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无为 第84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爽文 科举 朝堂之上 成长 穿越重生

  面对着这个已经成了状元郎,身上的官职比云哥儿还高的庶子,魏氏已经从之前的提防到无可奈何再到接受了。

  现如今,哪怕魏氏不愿意去承认和去深思,但是魏氏心底清楚,她竟然是对沈江霖有了一两丝的畏惧。

  是的,就是畏惧。

  当一个人比她只是高一点的时候,她还有心思去弹压他,但是当他走的太远太远,已经让人望尘莫及的时候,那她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手段和办法,只剩下了深深的畏惧。

  以前魏氏会认为,沈江霖过去的藏拙也好,还是后来的突然显露才能也罢,都是沈江霖觊觎沈江云的位置,对她的云哥儿充满了威胁,魏氏从一开始只是对待一个普通庶子的漫不经心,到那个时候开始对沈江霖的防备升到了顶点。

  但是魏氏是个没能为的人,她想耍狠,但是耍不起来,她想和沈江霖斗,但是后来沈江霖已经脱离了后宅,直接在外头的世界畅游,她根本连和他交手的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江霖一步一步起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再到沈江霖成了唐公望的学生,中了举人,又能有本事赚取大把大把的银子,一直到那个时候开始,魏氏才发现,以沈江霖的本事,或许她视若珍宝的荣安侯的位置,对沈江霖来讲,可能什么都不是。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是愤慨且惊怒的,好像从头到尾她一直只是个跳梁小丑一般,沈江霖或许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

  现在,沈江霖成了状元郎,当了官,魏氏内心已经彻底麻木成了一片,如今再对沈江霖说话,哪怕面上还如以前一般,但是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或许她都察觉不到的讨好。

  因为魏氏心里清楚,这个庶子哪怕如今还是看着对她恭恭敬敬的,但是只要他想要对她发难,想要露出獠牙,或许就连她一直视为靠山的丈夫儿子都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这个庶子,有的是手段和本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要夹起尾巴做人的是她。

  沈锐却没有魏氏想的那么多,他是沈江霖的老子,不管这个儿子多有出息,永远是他的儿子,对于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份,沈锐向来运用自如,且对沈江霖的质问丝毫没有什么心虚,也不觉得当年自己“卖子求荣”的行为有任何问题。

  沈锐老神在在道:“你母亲说的不错,这门亲事极好,说来你也知道,是县试时候点你为第一名的谢大人家的大女儿,谢家姑娘家教甚严,秀外慧中,谢家与我们沈家更是门当户对。论起来,你们早就见过了,有一年赏菊宴上谢家姑娘也来了,就是得了第三名菊花诗的那位,很是有些才华的。”

  沈江霖有过目不忘之能,或许对于旁人来讲,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又是没有额外关注过的人,已经记不起样貌了,沈江霖却只需要调动一下自己的记忆,马上当时的那副画面就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少女衣着素净,容貌只是清秀,被人推了出来说得了第三名后,只剩下惶恐和无措,紧张到当时的沈江霖都给她捏了一把汗。

  沈锐这般一说,以前的一些有些违和感的事情马上都迎刃而解了。

  难怪谢识玄这些年来如此关照于他,难怪上次自己被宁王绑走,后来太子过来将他救走,他打听出来谢识玄也在里头下了力气,当时沈锐还感慨,谢大人高风亮节、不畏权贵,和他没甚么大的交情,有事也是真上。

  如今再想来,恐怕除了这些外,谢识玄早就把沈江霖当作自己的家人看待了吧。

  想到谢识玄,想到那位胆小无措的谢家大小姐,想到这么多年受谢家的恩惠,沈江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门亲事。

  沈锐见小儿子竟然在那边深思起来,不由心头一突——不会是不想要和谢家姑娘定亲吧?

  这可不行!

