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澄
“刚好我二弟也进了你们运输队,他也要跟着我学武,到时候你就一起来好了。”他也没说我有个妹妹什么的,这俩人行不行还另说,就让这俩人先自由相处吧。
王波没料到话题又回到了学武上,他愣了一下后,随即欣喜若狂,接下来的日子对陈远川更为殷勤了,陈远川却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再碰烤麻雀了。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陈远川倒是摸了把方向盘,跟着王波王健学了下开车。王健知道陈远川答应了教侄子练武,在教导陈远川开车这事儿上也没二话,如此陈远川也算是没白出来一趟。
又过了两天,他们终于到了平省,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去交接货物,这边的厂子签收之后,他们就可以有三天休整的时间,然后再带些货物回去,从节省成本的角度考虑,回程一般是不空车的。
总之这三天都没什么事,陈远川便在这边四处逛了逛,平省地处西北,跟他们那里地处平原,种植业发达不同,这边多山地和草场,畜牧业极为发达。
在他们那边想吃个肉都不容易,这里的人吃肉就方便多了,尤其是羊肉,这里养羊的比较多,大冬天的喝碗羊肉汤,别提多舒服了。陈远川自从在国营饭店尝过一次后,便对这一美味情有独钟。
这天是他们在平省的最后一天,陈远川一大早就又喝羊汤去了,吃完饭刚出了国营饭店,就看见一匹马以极快的速度奔驰而来,看那样子像是受了惊吓,而马的主人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要知道这可是在大街上,惊了的马伤着人就不好了。
眼看着那匹马就要从陈远川面前经过,陈远川也好久没摸过马了,一时技痒,直接飞身上马,拉起缰绳,努力控制起马来。最后在这匹马将将撞到墙之前,终于是让马平静了下来。
“好样的!”周围不少围观的群众纷纷拍起手来为陈远川叫好,马的主人也着急忙慌地从后面跑了过来,不停地对着陈远川道谢,说是刚才有个熊孩子拿着路边的石子往马身上扔,结果把马给惊了,这才差点酿成大祸,幸好有陈远川在。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陈远川也没在意。他白天继续遛圈去了,这边的建筑风格都极具地方特色,他还在这里见到许多牧民,养牛养羊的都有,陈远川头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挺稀奇的。
不过这里有一点不好,那就是风沙有些大,听说分到这里来的知青不跟他们那边一样,跟着队员们一块下地种田,而是都被分去种树了。
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他就准备回去了,明天一早就得跟车,在车上也睡不好,今天得好好休息才行。
只是陈远川刚从供销社里出来,就被一个抱着孩子行色匆匆的男人撞了一下,那人撞了人,什么也没说,就想继续往前走。
陈远川本也没当回事,但随意瞟了一眼后,却将正要迈开的步子收了回来,快如闪电地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你撞着我了,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就想走。”
叫王四的男人被陈远川拽住,眉宇间闪过一抹不耐,却只得按捺住性子好声好气地对陈远川解释了下。
“对不住,我这孩子生病了,我急着送孩子去医院,便没注意撞到了你。”他示意了下怀中的孩子,那孩子一直昏睡着,这般动静也没有醒来。
正常人听了对方的解释怕是就不会计较了,陈远川却是得理不饶人。
“我管你孩子生不生病,你撞着我了就是你的不对。”
旁边的路人听到这里有人吵架,有那爱凑热闹的便都围了上来,王四见状反倒不急了,反而高声道:“你想怎么样?我都说了我是着急给孩子看病,才不小心撞了你的,你让我道歉我也道了。”
周围的人听王四这么一说,便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再看看他怀中昏睡的孩子,有些人还颇为感同身受。
一位热心肠的大妈就忍不住替王四对陈远川说起了好话:“这位同志,一点小事儿就算了吧,孩子不舒服,大人总是会着急些,他也不是故意的。”
“有你们什么事儿,瞎掺和,我告诉你们,别多管闲事儿,他撞了我就得赔钱,否则今天别想走。”陈远川做足了蛮横无理的形象。
刚才那位出言的大妈被气白了脸,其他人虽然也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却畏惧于他那高大的体格和强悍的态度,虽然指指点点的,一时间却也没人敢上前再说什么了。
抱着孩子的王四见状有些急了,没想到陈远川这么难搞,他用力挣脱了下,可陈远川抓着他胳膊的手就跟老虎钳子似的纹丝不动。
“说吧,你想要多少钱?”王四急于摆脱陈远川,想了想要是钱不太多便给了好了。
陈远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狮子大开口道:“100!不给我100块钱,今天这事儿不算完。”
围观的众人倒吸口凉气,只不过被轻轻撞了一下,看陈远川的样子,也知道他没什么事儿,竟然敢漫天要价,100块这也太多了,陈远川这会儿在他们眼里跟抢钱的也没区别了。
王四显然也没想到陈远川敢要这么多,恼怒之色浮现脸庞,这要是3块5块的,他兴许就给了,可谁家讹人讹100的,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又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挣动。
