩卫轻打手势,特警们无声颔首,各自就位。所有人在线人前脚踏出废工厂的这一瞬,都绷紧了自己浑身上下的肌肉。
「行动开始。」
伴随着韩卫手势变化,特警们各自使出能力。拥有飞行能力的特警一把抓住线人就飞上高空,能够凝结空气中的水分将之化为冰盾的特警则在毒贩们举枪的同时就已经在废工厂门外竖起足有五米高的冰墙。
这是一场没有疑问的碾压战。特警不光能力各异,人数也足够多。在他们的面前,那些藏匿于废工厂里的毒贩简直就跟纸做的人偶一样,被一吹就散。
废工厂里隐隐散发着甜腻的臭味。
韩卫认识这个味道。在他还不是“韩卫”时,在他还是一名学生、住在学校的宿舍里时,他时不时就能闻到这个味道。
那是大-麻的味道。
是的,大-麻在他念书的大学里泛滥,染上毒瘾的大学生们为了能够赚取继续购买大-麻的钱财,甚至仗着OB、OG的身份去向几个街区外的高中生……甚至是比高中生们更小的孩子兜售劣质的大-麻制品。
就连以比韩卫更加优异的成绩考进这所大学里的天才也无法幸免。那个曾经被几乎所有教授一致看好的天之骄子不过短短的半年就堕-落成了一个不来上课不交报告,被人看见他流着口水翻着白眼躺在垃圾桶里人事不知的废物。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讨厌的记忆,韩卫皱着鼻子,命令快速收队,所有人撤出废弃工厂,不要过多停留。
特警总队之所以一次就派出两百名特警,这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也因此端掉这伙毒贩之后,韩卫立刻带队转移。把后面扫尾的工作交给了边境缉毒警。
马不停蹄地奔赴一处码头,韩卫在码头仓库里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甜甜的,又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像是要腻死人一样的香气。
为了确定自己这不是PTSD发作,韩卫皱眉去问身后的副手:“你们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大-麻味啊。这不是很正常嘛。毕竟这里是毒贩躲藏的地方。毒贩里不吸-毒的,那就跟杀猪的不吃猪肉一样少。”
副手的话逗得大家伙儿都是一乐。
这些道理韩卫不是不懂。他做特警也有小三年了,这三年里奇形怪状的罪犯他可没少见。只是他总有种感觉……一种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感觉。
偏偏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连端了几窝毒贩,特警们一点儿瘪都没吃到。这种顺利让所有特警都放松下来,绑人的特警手脚变慢了许多,没事做的特警们也不去帮忙,只是颇有闲心地随便翻着毒贩们的东西。
在场只有韩卫还在惦记那股香甜的臭味。
瞧见神经依旧紧绷的韩卫紧张兮兮地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楚潇在周围随便转悠了一圈,心里想:这人真是神经质。
也是这时,一个被绑的毒贩趁着绑他的特警因为旁边特警们的闲聊而分心,用力挣开捆他的绳子,飞身扑向了地上的箱子。
那个箱子里装着好几瓶“红酒”。这些“红酒”有几瓶已经打开了,空了的瓶身在火盆旁边的地上乱滚。
这毒贩抄起一瓶“红酒”就朝着一名特警砸去。那名特警笑嘻嘻地,只拿一张纸挡在自己面前。
这名特警的能力是提升物品的表面硬度。哪怕他手里只有一张纸,这张纸在他能力的作用下也足够挡下冲锋枪的子-弹。区区一瓶“红酒”,还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红酒”撞上纸发出酒瓶撞上铁板的声音。特警嘴角一挑,反手就拿手里的纸拍向了毒贩手里的“红酒”。
酒瓶破碎,其中暗红色的液体狂涌而出。甜腻的恶臭随之溅在了特警的身上。
特警们身着的警服警靴全是耐烧耐酸耐腐蚀的特制产品,哪怕猜到酒瓶里的多半不是红酒,也没人当回事情。
这个刹那,嗅到强烈异味的韩卫敏-感地侧过了头,楚潇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那个被“红酒”溅了一身的特警却是笑容僵在脸上,随后……
“啊啊啊啊啊啊啊……!!!”
精神力突然决堤,如同岩浆一般喷涌而出,无法控制。
所有的特警在这个瞬间都呆住了,他们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同伴在一秒之间丧失理性,在一秒之间脑袋开花。
距离这名特警最近的特警正面被完全硬化,背面被完全软化。他刚悲鸣一声,整个人就从中间裂开,身体里的东西稀里哗啦从背面流淌出来。
毒贩们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意,见此情状没人被吓到不说,还个个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昭示反击的狼烟。
后面的事情韩卫已经想不起细节了。他能够准确记得的只有不止一个特警因为“红酒”而暴走。
诚然,这个手提箱里的“红酒”并不多,只是几瓶而已。可是那些打开的“红酒”去了哪里?当然不是那些毒贩的肚子里。
——那些“红酒”被倒进了火盆。他们一行两百人总是能闻见的那股甜甜的、其中又隐着臭味的香气,就来源于同样的“红酒”。
这股味道闻得多了,哪怕是韩卫的鼻子都变得比一开始麻木迟钝了许多。到了这次行动要端掉的最后一个窝点,这里的香气已经浓郁到不再是隐隐约约。
发现“红酒”能让特警自取灭亡,毒贩们立刻发动了反击。有些“红酒”被直接泼到特警的身上,有些“红酒”连着瓶子一起被扔进了火盆。
特警里不是没有反应快、打算制止毒贩的,然而暴走的特警对周围进行的是玉石俱焚地无差别攻击,而许多特警恰在此时使不出自己的能力来了。
血溅当场,特警们大多不是死在毒贩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棒球帽掉在地上,韩卫红了眼睛。
尽管他明白自己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绪,否则那“红酒”催化情绪的效果会更快更激烈。尽管他知道他应该屏住呼吸撤出去,先保住性命再说。
可是,不行。
看着自己的同伴、看着那些平日里总是和自己插科打诨的战友们一个个不是暴走就是被暴走的同伴攻击、杀死,韩卫的眼角流下两道血泪。
等韩卫回过神来,所有毒贩都死光了。
他们都被他的能力“切割”做成了肉泥。整个建筑物从房顶到墙壁也被韩卫削成了坏掉的积木。
那股香甜的恶臭被风一吹,顿时稀薄了许多。
还有多少同伴活着?
韩卫回头,目光所及之处却又有几个特警被他的能力切割得浑身冒血、生死不知。
韩卫愕然。他这才发现,自己也暴走了。
哪怕现在他找回了理智与理性,他的精神力仍然自行暴走着,不听话地往外溢出。
情绪在翻腾,思维在奔涌。身体像是被大火烧过又落入冰水之中,每一个关节都好像不长在自己身上。明明应当是属于自己的身体,现在的韩卫却没有权利去调动哪怕只是一个指节。
浮现在韩卫眼前的是他的过去,那些在最深沉最黑暗的夜里韩卫都不愿意想起来的往事如同黑色的巨蟒游到他脚边,爬上他的双-腿,缠住他的身体,绞住他的脖子,然后吐着信子虎视眈眈地想要咬碎他的头颅。
韩卫理解了。
他的理性不过是回光返照,再过几分钟,或许是几秒钟,他的这份人性就会消失殆尽。他会彻底沦为残杀一切的怪物。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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