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鸦如暮
白虎衔着水烟斗嗷呜嗷呜地叫了几声,很明显不想妥协。
“哎,你这小崽子,越大越不听话了。”容瞻叹气,“小时候那会儿多可爱,白白胖胖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哪里像现在这样,都要踩到主人头上来了。”
白虎作为容瞻的灵兽,对容瞻的性子早就摸得门儿清,将庞大的身躯缩小成为寻常小猫的大小,叼着水烟斗,灵活地跳上房檐。
“嘿,你这没良心的小崽子!”容瞻叉着腰大喊,“你今晚的猪头肉克扣了啊!”
长风没理她,一溜烟儿没影了。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哎。”容瞻摇了摇头,闲来无事,干脆回头再去喝几口酒。
刚准备走,腰间的玉牌忽然亮了起来。
容瞻取下玉牌,一阵虚影自玉牌之中浮现。
是渊京城来的消息。
“哟,二殿下,哪阵风将您吹来了?”
“放心,陆终回来玉龙城自然好得很……对了,我见到你那逃跑的小新娘了。”
“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一张小脸长得不错,手也挺好摸,难怪无心无情的二殿下也动了凡心……”
“哈哈哈,我开个玩
笑罢了,哪儿敢把念头打到小可爱头上,二殿下你可别当真!”
“哎呀,你们的往日婚约虽然做不得数,但这旧时情谊不还在的嘛……好了好了,我知道您二位之间什么都没有,我不说了,我这颗脑袋宝贝得很,可不想这么快就碾落芳尘。”
容瞻跟那头的沐怀瑾寒暄了几句,直入正题。
“二殿下日理万机,此次突然询问,应该不止是为了这点小事吧。”
“哦?异端怪事吗?这倒是没有发现……而且今年巡境比往年还要更平安一些,甚至连军士伤亡都没有。”
“这样吗……行,我明白了,后面我会注意的。”
“……”
渊京城,钦天监。
“王兄,怎么样?”沐嘉言从观星台下来,将头上叮叮当当的繁复祭冠取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暂时无事。”问了容瞻情况之后,玉牌的光也熄灭,沐怀瑾摸了摸沐嘉言的头,“辛苦你了,小言。”
“刚刚是谁?是玉龙城那个喜欢拈花惹草的女人吗?”沐嘉言似乎回忆起什么,秀眉拧起,“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朝飞暮卷?”
沐怀瑾知道沐嘉言以前被容瞻招惹过,只是笑了笑:“星相还是有异吗?”
“虽然那群老头子没观测到,但我是不会看错的。”沐嘉言噘嘴抱怨,“当然,如果北边无事自然是最好的……”
“嗯,是啊。”沐怀瑾看向北方,目光仿佛落在那座肉眼看不见的雪城。
“希望他们都能没事。”
……
季絮是被一阵刮脸的冰冷雪风冻醒的。
睁眼便是满目的模糊光晕,待视线稍微清晰一点,才发现那是漫天的星光。
“醒了?”陆终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好些了吗?”
季絮半坐起身子,摸了摸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后脑勺,回头望过去。
陆终靠坐在后方的大树下,白雪背景下,让他的黑衣看上去异常的显眼。
“……我们,这是在哪儿?”季絮仍然有些不太清醒。
“后山。”陆终简短地回答。
“这里是……”季絮看了看周围。
他们身前是一片光滑的山坡,山坡下便是玉龙城,在他们的位置可以将白雪覆盖的玉龙城尽收眼底。
而身后,有一方破旧的茅草屋,周围的篱笆都几乎被雪覆盖,只能看到顶上的一点儿尖,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
“药庐。”陆终道,“你之前中了容瞻的迷魂香,她又没有解药,就带你来这里试试。”
难怪她刚才脸红心跳,原来是中了迷魂香,现在的确是清醒不少。
“……你会用药?”季絮几步地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干净无暇的雪地上留下了她歪歪扭扭的脚印,像是一个又一个坑洞。
“一点点。”陆终的声音淡淡的,“死马当活马医。”
季絮愣了愣,随后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喂!你拿我试药啊!要是没用怎么办!”
