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第87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今日在酒楼偶遇了陆令姜,等待她的还不知是什么结果。

  秋雨沾衣,敛了伞刚进一进春和景明院的门,果然见陆令姜正倚在朱漆二色的槛窗边,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似已等很

  怀珠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鬼使神差就走到这儿了。一时语塞,敷衍说,“外面下雨了,正好路过,借地躲躲雨。”

  怀珠低嗯了声,嗓音低得自己都听不到。她不想欠别人,如果说这点人情必须报的话,她愿意现在就还他。

  “你总得给我留点力气,让我回家。”

  “不一定。”

  他深吸一口气,也陷入疯狂。

第77章

  还债

  怀珠被打横抱起,朝向太子的榻。那是座十分精致的榻,明黄的颜色宣誓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严,名副其实太子的榻,她上辈子从没躺过的地方。

  或许是那明黄之色刺痛了双眼,忽然间,她涌现些悔意,一丝丝恐惧,后悔刚才没抓紧机会离开,却因陆令姜的话而心软。

  ——那些动听的情话,什么“你去嫁许信翎吧 我等你一生一世”“许信翎对你不好再回来”云云的深情许诺,都是他的花言巧语,前世他就是这样骗她的。

  怀珠懊恼地阖了阖眼,还没来得及细品惆怅的滋味,身体却已被放在了柔软的锦缎之间,陷了进去,随即被他摁住。

  环顾四周,确实是小小四四方方的别院,真实又清晰。

  她重生了。

  ……偏偏重生在这一天。

  怀珠抬起头,那些阴沉惨怛的光景,痛苦的往事,重新又浮上脑海。

  怀珠原本不姓白,由养父母带大。她打小肤色白腻,眉如小月,朱唇一点红,又爱着纯白一色的衣衫,拿枝杨柳条很像观音圣洁清净的模样,十里八乡都知道她的美貌,故而得个绰号“小观音”。

  怀珠平平安安长到十六岁,天生丽质掩不住,盛世美颜赢得周围乡亲们的倾慕——“谁娶到了小观音,谁就娶到了宝”,丹青手甚至专门照她的模样描了一幅《鱼篮观音图》。

  附近的权贵们蠢蠢欲动,认为如此绝世美女沦落穷人家,就是朵无主雪莲花,暗暗打着采撷的主意。

  养父张生一直保护女儿,在适龄少年中精挑细选,为怀珠选一门书香世家的亲事,亲家姓许,儿子刚刚科举出仕。

  然天有不测风云,订婚宴那日人多眼杂,之前对怀珠垂涎三尺的豪绅石韫闯进闺房,意欲强占。张生听见怀珠的哀嚎声,冲进拼命,推搡之中被石韫磕死,养母亦悲伤过度逝世。

  石韫使钱摆平,张家有冤无处诉。孤零零守孝的怀珠带着年幼弟弟,孤零零守着父母的坟。

  一位白姓老爷忽然找上门,说要带走自己骨肉,怀珠和弟弟便糊里糊涂入了白家,改名为白怀珠和白怀安。

  家境转变,怀珠那小观音的名号并未消亡,反而因悲苦身世蒙上一丝传奇色彩。为争夺一绝世美女,许家和石家大打出手,不惜害死养父……小观音之美貌被传得神乎其神。

  那张《鱼篮观音图》带着一点点引人怜悯的血泪故事,越飘越远,终于来到京师,落在了太子殿下手中。

  画中,薄薄的白纱,如隐烟雾中。

  右手持经箧,左手敷莲花。

  神色冰冷淡漠,清雅秀丽,宛若姑射神女,比雪色冷三分。

  太子感慨世间竟有如斯美女。

  那一日,白老爷急匆匆来到累得睡去的怀珠面前,告诉她以后粗活儿都不用干了,“一位贵人看中了你。”

  怀珠如遭雷劈,她还沉浸在父母惨死的阴影中,换来的却是一句“由不得你。”

  被抬入太子别院那夜濛濛细雨,怀珠眼疾正发作着,双手被绑住,冰绡般的裙摆,流着泪,活脱脱像一个落难美人。

  当今太子殿下有监国大权,仁德和威望独步。他生得一张朗月入怀般的面孔,广泛赈灾施粥,光风霁月极得民心,是天底下最大的善人。

  别院里,太子走进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怀珠额头裹着伤,乃是几次寻死弄的;他稍一靠近,她就害怕地往后缩,细细地啜泣着,乃是这几天被绑怕了。

  他温柔问她:“你就是白小观音?”

