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澄
“那戏文儿里不都讲究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吗?”
所以余蔓就因为大哥之前救了她,就决定嫁给大哥报恩了?陈远明将信将疑,听说这余蔓以前在厂子里话也不太多,平日里就是个闷头干活的,没想到原来还是个这么讲恩义的人。
陈远川应付完了陈远明,也没管他信不信,就回去继续吃饭了。
吃完了饭,等客人都走后,余蔓本来还想跟着一块收拾下,刷刷碗什么的,谁知道让向小燕给抢了先。
“大嫂,你放着吧,妞妞还小,离不得你,这活我来干就行。”
向小燕因为余蔓出钱找她帮忙带孩子的事,对余蔓极为热情,在她看来,余蔓现在就是家里最大的财主,她婆婆虽然掌管着家里的经济大权,手上也有钱,但那钱又不会给她,可余蔓就不一样了,她要是和余蔓搞好了关系,以后还怕占不到便宜吗?
余蔓不知道向小燕心中所想,但活都被她抢着干完了,便也只能回去看孩子了。妞妞是个挺乖的孩子,除了饿了拉了会哭两声,平时很少哭闹,所以余蔓平日里带着还算省心。
今天她哄孩子的时候也来了困意,毕竟这是她第二回 结婚了,昨晚上想东想西的,心中多少有些惶惶然,以至于一宿儿都没睡好,这会儿她便搂着孩子睡了一觉。
结果这一觉醒来,睁开眼才发现天都擦黑了,把余蔓给吓了一跳,赶忙坐了起来。
“你这么一惊一乍地做什么?”旁边百无聊赖在那儿修炼的陈远川,瞧见余蔓的动作,有些奇怪。
“这都几点了,快该吃晚饭了吧,我是不是应该去帮忙做饭?你怎么也不叫醒我?”余蔓才刚融入这个家庭,可不想给人留下个好吃懒做的印象。
“做饭用不着你,我妈一个人独掌厨房大权,粮食都是在她屋里锁着的,别人连摸都摸不着,你要是上赶着去献殷勤,她指不定还以为你想夺权呢。你放心,她如果真的忙不过来,肯定会喊你的,绝对不会跟你客气。”
平日里的饭食简单,刘银凤自己一个人就解决了,只有在做什么特别麻烦的菜或者人多的时候,她才会喊儿媳妇跟闺女上厨房里帮忙。
余蔓听陈远川这么一说,穿鞋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果然等他们出去吃饭时,刘银凤并没有因为她没去厨房而说些什么。
中午的肉菜还有剩,晚上刘银凤就给热了一下,配着二合面的馒头吃着也挺香,等她端着玉米糊糊进屋的时候,刚好听见陈美妮大惊小怪的声音。
“什么?大嫂你一个月的工资竟然有45,这么说我大哥一个月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有20多块钱了,比我三哥上班挣得都多。”
刘银凤听了这话,好悬没把手里的玉米糊糊砸了,他们之前光听陈远川说,余蔓会把每个月的工资分他一半,还真不知道余蔓的工资有多少钱,没想到余蔓一个月竟然能拿这么多钱。
刘银凤深深地看了余蔓一眼,等到吃饭的时候,她还破天荒地给余蔓夹了个鱼头。
“你多吃点,鱼头补脑!”这要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能让她家老大给忽悠瘸了。
余蔓:“啊?”
第30章
次日余蔓就上班去了,工作的事儿她已经和雷志高交割清楚了,因为她本身也不是个张扬的人,唯二知道她又结婚了的陈远明和沈文馨,都不是什么大嘴巴,所以厂子里一时间竟是没什么人知道她再婚了的事,日子也就这么平顺地过去了。
陈远川之前答应老黄要再卖他一头野猪,他也没有拖延,马上就要秋收了,正是忙的时候,他老不去上工也不合适,所以他趁着秋收前的空闲时间,上山里抓了头野猪准备给老黄送去。
因为老黄上回特意交代了这次想要个活的,好像是想运到市里去,死了的猪肉就不容易保鲜了,所以陈远川这回没把猪直接拍死,而是收了几分力道,光把野猪给拍晕了。
他和余蔓怎么说也是两口子了,这点事儿也瞒不过她,所以陈远川把自己靠着打猎赚钱的事儿都告诉了余蔓,余蔓这才知道陈远川一个农民,手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
这回陈远川依然是在山里过的夜,趁着天不亮就去了县里,只是他刚走进老黄所在的那条巷子里,就瞧见两个人影朝这边走了过来,看见他就大喊道:“谁在那里?站住。”
陈远川一愣,扭头就跑,心道这说的不是废话吗,傻子才会站住。
那俩人见陈远川跑了,立马就追了上来,可刚跑出巷子,就瞧不见陈远川的影子了。
其中一人揉揉眼睛,对另一人道:“真是奇了怪了,这段路往前没有什么能拐弯的巷子了,这人怎么就凭空不见了?是我眼花了吗?小雷,你看到那人往哪儿去了没?”
