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旅者的斗篷
走,必须立即走。
插上翅膀也要飞出去。
至于怀安,想办法安置他安全,总之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再不走的话,她怕自己会疯。
他们之间的症结没有解开,阵营不同,立场不同,便是强行在一起以后也还会吵架的,无法同心同德。
冤家宜解不宜结,可昨晚他已经得罪她了,如今再想解开却没那么容易。尤其是,他们冻土般的感情才刚刚有消融的迹象,就被他一句话给扼杀掉了。
两人正在对峙,就在这时,暗处猛地飞来一枝箭,嗖的响动,兔起鹘落之间,泛着泠泠寒光,直直朝着怀珠射来。
第124章
垂危
陆令姜眼疾手快,横剑格开了。
草丛中立即蹿出十来个黑影,配合弓箭手。男的既不好对付,便把火力集中在怀珠身上。
怀珠重重跌下了马,疼得钻心。
陆令姜道:“不太好。”
怀珠问:“会死吗?”
问得比较直截了当。
陆令姜反问:“我死了,你正好可以嫁给许信翎,不应该很高兴吗?”
怀珠道:“高兴。”
陆令姜目光射出几分凉意,无声胜似有声,“那我死之前定然先把你们拆散。”
怀珠叹了声,“恶毒。”
刚才他要去找许信翎对峙,是她拦下的,好像她担忧他的身子一样。
怀珠解释道:“你的伤比许信翎轻,现在去明显是欺负人。不如等过几天你们的伤都好了,再去对峙不迟。”
陆令姜微笑道:“你心里分明舍不得我,却不肯承认。”
怀珠纳罕,不知他从哪儿出这一结论的,“呸。胡说。”
陆令姜慢条斯理道:“你明明有机会杀我,到头来却心软了,故意把刀柄刺偏三寸,不是手下留情是什么。”
怀珠道:“是又怎样?”
他道:“多谢娘子不杀之恩。”
怀珠一迟疑,道:“殿下,如果这件事真不是你做的,定然有人幕后操纵。你重伤未愈,若这么冒冒失失闯出去,人家找你报仇,到时候没准真会死。”
陆令姜摆摆手道:“这些早有赵溟他们去料理,你不必为我担心。”
怀珠忍不住怼道:“我什么时候为你担心了,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你若现在立即死了,我还能乐上三天三夜。”
他往她嫩滑的脸上一摸,恋恋不舍道:“那你亲自来动手?”
怀珠见陆令姜笑意莞尔,英俊风流,很是养眼。他被自己捅了一剑后,身体破碎,瞧着又令人禁不住心软。当时觉得生气,现在没那么生气了。
不过,她倒也没动什么其他心思。
陆令姜咳嗽两声,却又吐血。怀珠上前帮忙,他握住她的手,再次微微笑道:“你关心我啊。”
怀珠嗔道:“我没有。”
他似乎格外纠结这个问题。
陆令姜道:“那你这几日没去找许信翎,一直在梧园陪我作甚。”又喃喃道,“你意识到凶手不是我,怕失手杀了我,我就知道你心中有我。”
这件事仿佛对他很重要,被他重复了两三次。怀珠无语:“你……”
她留在梧园,分明是被赵溟等人强制拘禁了,到了他家主子口中就变了味。
“就算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也代表不了什么。我这人向来公正,是谁造的孽我就找谁算账,你纠结这些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
陆令姜闻着袅袅沉水香,有种醍醐灌顶之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都有了,“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欢喜。”
气氛逐渐暧.昧起来,他说得深情,怀珠微微动容,沉默片刻,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前世却将我丢在别院不闻不问,又可曾顾念过我?”
前世她苦苦求他给一个位份,直到死,他也没给她,终于使她今生心灰意冷,再燃不起任何爱的勇气。
陆令姜笑容一凝,正色道,“是我混帐,你打我吧,杀了我解气也行。罢了,我知道,我……早不配了。”
当初他不给她位份,如今她不给他位份,苍天饶过谁。
怀珠无意纠结前尘往事,见他说得郑重,倒也作罢,岔开话头道:“是你之前几次三番为难许信翎,这次我才误以为是你,说来确实不是故意的。”
反贼穆南手臂中箭,性命垂危。箭上喂有透骨钉之毒,发作时候如一颗颗钉子钉在骨头上,最多坚持七日,便会全身腐烂而死。
这意味着太子殿下离皇位也只剩下七日的距离了,穆南一死,叛军溃不成军,太子殿下凯旋而归,为国立下大功,将是毫无争议的储君,顺利无疑地登临大宝。
老皇帝一日病似一日,众臣内心已暗暗改口“殿下”为“陛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
怀珠已竭尽全力曲意逢迎,愿捧上一颗真心献给陆令姜,只求他高抬贵手放那个七旬老人一命,就此归隐山林。
可太子好似无动于衷。
这件事的胜算本身就很小,叛军造反依国法必定诛十族的。
在议事的勤政殿,怀珠正式掀裙跪在地上求他,眸底含泪,清瘦的背影蕴含着坚决。
他长身玉立于她面前:“珠珠请起。若我放过叛军头目,叫朝中诸臣怎想?日后胆敢谋逆造反者,最后失败了是不是都可以依照前例交出兵权,轻飘飘地归隐山林?实在无以立威,无以服众。”
怀珠不管他的帝王之术,仰面扯住他的袍角,尝试讲道理:“那殿下明面上杀了穆南,私底下赐解药也不行么?他毕竟……毕竟是我生父。收了兵权后,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不会再动摇您的皇位。”
他冷笑:“那你生父之前与朝廷对峙了二十年的债,便一笔勾销了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自古以来哪有造反者不死的,又有哪个统治者仁心善意到不计前嫌的。他从一登上太子之位便在清剿叛军,这件事也做了快十年了,如今终得功成。
她提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心,那是他对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他已锁住了她的人,心迟早是囊中之物,一年不成两年,十年不成二十年,对吗?