  见她默然不答,他淡淡怜悯着抚摸她额头的疤痕,哄着似的,“谁把你弄成这样,我帮你解开,好吗?”

  一面真轻轻替她解开了绳子。

  怀珠泪流得已模糊了,仰起头瞥太子殿下的面容——他当真如世人描述那般风光霁月,长长的仙鹤目,慈悲而明亮,比濛濛雨丝还柔和多情。

  可细看,那份慈悲却隐没不见,发现他面部的更多细节,三眼白,下泪堂有一颗小小黑痣,盯久了不似鹤目,反倒像毒蛇的眼睛,令人顿生寒意。

  怀珠闷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和他说第一句话,泣不成声:“求求您放过我!”

  房中之事早有嬷嬷教过,她无法想象和陌生男人同房,等她的唯有自尽。

  太子一笑杂一叹:“何必那么紧张,我只请你过来聊聊天。既然你累了,明日再聊也不迟,快些歇息吧。”

  之后的许多天,他不曾强行非礼过,更未曾幽禁她。怀珠喜欢看戏,他便差人日日带她往太清楼——本地最大的一处戏园子,选最好的位置看戏。

  京城里名角儿,从前怀珠想也不敢想能听一场,现在却可以包场听。有时候他也会过来陪她一起看,谈笑自若,只似普通朋友。

  怀珠的戒心渐渐被打破,白家和东宫熟络,太子比怀珠大几岁,怀珠便也随着白家女儿的辈分唤他一声太子哥哥。

  也在那时他半搂着她,白净修长的指尖蘸酒,笑着,在桌面上并排写他和她的名字,“陆令姜 白怀珠”,清风一吹神情说不出的怡然风流。

  他让她住在自己一处叫春和景明的私邸,因都城多雨多雪,少有阳光晴好的天气,才更加盼望春和景明,风和日丽。

  怀珠知太子果真是温文有礼的谦谦君子,她只是十多岁的小姑娘,日日的亲密相处渐渐从石头缝隙里渗出爱意。

  她由一开始的怕他,渐渐盼他过来;她不会寻常的女工女红,便在读书之余自学绣活儿,做香囊寝衣,一丝一线倾注心意,每晚必熬夜留灯等他。

  可他来的次数却越来越少,那些香囊他虽礼貌收下,却从来不戴。

  承元二十二年,叛军犯上作乱。

  怀珠知道他面对的事危险,雕刻一尊玉观音献他,他漫不经心问是什么。

  她耐心讲解观音的意义,救度十方苦难,危险时念诵观音名号,佑他平安。

  他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后来怀珠才知道,他不仅不信佛还在灭佛,手下刚斩首了一大批僧众和叛军。

  她捏紧观音坠子,不甘心,总想找个理由出来:“太子哥哥,您当年要我是不是一见钟情?”

  她黏着他的手臂撒娇,喋喋不休,说自己眼睛的状态很差,说不定过几年就瞎了,希望他能多陪陪她。

  这些话却没得到答案,最后只有玉观音孤零零地被留下来。

  未久,东宫传来太子即将迎娶太子妃的消息。

  怀珠这才明白为何太子不正面回答她,原来人家有正妻。

  她从小生活在父母恩爱的家里,分不得清妻和妾的概念,更不懂太子殿下既有了她,为何还会娶别人?