“冯哥,我也没看见,那人也跑得太快了。”雷志高也是纳闷,一条笔直没有其他巷子连接的路,不过才几息的功夫,那人愣是不见了,这不合乎常理呀。
他前几天托他那个在革委会的兄弟帮了忙,又花了些钱,这才刚进了革委会的,还没怎么跟着人出来过,今天也是旁边这个冯六叫他一起来的,冯六是革委会的老人了,他肯定不能拒绝,只是他是真搞不明白,大白天来不行吗?用得着天还没亮就跑这儿来了,要知道他还没起过这么早呢。
“冯哥,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吧。”雷志高本就不是个胆大的,见那人神出鬼没的,就有些害怕。
“你瞎说什么呢,你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封建迷信,那人指不定就是翻墙跑了,别自己吓自己。”
冯六在革委会待的时间不算短了,什么样的人和事没碰见过,所以他虽然也有些奇怪,却远没有雷志高那般慌乱。
“冯哥儿说得是。”雷志高点头哈腰地应和着。
“瞧见刚才那人扛的东西没有,你还问为什么要来这么早?现在明白了吧?白天来的那些人不管买还是卖,左不过就那么几斤米几斤菜,仨瓜俩枣的还不够耽误时间的,真正有好东西的谁会大白天过来,肯定都是趁着天还黑着的时候。刚才天黑我也没看清,也不知道那人扛着的到底是什么,看着个头还挺大。”冯六有预感,今天这个保准是个肥羊,可惜没能抓到人。
陈远川上回就得了老黄的提醒,说是革委会最近查得特别严,好些从黑市里出去的人都被他们逮着了,也不管你是买东西的还是卖东西的,不褪两层皮,别想走出革委会。老黄虽然上面有人,也打通了关系,但也抱怨说最近都没什么人敢往黑市来了,这也是为什么他想把野猪运到市里去。
为此,陈远川这回还特地提早了些来县里的,只是没想到这帮人竟然这么勤劳,天还没亮就出来蹲守在巷子里了,这也太敬业了。
不过这样一来,这头野猪要怎么处理呢?陈远川不禁犯了难,现在黑市上有人守着,他最近是不方便再去找老黄了,难不成要扛回去放归山林,那他这一晚上是忙活得什么呀。
不管怎么样,陈远川还是先往县城外走去,扛着头猪在县城里晃荡也不是个事儿。到了县城外面,他见前后都没有什么人,便将野猪往路边一放,喘了口气,倒不是他扛不动这头野猪了,而是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里就跟打鼓一样咕咕叫了。
本来他还打算从老黄那里出来后上国营饭店去吃顿好的,现在也泡汤了,他这么一宿儿加一早上没吃东西,还扛着头猪到处跑,能不饿才奇怪。
陈远川揉了揉肚子,他记得旁边不远处好像有棵苹果树来着,这会儿已经结了果子了,不如先摘几个苹果垫垫再接着走好了,毕竟要回去还有好一段路呢。
这么想着,陈远川就照着记忆中的那棵苹果树走去,三两下爬到了树上,也顾不得
干不干净了,摘了苹果随意擦了两下就吃了起来。连着吃了七八个苹果,陈远川才觉得舒服了些,至少没有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
陈远川也没打算吃苹果吃个饱,这便跳下了树,往放置野猪的位置走去。要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他得抓紧回去才行,否则扛着头野猪碰见什么人了也不好解释。
可谁知道他回到路边之后,惊讶地发现地上的那头野猪竟然不翼而飞了。陈远川还当自己记错了位置,四处找了找,都没瞧见那头野猪的影子,总不会是那头野猪自己爬起来跑了吧。