“你是疯了敢要100块!你给我松手,我告诉你,你要是耽误了我家孩子的病情,我跟你没完。”
陈远川就知道一般人不会随身带着100块的,也舍不得给这么多,这才故意喊了这么个数。
可别人却不知道呀,旁边一个强壮的小伙子,对陈远川这嚣张的态度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走上前来准备帮忙掰开陈远川的手腕。
“撞一下就要100块,你去抢好了,还不给我松开,别耽误人家给孩子看病。”这小伙子自诩力气也不小,可掰了半天愣是没把陈远川的手掰开,反而还抓得更紧了,弄得王四“嗷嗷”叫着喊疼。
陈远川挑挑眉,见又来一个多管闲事的,也没客气,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把那小伙子给一把推倒了。
“我都说了少管闲事,你就是不听,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小伙子倒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都没反应过来,很是想不通怎么会有力气这么大的人。
周围人见这事儿已经上升到肢体冲突了,不少热心群众都跑到附近的派出所报公安去了,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王四却越发急切,可任凭他怎么说,怎么挣扎,陈远川就是不松手,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不给100块钱别想走。
最后王四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说道:“好,好,我给你100块行了吧,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你跟我去家里拿钱好了。”说着就想挤出人群往前走,可还没走两步,又被陈远川拽了回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四恼羞成怒地吼了一声,随即就听到周围人喊道“公安来了”,这下子他脸上的恼怒之色彻底被慌乱取代,再也顾不得别的了,立马将手中的孩子朝陈远川身上扔去。
陈远川为了接住孩子,只得松开了手,王四便趁着这个时机转身就跑,陈远川却没让他如愿,脚下一颗石子让陈远川随意一踢,正中王四后脑勺,王四“啊”了一声便趴在了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周围人被这一事件的反转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都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来办案的公安经验丰富,原本听说是讹人的事件,现在见到这个发展便大概有了猜测。
“这孩子应该是被喂了药,还是得送去医院看一下。”陈远川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其中一个公安,这下那些公安们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后脑勺被陈远川的石子砸出血的王四这会儿才坐了起来,刚才他头都是蒙的,可随即就被公安给带走了。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周围人这才明白原来王四是个人贩子,被陈远川推到地上的壮小伙,很是不好意思,他捂着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对陈远川表达了歉意。
“这位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男人是个人贩子。”
“没事儿,我推你那一下就料到了应该有人会去报公安,你不要紧吧,我收着力道呢。”
那小伙子瞪大了眼睛,原来这还是收着力道的,那要是不收力道,他怕是得跟那人贩子一样趴地上起不来了。
“同志,你的力气可真够大的。”
孩子被送去了医院,很快便有公安来向陈远川了解具体的情况。陈远川说他刚开始瞧见王四抱着孩子时便有些怀疑了,因为这孩子他见过,早上他制伏那匹惊马的时候,周围围观的人里就有这孩子。
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对外界好奇向往的时候,这孩子那会儿还兴奋地给他鼓掌来着,而且当时在他旁边的应该是他的父母,那两人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文化人,男的斯文儒雅,女的大方得体,总之通身的气派就与其他人不一样。
而抱着孩子的王四不说有多猥琐,反正跟孩子的父母完全不像是一类人,但陈远川一开始也不能确定,便拽住了王四出言试探,没几句话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因这王四从头到尾只表现出了着急要走的意思,丝毫没有对孩子的关心,即便嘴上说得再好,神情跟态度都是骗不了人的,王四显然也不是什么专业的演员,可不就被陈远川看出了破绽。
还有那孩子说是生病了,可陈远川观察过后,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那孩子更像是单纯地睡着了,而且是吵不醒的那种,他这才借推了热心小伙子的机会等着人去报案的,公安一来,那人贩子可不就原形毕露了吗?