  这么多年谢识玄多番照拂于荣安侯府,在官场上也帮了沈锐许多,这才安安稳稳了这么些年。

  这吃都吃了,拿都拿了,临了你说不干了?

  你看谢识玄干不干!

第83章

  沈锐其实心里也有一些遗憾的, 若是可以,他都想反悔了这门亲事。

  当年他和谢识玄定下儿女亲家的时候,当时的沈江霖还只是个生员而已, 哪怕瞧着前途一片光明,但是沈江霖本身只是个庶子出身, 而且沈锐在官场上和谢识玄的权势不能比的。

  处于弱势的时候,自然是有求于人,才欢欢喜喜地定下了这门亲事。

  那个时候能讨到谢家大姑娘做儿媳妇, 沈锐实在是感觉自己被天上的大馅饼砸中了。

  但如今时移世易, 随着沈江霖成了史无前例的六元及第的状元郎,他的身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谢家大姑娘只是一个庶女,就有些不够看了, 若是嫁个嫡女过来, 那倒是更加般配一些。

  沈锐面上喜欢吟诗作对、一派视金钱为粪土的文士作派,实际上他比谁都在意钱财,除了本身的嫡庶之见,更多的则是沈锐心中清楚, 嫡女和庶女的嫁妆要差不知道多少, 更何况谢识玄的岳家还是皇商出身, 江家之富庶, 世人难以想象。

  娶了谢家嫡女, 就意味着和江家攀上了亲,这才是沈锐真正想要的。

  只是沈锐心底里想归想, 却是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和谢识玄正面对上,只能心底拍断大腿, 后悔自己当时过早应承下来这门亲事,如今不得不去兑现了。

  “如何?你几时得空,随我去一趟谢府。”沈锐直接给对沈江霖吩咐道。

  沈锐的言论,沈江霖一般都是听过就算,否则有时候真的会让人想行“大逆不道”之事的冲动。

  只是如今涉及到沈江霖人生中的另一半,他实在是需要思考一番。

  “父亲,再过几日是否可以?我这里还有几场应下来文会没去。”

  这个事情对沈江霖的冲击有点大,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搞清楚,故而他选择了“拖”字诀。

  沈锐不觉得沈江霖是有其他的心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家定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锐当即便道:“那等你得了空了,好好拾掇一番便随我去谢府,到时候一应礼品你母亲自会帮你备下。”

  沈锐觉着自己确实对这个儿子不错了,什么事情都帮他考虑周到了。

  沈江霖心事重重地回别了沈锐和魏氏,刚刚走出主院的门口,正好碰上了前来请安的沈江云。

  沈江云一眼就看出了弟弟脸上不同往日的愁绪,立即就将沈江霖拉到了一边,关心道:“二弟,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心事?”

  兄弟这么多年,沈江云其实也很了解这个弟弟了,在沈江云心中,虽然沈江霖是弟弟,但是很多时候又像个哥哥一样照顾着他,沈江霖脾气稳定、性格稳重,做事有章法,很多他眼里的难事,到了弟弟这边却都能迎刃而解。

  所以沈江云几乎不曾看到沈江霖脸上也会有为难发愁的表情。

  而且最近二弟刚刚中了状元,又尚未进官场,照理应该最是年少得意的时光,怎会有烦扰?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这是沈江云直觉的判断,所以才会有些紧张地拉住弟弟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江霖不欲瞒着兄长,摇了摇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在主院门口,人来人往,看来这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沈江云心中了然,让沈江霖在外头等他一会儿,很快沈江云就给父亲母亲请了安,想了想,拉着沈江霖去他的“清风苑”里聊。

  如今他的院子里有两个孩子,平日里虽然温馨了许多,但是真要谈事情的时候,大多都跑到沈江霖院子里来,方便两人说话。

  兄弟两个熟门熟路进了小书房,命人端上茶来,然后才说起了事情。

  “父亲刚刚把我叫了过去,说是几年前就给我说了一门婚事,是谢大人的大女儿,谢静姝。”