这下可麻烦大了。
陈远川倒不介意丢了那么一头野猪,他上后山花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再抓一头。可问题是野猪可不是什么温驯的动物,这要是再伤了人,那岂不都成了他的罪过。他这人是自私了点,贪图享乐了点,道德感也不怎么强,可他也从没想过要害人呀。
陈远川琢磨了一番,回到他放置野猪的地方,趴在地上细细观察了起来。
迎着晨起太阳露出的一丝微光,张高力骑着自行车,出了生产大队正要往县城而去。
他媳妇的娘家就在县城边上的红果生产大队,昨天有人来报信,说他丈母娘有些不太舒服,想他媳妇儿了,他就陪媳妇儿一起回了娘家,他媳妇儿打算在娘家多住两天陪陪老人,而他还得上班,这不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只是他刚走到大路上没多远,就瞧见两个人抬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而来,等他骑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俩人是红果生产队的林伟林强两兄弟,算起来这俩人还是他媳妇儿的表外甥,而他们抬着的竟然是一头野猪,那长长的獠牙外翻着,看着就是个厉害的家伙。
“林伟,林强,你俩从哪儿弄了头野猪?”
林伟和林强看见张高力的时候,张高力已经到了近前,他们俩想躲也没处躲了。
“姑父,这是我们在县城外面的路边上捡的,这猪就倒在那里,已经死了的。”他俩昨天跟住在县城的一个朋友一起打牌,一直到凌晨才散了伙,出来县城没多远,就在路边发现了这头倒在地上的野猪,周围又没有人在,他俩壮着胆子上前踢了一脚,见那野猪没有任何动静,便以为野猪已经死了,于是就顺手牵猪,抬着野猪就走。
他俩其实也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头野猪,就是觉得这么多肉总不能不要吧,不管怎样先抬回家了再说,然后就碰到了张高力。
捡了一头野猪?听说过捡鸡捡鸭的,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能捡了一头野猪的,这野猪要是自己跑下了山,一般也是在附近的村子里打转,怎么可能会跑到县城门口呢?就说这红果生产大队,因为离县城近又不靠着山,队员们就从没在自家大队见过野猪。要么就是有人把野猪放在那儿的,可什么人会放头野猪在县城门口,这事儿也太古怪了。
“这野猪怎么会跑到县城门口?”张高力觉得怎么想都想不通。
“那谁知道呢?兴许是这野猪成精了。”林伟顺口接道。
张高力瞪着林伟,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还没等他教训林伟两句,就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张高力低头一看,那头据说已经死了的野猪竟然活了过来,正在那儿呼哧呼哧地喷鼻息。
“快,快跑!这猪没有死!”
林伟林强俩小子也都是反应迅速的,发现猪没死之后,立马就丢了手往前跑去。
那头野猪从地上爬起来,甩了两下脑袋后,就把目标放到了骑着自行车的张高力身上,撒开腿就追了上去。
张高力发现野猪冲着自己来了,在心中把林伟和林强骂了个半死,要不是他们,自己怎么能摊上这事儿,而且他招谁惹谁了,这野猪怎么就冲着自己来了?