给陈远川做笔录的公安,还有随后赶来,刚好听到了事情经过的孩子父母,都对陈远川心生赞赏之意。
尤其是在确定了孩子没什么事儿后,那孩子的父亲便走过来,握着陈远川的手感激不已。
“同志,我叫谢书辉,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你这不光是帮我们找回了孩子,还是救了我们一大家子,不然我父母要是听说孩子丢了,怕是都得进医院。”
谢书辉老大不小了,就这么一个儿子,能不宝贝吗?他家原本是北京的,他独自一人在这边工作,这两天刚好妻子带着孩子来探望他,下午那会儿他有个紧急的会议要开,便让妻子独自带着孩子转一转,谁知道一个错眼的功夫,孩子就丢了,这幸好是找回来了,不然别说他爸妈了,他岳父母都得疯。
“没事儿,举手之劳而已。”陈远川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的举手之劳好像越来越多了,他什么时候变成个这么热心的人了?难道余蔓的道德水准下降了,他的道德水准却上升了?大概还是生活的环境太过安逸了,让他没有了上辈子的警惕与冷漠。
谢书辉不知道陈远川心中所想,得知陈远川第二天一早就要走了,便让他妻子陪着孩子,自己则非要拉着陈远川去国营饭店吃饭,说是给他饯行。
陈远川便也顺水推舟地应下了,既然要走了,干脆就再吃顿好的吧,谁知谢书辉不止请吃饭这么简单,趁着没人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大把的票证,什么粮票、布票、工业券,应有尽有,比陈远川第一次见老黄拿出的那一把还要多,还都是全国通用的,就要塞给陈远川。
“陈同志,你这就要走了,我想再表达谢意也没机会了,这些票券你拿着,你不是跟车的司机吗?这些票券到哪里都能用。”陈远川之前只说自己是跟着货车来这边的,谢书辉便以为他是货车司机。
“今天时间太仓促了,回头我一定给你们单位领导写封表扬信,再给你送面锦旗。”
早上见面的时候,陈远川就知道这夫妻俩不是一般人,如今见了这把票卷更是确定了,他见谢书辉是真心要给的,便利落地接了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给这些就行了,表扬信就不用了,我就是个农民,没有什么单位领导,更加不用给我寄什么锦旗。”陈远川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总是喜欢给他送锦旗,那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能有什么用,哪有钱票来得实在,这谢书辉可真是个上道的。
这回不同于野猪那次,他收张高力的东西多少有些心虚,可收谢书辉
的东西却很是心安理得,没听谢书辉说吗,他救了人全家,收点东西怎么了。
谢书辉原本准备硬把票卷塞给陈远川的手,就这么空在了当场,他倒不是为了做做样子,而是他以为正常人都会推拒两下的,谁想到陈远川是这么个反应。
他愣了一下后,失笑一声,觉得陈远川还怪好玩的,在他过去接触的人里,要么就是真清高,视钱财如粪土,要么就是心里想要,面上却装作不想要,像陈远川这样直率的,他还是头一次见,一时间倒真的生出了交好的心思。
第36章
等到吃饭时,两人互相交换了下各自的情况,陈远川这才知道,谢书辉还真的不是出自一般家庭,他父亲是个退下来的老革命,岳父在军队里担任要职,他本人则是下基层历练来的,目前在这边下面的一个县里当县长,前途想也知道差不到哪里去,关键他为人还风趣幽默,一点不死板,对陈远川这么个出自普通家庭的农民,态度很是热情随和,丝毫不会让你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
而谢书辉也有些意外,他最初的确是出于感激陈远川才邀请他吃饭的,可两人聊着聊着,竟然还相谈甚欢。他不知道陈远川上辈子有100多年的阅历,只是听陈远川所说,这是头一回出远门,之前就是在乡下种地,深感这样的人见识谈吐竟然都很是不俗,着实有些埋没人才了。
“对了,大川兄弟,我听公安同志说你好像力气很大,身手也不错,有没有考虑过去当兵?你要是有意向的话,我可以让我岳父帮忙推荐下。”因为两人很是谈得来,互相之间也不同志同志地叫了,直接叫起了名字。谢书辉认为以陈远川的身手和身体素质,找找关系,弄一个当兵的指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我可谢谢你了,但你真的用不着替我操心,我这人就喜欢自由自在的,我受不得部队里的拘束。”陈远川搞不懂怎么老有人想要给他找活干,好像见不得他闲着似的。其实只要生活条件能好一些,他现在觉得当个农民也挺好的,想上工就去上工,不想上工就头疼,还能时不时去后山陪陈爱国聊聊天。