怀珠漠然地说:“那我也是叛军之女,依国法殿下也应把我斩首。若非如此,您终究做不到一视同仁,以理服人。”
“是该如此……”
陆令姜冰凉的玉扳指微微摩挲着她的面庞,“但珠珠,你知道我喜欢你。”
喜欢她,所以自私地保护她,留在身边。
他平日与她柔情蜜意,是温柔的太子哥哥;一旦谈及朝政权术,就变了个人。
怀珠甩开他的摩挲,一字字问:“太子殿下是喜欢我多些,还是皇位?”
陆令姜垂了垂长睫,未答,只颔首吻了吻她颊上的泪。喜欢她和喜欢皇位不是一样的么,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留住她。
怀珠生理性地后缩,想逃离他的怀抱,可两只手腕被锁住了,他略略施力扯住她手腕上的链子,便掌握了她的自由。
“放开我。”她流淌着清泪,眼尾泛红,手腕不停挣扎着,像一只被圈套困住垂死的小兽,弱小又可怜,“你放开我。”
他不应,俯身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放到太子才可以坐的主位上,轻轻动了动锁舌,便将她困在那张椅子上。
这张椅子虽还不是龙椅,却已代表了军机书房的最高地位,位于三级台阶之上。向下俯瞰,文臣武将都会伏首称臣。
陆令姜将她困在椅子上,自己却单膝跪在她面前,用虔诚仰望的姿态,摁住她不停扭动的腿,“你说我会当皇帝,可让我每天跪着伺候你,我都心甘情愿,你才是我的心头肉。珠珠,你懂吗?”
“你真的有病吧,病得不轻。”
怀珠使大力想挣脱囹圄,可左手手腕与檀木椅被银链连接住了,无法动弹。
她总算体会到了陆令姜的可怕,昔日那些温情款款的假象,统统都是装的。
从面相学看拥有下三眼白之人往往心思凶险,锋芒毕露时宛若蛇目,也是她蠢,竟信了他的那些朗月清风。
“能不能别说那么虚伪的话。”
怀珠被磨得实在没办法,只得敷衍地答应他一块过除夕。至于自此之后要不要和他在一起,她心里还黯淡着。
她早就不爱了,一颗心尘封已久,落满了灰尘和蛛网,真的不想再打开。
“嗯。”
“真的?”
陆令姜的心绷到了嗓子眼儿,听她答允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起来了。
喜笑颜开,吧嗒重重亲了她一口,春风满面,“谢谢珠珠。”
这一夜的苦功,总算没白费。
他真想飞速穿越到除夕夜去,将此事彻底敲定,娶她到手。正因为他尝过失去她的滋味,才更怕再度失去她。
怀珠怃然地擦了擦脸,嫌弃他动不动就亲她,“你若再亲我,便滚出去。”
陆令姜笑吟吟,伸手捏捏她饱满的耳珠,毫不在意他的损话,只如胶似漆地跟她黏着。和她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都有趣得紧。她的威胁,他只似没听见。
怀珠伸手将他的手打掉,指尖从他凸起的喉结之间里,轻似羽毛,似有意似无意。她瞪他一眼,睇眄流光。
这下子,她又反过来招惹他。
陆令姜冻了一冻,从她这样的眼神就能感觉到,怀珠不是真心爱他,只是和他玩玩。但他依旧心甘情愿。
“别动。”
陆令姜遂摸了摸她嫩滑的脸,刚要吻上去,却被她反手按在了榻间。
她淡淡睨着他的脸,观赏似的。
“陆令姜。曾几何时,我还真挺稀罕你这张脸的,希望它只属于我。”
“现在呢?”
“现在没那么想要了。”
他如痴如醉,惨淡地微笑了下,终于,眼底还是一点希望的曙光,疯狂地吻了上去。曾经爱过他也好,总比没有强。
“那就这么说定了,除夕夜我等你。”
怀珠模棱两可地答应,躲在被窝里看不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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