  沈江霖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沈江云听着“谢静姝”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但是偏偏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等到沈江霖细细说了谢家的情况,沈江云才反应过来,原来就是六年前赏菊宴上诗赋得了第三名的那个姑娘。

  沈江云想不起来谢静姝到底长得如何模样了,只有些零星记忆,那个姑娘容貌不算特别出色,人也好像有些害羞胆小,除了诗才不错,其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他也有些震惊,原来父亲已经在好几年前不声不响地就帮二弟定好了亲事,甚至还没和二弟说一声,如今到了年纪了,才突如起来地告知了他,甚至不容二弟有任何其他的情绪,直接就是通知。

  想到自己当年两次定亲,家人都是事先告知他对方是谁,让他心里有个数,再安排两人总归见一面,最后得到了他的首肯了,才会去下定。

  结果到了二弟这边呢?

  这是什么意思?

  沈江云经历了上次沈初夏的事情,已经对父亲这个形象有了裂纹,如今联想到沈初夏的事情,再想想沈江霖的婚事,只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罢了,追根究底,都只是父亲完全以自身利益为考量的选择。

  沈江云心中愤怒了一瞬,但是转而压了下来——不妥,如今不是光愤怒就能解决的事情,他要冷静,冷静地好好帮二弟想一想这门亲事。

  沈江云自认为二弟虽然在读书一道上天赋异禀,心性成熟,但是到底没有成过家,而自己已经成婚三年了,在这方面,他是过来人,要给二弟参谋参谋。

  “二弟,你心中可有心仪之人?”

  沈江云先是问了这个问题,见他二弟直接果断摇头,便道:“父亲如何要定下这门亲事的初心我们暂且不考虑,既然二弟你心中并未有心仪之人,那个谢家姑娘你又是见过的,你可有不喜她?”

  沈江霖迟疑了一下,依旧摇头。

  当时沈江霖见谢静殊,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被人推出来后,紧张地双手抓紧裙侧,小脸涨得通红,他又不是什么爱看人笑话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对这样一个小姑娘有什么恶感?

  但是说男女之情的好感,那更没有了,在当时的沈江霖眼里,这就是个小姑娘罢了。

  沈江云见如此,松了一口气,开始帮沈江霖细细分析了起来:“二弟,你确实也到了岁数,谈婚论嫁也是必然,我刚刚听下来,谢家家风好、谢大人又器重你,这谢家大姑娘,明明有着才华,却也不是那等爱夸耀的性子,我在京城那么久,也没听到她有什么诗赋流传出来,显然是个内秀稳重的。若单论门第、人品,这姑娘倒也不算差,二弟你不要因为心里反感父亲的安排,而直接否决了人家。”

  沈江云的话就事论事,完全是站在沈江霖的角度帮他去思考问题,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其实对于我们男子而言,总归是将人娶进门的,外头很多人都是将妻子供起来就是,若是喜欢最好,不喜欢就外头再找,但是你既然从小就明白,妾室多了便成乱家之源的道理,这个妻子你就要找一个你自己喜欢的,至少不能是一眼都看不下去的,否则这日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过不下去。”

  “日子过久了,容貌还是其次的,关键是对方心地是否善良、做事能不能干,两个人话能不能说到一处,互相的谦让包容也是必须的,二弟,你懂我的意思吗?”

  沈江云说了许多,说到最后一股脑将自己这三年来婚姻生活中的心得体会都说了出来,希望能让二弟对此有个参考。

  沈江霖认真听了,虚心学习。

  他在这一块,确实是有些空白的。

  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不算少,但是以前他这个人有些冷傲,从来不去回应这种热情,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读书和研究一些投资学上,久而久之,在学校里的时候莫名就有人给他取了一个“高岭之花”的绰号,还笑称以后看谁能折了他。

  后来莫名其妙穿越到了此间,又从一个十岁小儿开始从头来过,男女婚嫁之事就耽搁到了现在,这是沈江霖头一回认真去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成家?