没办法,张高力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往前蹬着自行车,但他太过慌乱,也顾不上看路了,自行车刚好压到了一块石头上,车子一歪,他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听着野猪靠近的声音,张高力闭上眼睛,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回怕是要栽了,然而就在他都已经闻到野猪嘴里的腥臭味时,那野猪却没有扑到他身上,反而嚎叫了一声。
张高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有人竟然靠着一只手抓住野猪一边的獠牙,就硬生生地把野猪拽的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陈远川在野猪之前不见了的地方,观察了半天,发现野猪有被拖拽的痕迹,他估计是有人发现了那头野猪,把猪给带走了。而那人肯定是不会把野猪带进县城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附近的生产队。
他害怕野猪醒了后再暴起伤人,便朝着最近的生产队所在的方向追了过来。他过来时刚好撞见野猪正追在骑着自行车的张高力后面,这才及时救下了张高力。
陈远川把野猪拽离了张高力的方向后,这回没再给那野猪“死而复活”的机会,直接一巴掌拍在野猪的脑袋上,把猪给拍死了。
眼见那野猪彻底不动了,张高力才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
“这位同志,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今天怕是要危险了,这猪死了吗?”张高力还是不太敢靠近地上的野猪,生怕那野猪突然间又醒了过来。
“你放心,这猪死得透透的了,绝对不可能再起来伤人。对了,怎么会有头野猪在后面追着你跑?”陈远川故作疑惑的样子,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是他把猪放在路边的。
“还不是我媳妇儿娘家那俩外甥,他们说在县城门口捡到头野猪,还以为是死的,就给抬回来了。谁知道这野猪压根就没死,还倒霉催地净追着我跑了。”张高力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这会儿终于平定下来了。
“这样啊,也不知道这县城门口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野猪。”
“就是说呀,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对了,同志,你怎么称呼,我叫张高力,是咱们县机械厂人事科的科长。”张高力这才想起询问救命恩人的姓名,并且对于陈远川的武力值很是推崇。
“你可真够厉害的,单手就能拽得动野猪,还能把野猪给拍死了,你是不是练过功夫?”
“我叫陈远川,是前进生产大队的,以前跟着我们队里的老猎户学过几手,说起来咱们还挺有缘的,我媳妇儿跟我弟弟都是机械厂的。”
“是吗?你弟弟跟你媳妇儿叫什么名字,兴许我还认识呢。”张高力管着人事科,对厂里的工人还是挺熟悉的,好些人进厂还都是他经手办理的手续。
“我弟叫陈远明,我媳妇儿……”正说着,陈远川刚好看见余蔓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过来了。
“……那个就是我媳妇儿,她叫余蔓。”
陈远川昨天就告诉余蔓,自己上后山打猎去了,晚上就不回去了。余蔓虽然知道陈远川武力值不低,但这人一晚上没回去,她还是有些担心的,于是便打算早点上县城去,想看看能不能碰到陈远川。
结果还真在路上碰到了人,只是旁边的那是头野猪吗?陈远川只说他要去打猎,可没说要去抓野猪,而且这野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余蔓推着车走了过来,因着有外人在场,她也没问得太详细,只上下打量了下陈远川,见人没什么事儿才放了心。
“我看见这儿有头野猪要伤人,就过来帮了下忙。”当着张高力,陈远川自然不可能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余蔓顺着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了张高力,继而一愣,张高力作为人事科科长,余蔓以前是见过他的。
而张高力这会儿表情也很古怪,陈远明在厂子里只是个学
徒工,学徒工有那么多人,张高力还真不记得了,但余蔓他认识呀,在工作上不输男人的三级女工,再加上和雷家的那点事儿,在厂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张高力自然也有听说,可以说现在厂子里就没啥人不知道余蔓的。这会儿发现余蔓竟然这么快又再婚了,张高力的脸色能不古怪吗?
“张科长。”张高力都40多岁了,在厂子里也算是领导级别的,余蔓率先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陈同志是小余你的爱人,你不知道,今天多亏了陈同志挺身而出……”说着就是一连串对陈远川的溢美之辞,最后还说要带些东西上他们家里去表示感谢,再送面锦旗给陈远川。
陈远川表情微妙了下,这要是让人知道野猪是他弄来的,估计还以为是他故意把野猪放出来伤人,再在危机时刻把人救下,好得了别人的感激,给人下套呢。饶是陈远川脸皮再厚,也没好意思接受这份感谢,真说起来,合该他给张高力送东西压惊才对。
张高力见陈远川推脱,还只当他是个施恩不忘报的,对陈远川越发赞赏了。
陈远川:“……”
余蔓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没有说话,想着晚上回去再说。
就在这时候,林伟林强两兄弟带着红果生产大队的好些青壮年,一起扛着锄头、镰刀什么的跑了过来,这是打算回来救张高力呢。
“还算这俩小子有点良心。”张高力之前还以为林伟林强这俩小子光顾着自己逃命,已经把他忘了,没想到还知道带着人回来救他。
不过现在是不需要了,那头野猪已经凉透了,最后被交了公。
这么一番闹腾,时间也不早了,余蔓和张高力要继续去上班,陈远川则回家吃饭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