“那只能以身试香了。”陆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能让我解香,你好像有点失望。”
“哈?你可少自作多情了!”季絮“嘁”了一声,“我需要那种东西?我要是想,我大可以直接……唔……”
季絮的唇瓣被雪风吹了大半夜,显得非常的凉。
冰凉颤抖,非常甜美。
“你……唔……你……放开……唔……放开我……唔唔唔……”
直到季絮都快缺氧了,陆终才松开她的下颌。
陆终身上的酒气很重,看来今夜的确是喝了不少,她都快被这个吻熏醉了。
“咳咳……你,你干嘛!”季絮微红了脸。
陆终依然定定地看着她。
专注的眼神深邃又幽静,像是黑洞一样将世间万物都卷入其中。
“……干嘛这样看着我。”季絮被他看得不自在。
陆终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雪夜静谧,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就只有耳旁沉重的心跳。
“……怎么了?”季絮觉得他的情绪不是很对劲。
陆终将下颌放在她头顶,轻轻地蹭了蹭,没说话。
“你在想什么?”季絮又闷闷地问了一句。
“在想如何亲才能让你闭上嘴。”
“……”季絮语塞,气鼓鼓地对着眼前的锁骨就是一口轻咬。
陆终轻声闷哼,将她抱得更紧。
“我很久没来这里了。”陆终忽然说。
“这里?”季絮想了想,“你是说这个药庐?”
“这里之前是你住的地方吗?”
陆终摇了摇头。
“是……一个旧友的住所。”
“你这种人居然还有朋友?”季絮脱口而出。
陆终闻言,不满地半眯了眯眼,贴着她的脖子重重地吸了一口。
“痒,哈哈哈痒痒痒,我错了我错了!”季絮连忙求饶。
陆终这才松口。
“……这药庐看上去很久没住人了。”季絮调整了一下姿势,“你那位朋友呢?他离开玉龙城了吗?我倒是很好奇,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一面……”
陆终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他死了。”
“死于几年前的一次巡境。”
“……抱歉。”季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垂了眼。
陆终继续说了下去:“你中的迷魂香本是他无聊研制出来的,后来被容瞻拿去玩儿了。”
“我来碰运气,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解药。”
“……这样啊。”季絮想了想,“那我该感谢他的。”
她忽然站了起来,小步跑到药庐前,从口袋里找了一小撮花种,洒在药庐的门前。
随后,她又找了一张生长符箓,以符箓辅助花种破土,以灵力催动花苗生长,没一会儿,一簇微微摇曳的凌雪花便盛开在了药庐前。
“素未谋面的药师先生……谢谢你成为陆终的朋友,也谢谢你的解药……”季絮静立在凌雪花丛前,默念着自己的感谢。
陆终在树下看着她的动作,良久沉默。
季絮在心中默念完,准备回去,忽然在凌雪花丛旁,看到了一小丛看上去破土不久的冰蓝色花朵,是她没见过的品种。
因为比较低矮,再加上颜色并不明显,季絮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
这花的人工种植的痕迹很明显,而药庐虽然没有人住,但很显然有打扫过。
“药庐你有在照看吗?”季絮回去陆终身边。
陆终摇头。
“可是,有人在篱笆的花圃位置种花。”季絮歪着头思考,“台阶也有人扫过,不然早就被积雪埋了吧……”
“那些应该是容瞻做的。”陆终看着摇曳的凌雪花,长睫微颤。
“他是曾经是容瞻母亲的药师,容瞻母亲退任之后,就给了容瞻。”
陆终顿了一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之前不是问关于我的事情吗。”
“嗯。”季絮抬头看他。
已经是后半夜,夜风愈发的凉,陆终本就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上去也显得更加的冷硬。
“我没有十四岁之前的记忆,只有身上的名字跟生辰牌证明身份。”
“最初的画面,只有满目的尸体跟鲜血。”陆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没有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