  他不是独身主义者,但是他也没有一个具象的概念,上辈子对家的概念太过淡薄,这辈子倒是在师父师母身上,看到了相濡以沫的真情;在大哥大嫂身上看到了姻缘天定的巧合;在孟昭和二姐身上,看到了兜兜转转觅得良人的庆幸。

  而他呢?他会是怎样一种结局?他是否有同样的幸运,找到那真正的另一半,抚慰他在夜空中孤寂的灵魂,从此成为一个完整的圆。

  沈江霖想了许久依旧不得而知,但是他最终决定去见一见。

  第二天沈江霖就递了拜帖给谢识玄,谢识玄看到沈江霖的拜帖心中很是欢喜,以为是沈江霖准备要登门提亲了,结果等到沈江霖独自一人提着表礼上门的时候,谢识玄就知道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若是提亲,如何沈侯爷和其夫人不来,只让孩子一人前来?

  谢识玄眯了眯眼睛,心里头闪过几个可能性,内心已经有些不愉了,他很是怀疑今日沈江霖过来是要准备说退亲的事情的。

  谢识玄听闻沈江霖果然中了状元后,那天晚上酒都多喝了两杯,心里不知道有多快活,自己就是如此好眼光,一下子就将天下间最有潜力的璞玉给看中了,很多不知道沈江霖已经定亲的人家,居然还前赴后继地去荣安侯府说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谢识玄心里暗笑——沈江霖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还能在这个时候等着你们来提亲?

  可是今日沈江霖独身前来,难道是认为自己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后悔了?

  谢识玄坐在厅上的太师椅中,面色不佳,沈江霖送上了的礼,他看也不看,只是盯着沈江霖,想听听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沈江霖对着谢识玄拱了拱手道:“谢大人,前两日学生听家人说,原来几年前家父就已经和谢大人定下了儿女婚约,我竟是直到近日才知道了这个事情,本应该早来拜访,还望谢大人海涵。”

  谢识玄掀开茶盖,鼻头发出了冷“哼”的声音,饮下了一口茶,并不搭腔。

  他倒是要听听,沈江霖能说出什么话来。

  旁人遇到这种冷遇早就已经十分忐忑尴尬了,尤其是谢识玄久居高位,身上官威极重,他的一声冷哼,可是会将官场上的人给吓得冒冷汗的,可是沈江霖却仿佛没有感受到谢识玄的故意冷脸一般,依旧不疾不徐地诉说着自己的述求。

  “学生今日过来,知道自己是有些冒昧了,只是学生有一事相求,可否让令爱出来一见,让学生和她说几句话即可。”

  谢识玄是官场上的人精,刚刚故作冷脸也没吓退沈江霖,其实谢识玄心里是更看重了沈江霖一些,在官场上就要有这份心性、这份本事才能走的远,心头已经打定主意,到时候无论沈江霖如何说,这门亲事都必须得成。

  没想到沈江霖倒不是直接来退亲的,而是来求见谢静姝的。

  这事情当年沈锐没提,谢识玄便也没说,毕竟谢识玄心里头还是觉得谢静姝为人有些木讷胆小,可能沈江霖少年俊杰,不一定能真的看中谢静姝,所以谢识玄便顺坡下驴,只做不知。

  而现在沈江霖亲自上门,提了这个要求,谢识玄是有些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见谢识玄依旧不吭声,沈江霖站起身来作了一个揖,脸上的表情极为诚恳:“谢大人,成亲是结两姓之好,若是怨偶这亲不结也罢。学生今日登门拜访,便是想叫谢小姐看看学生,是否能看得中,也让学生和谢小姐说两句话,看是否能说的到一块去,如此,方才是你情我愿,不负当年座师的美意。”

  沈江霖这话,说的赤诚无比,坦坦荡荡,君子之风顿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