两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谢书辉也有些摸清了陈远川的性子,听他这么说,便没有再劝,人各有志嘛。
这顿饭吃完后,两人互相交换了下地址,谢书辉还让陈远川下次再跟车来的时候过来找自己。
陈远川自打来到这里,还没有什么特别谈得来的朋友,谢书辉也算是头一个,即便他们身份背景不一样,却都有些交浅言深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陈远川便跟车回去了,这三天里王健叔侄俩也没闲着,光看他们带回程的东西就知道了,货车司机跑个长途,来回带些私货都是很正常的,陈远川没有多问,又回到了他的老位置。
回程的路上没再遇到什么意外的情况,大西山的那些人也不知是不是之前被陈远川教训过后,暂时消停了下来,总之他们顺利地回到了县城。
张高力从王健那里得知了路上的情况后,心中很是庆幸自己找了陈远川这么个外援,一时间颇为得意自己的眼光。
陈远川也没等余蔓下班,坐了这么几天的车,他感觉自己都发臭了,便想先回去洗洗。谁知回了家,却发现家里愁云惨淡的,刘银凤几人全都坐在那里哭丧着个脸,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家人一看陈远川回来了,便都围了上来。
“大川,你可算是回来了,明子他被革委会的人抓走两天了,这可怎么办呀?”即便日常吐槽陈远川贯爱搞事儿,但在不知不觉间,刘银凤还是把陈远川当成了主心骨,见到他回来就好像心里有了底,似乎潜意识里觉得陈远川一定能够解决一样。
“革委会?他因为什么事儿被抓的?”陈远川听到这个消息,也并没有失去镇定,反而还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行李和从平省带回来的特产放到了屋里。
“我们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二哥昨天和大嫂一起去了一趟革委会,也没有见到人,不过据说好像是因为什么,和坏分子同流合污被抓的。”陈美妮解释道。
“行,我知道了。”陈远川应了一声,就去厨房里烧起了水。
“大哥,你烧水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洗澡呀。”他可是在车上吹了好些天的灰尘了,风尘仆仆的,这不得洗洗。
“大川,那明子怎么办?你就不管你弟弟了?”刘银凤看着陈远川的反应着急了,全家人都没想到陈远川这会儿还有功夫洗澡。
“天塌下来也得让我先洗完澡,我现在还不了解具体情况,等山子和余蔓回来了,我详细问问再说,明子都被关了两天了,又不差这点时间。”
这什么和坏分子同流合污,一听就不是什么等着杀头的大罪,又没说陈远明是坏分子,这种罪名通常都是模棱两可的,既然可以和坏分子同流合污,那也可以和坏分子划清界限,不过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
陈远川洗完澡的时候,恰好余蔓回来了。
“明子的事儿你知道了吧,昨天我和山子去了革委会,他们没有让我们见人,吓唬了我们一通,话倒是说得挺严重的。厂子里那边暂时还不知道这事儿,我们先帮明子请了假。”余蔓一进来就对陈远川说道。
“有没有说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就和坏分子同流合污了?”
“好像是革委会的人在明子一个朋友的父亲那里,搜出了一封英文信还是英文书什么的,就被定性成了想要勾连外国势力的坏分子,至于明子是怎么搅和进去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余蔓往窗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在革委会看见雷志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混进革委会去了,你说明子的事儿会不会是针对我们俩的,明子该不会是受了我们的牵连吧。”
余蔓从昨天见到雷志高起,就一直有这个担忧,这话她又不好跟别人说,只能等着陈远川回来。依余蔓对雷志高的了解,那人要是知道自己嫁给陈远川了,再加上陈远川当初在家属院闹的那一出,少不得得记恨他们。
雷志高?陈远川差点就把这人给忘了,没想到这人还进了革委会。
“行,我知道了,这事儿交给我处理就行了,你就别担心了,就算是针对我们的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