  秋气潇潇,他的生辰到了。

  怀珠认真准备生辰礼,精挑细选一戏目,没日没夜排练,想他开口一笑。

  她想借机挽回他,因此选的戏目和情.爱相关,戏服也是漂漂亮亮的银朱色。

  盼啊盼着,盼得花都谢了,到暮色霭霭终于把他盼来。太子的千秋节要和宫里未婚妻一起过,怀珠充其量算个奴婢,等太子和真正家人庆祝完了才会来她这儿。

  怀珠并不气馁,小心翼翼去搭讪。

  生辰礼是一出戏,以及一个吻。

  她主动凑过去用唇蹭了蹭他的面颊,许愿,“怀珠愿与太子哥哥永远相伴。”

  想提醒他,你不可以再娶别人,她已经把他占有了。

  他却没甚反应,仿佛她在演独角戏。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给他甜甜唱了排练许久的戏,唱完之后满心欢喜期待他夸奖,他却一句:“放肆。”

  怀珠愣,他垂眸厌:“你穿的什么?”

  “脱下来,下不为例。”

  怀珠呆呆杵在冷风中。她在他面前不是第一次脱了,可以不用羞耻。

  外裙脱下来,只剩下亵衣。外裙是一件唱戏用的戏服,红之颜色,仿佛是心在滴血。

  原来是那件戏服的祸。

  连别院丫鬟都在耻笑,白怀珠千不该万不该僭越自己的身份,穿一件纯红的戏服,生出做太子妃的妄想来。

  陆令姜轻掐她的手腕,似还要说什么,她一挣扎却踉跄跌入戏台后秋凉的湖水中,刺骨的寒。

  婢女把怀珠捞上时,她惨白无人色。裹薄薄一层衣服哆哆嗦嗦,她没敢再看岸边的他一眼,心里比十二月寒风还冷。

  昏迷一天一夜,浑浑噩噩。

  再醒来时,太子已离去了。

  妾室不能穿红,外室不得觊觎名分。从此以后,这铁一般的规矩彻底刻在怀珠心底。

  之后数日怀珠没见到陆令姜,外面谣言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竟有了外室——便是大名鼎鼎的白小观音。斯女长得虽漂亮,却好生浪荡,攀龙附凤爬太子的床。

  别院里的动静很快传到太子未婚妻耳中,阁老晏家的大姑娘。

  都城多雨,那日又牛毛细雨。具体发生什么记不清,怀珠只记得顶撞她们之后,晏姑娘的婢女含恨指责:

  “白四妹妹,知道你爱慕太子殿下,嫉妒我家姑娘是未来太子妃,但你怎可推我家姑娘?我家小姐身子本柔弱,若跌到湖中去岂非害她性命?罢了,当你无心之失也不重罚你,只诵读《女诫》十遍道个歉就好了。”

  那日全京城的贵女都看到了,倾国倾城的白怀珠面若观音蛇蝎心,因嫉妒谋害未来主母。这勾引太子的妖精自作自受,被罚在雨中跪诵《女诫》。

  只有怀珠自己知道她什么都没做,晏姑娘自己摔倒的,却理说不清。

  再度昏迷,这次发了严重的高烧。醒来时候,陆令姜相伴在侧。

  他仿佛淡忘了之前的龃龉,轻微哄着她,目光温柔似水,令人鼻子酸酸的。

  耳边,却听他说:“想要名分可以给你,但不可以推她,晏家的醋不能吃的。”

  醋?怀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轻飘飘一句,竟也认为她故意推晏姑娘落水。

  ……可明明,明明前些天她也落水了,生一场大病,他却半句关怀话儿都没有。

  怀珠知道陆令姜偏心未来正妻。

  她扭过头去,想离开,一了百了。

  他却凑她面前,手臂将她圈住,神色温情脉脉,主动提起上次生辰的事:“那日因朝政迁怒于你,是我失礼,全都怪我,你莫生气好不好?”

  这样服软的态度十分迷惑人心,此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微回暖,他如她所愿陪了她好几日,有时读着读着书,他就会主动勾引她,伸手勾她,温柔朝她笑。

  他甚至派人去乱葬岗将她养父母的骨灰拣出来重新安葬,很有弥补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