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桑知我
不知为何,沈曼云有那么一点怨他,怨他不爱惜自己身体,怨他独自承担身上的伤痛。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
沈曼云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的双腿越来越沉重,她第一次跑这么远的路。
在燕飞光的城主府外,她弯腰扶着双膝,大口喘气。
管不了那么多,她去敲了燕飞光宅邸的大门。
敲了许久,无人应答,但沈曼云发现他府邸的门是虚掩着的,只要自己再用一点点力,她就可以推开。
“燕飞光,你在吗?”沈曼云的声线很微弱,她已经累得要喘不上气。
但他的宅院里还是一片寂静,沈曼云慌了,她怕燕飞光重伤昏迷过去。
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外边找他,如果一开始就来这里,或许燕飞光就还能回应她。
沈曼云也不再顾虑这样并不礼貌,情急之下,她一把推开了燕飞光家厚重的大门。
入目是一处简单的庭院,庭院中央种着一株高大的树,月色下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燕飞光回房间休息了吗?沈曼云提起裙子跨过门槛,又轻声唤道:“燕飞光,你睡了吗?伤还好吗?怎么没有看大夫?”
她急着往里跑去找燕飞光,却没留神被脚边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往前跌了一个踉跄。
回头去看,沈曼云感觉自己的呼吸骤停。
院门后,燕飞光颓然靠在廊下,他垂着头,身下已经淌了一大滩血,显然已经力竭昏迷过去了。
月色下,他的身影显得孤独,仿佛被丢弃在墙根的垃圾,无人在意,静静等待着死亡。
他的身影此时终于没有那么高大了,无助得果然仿佛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
在这一瞬间,沈曼云感觉自己仿佛溺了水,喘不上气。
“燕飞光——”她的声线已经颤抖。
沈曼云蹲了下来,俯身将他抱住了,他的身体有些冷,像是死了,偏偏还有心跳的搏动。
他很沉,沈曼云抱不起他,她只能摸索着去试图去触碰他的伤口。
撩开他宽大的披风,在他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延伸到脊背上,也不知有多长。
这一击要是再重些,足够把他劈成两半。
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找大夫疗伤?沈曼云拉了他半天也没能把他扶起来。
燕飞光还留有一丝意识,他轻轻将沈曼云推开些许,她没有躲。
而沈曼云在观察他伤口许久之后,终于发现了可以解释所有疑问的真相。
燕飞光的伤口外层与人类的身体一样,都是血肉模糊的。
但在伤口的更深处,他的身体内层却有着与魂族一模一样的身体构造。
第12章 12燕飞光,你可以相信我
在这一瞬间,沈曼云终于明白燕飞光为什么不去找大夫。
没有人类医者能看得了他的伤。
“燕飞光,燕飞光……”沈曼云按着他的伤口,口中不住低低唤着。
她的声线很轻,因为她全身上下已没什么力气了。
就算这样按着,还是有许多鲜血从沈曼云指缝间落下,将她整只手掌浸得湿漉漉。
燕飞光还醒着,魂族受伤时不会完全失去意识,他也一样。
他低眸看着沈曼云,幽深的眸底是一片平静。
他并没想着有人会来救他,沈曼云的出现更像是他幻想出的梦境。
燕飞光已开不了口,只能勉强抬手,将沈曼云拦开些许。
沈曼云没躲开,她感觉到燕飞光的抗拒了,只感觉心下一酸。
她也可以治伤不是吗?可是他宁愿这样也要瞒着她。
也是,她与他并不相熟,他应当不想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给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燕飞光……”沈曼云无视了他的拒绝,只是用力按住他的伤口,暂时将如注血流止住。
沈曼云哆哆嗦嗦取出自己怀中银匣,内里躺着燕飞光送给她的血针。
在给阿烈治伤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能力也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这盒血针带给她一种从所未有的、踏实的满足感,让她感觉自己并非无用之人。
她可以帮助燕飞光,她可以治他的伤——沈曼云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不会……不会伤害你。”沈曼云的手轻轻拂燕飞光的后脖颈与脊背。
——这是埋藏在人类本能中的安抚方式,就算她从没有这样安慰过人,但手就是这么触上了他的身体。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知道的我会治伤的……我可以试试……”沈曼云取出血针。
她俯身,低头看着燕飞光,目光柔软得好似云边的薄雾,缥缈如梦,带着真挚的关心。
“燕飞光,你可以相信我,我……我会一直帮助你,你救了我的命,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她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会重复这些絮絮叨叨的文字,不断安慰着燕飞光。
沈曼云慢慢将燕飞光挡在她肩膀上的手推开,他没有再抗拒了。
现在她眼前所见,都是藏在原书文字之后所有不可见的晦暗阴影。
书中随意带过的一句话——“燕飞光为了救下她,身受重伤”,如此直白真实地呈现在她眼前。
虚幻的形象被勾勒出血肉,现在倒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会疼痛的人——又或者是魂族,但他总归是有生命的、鲜活的。
燕飞光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低垂的眼眸注视着沈曼云不断颤抖的手。
但在她手指触到血针的那一刹那,她的指尖坚定万分,不容许丝毫偏移。
这是沈曼云治过最难缠的伤,比上次给阿烈接上断肢还要困难。
燕飞光是修炼者,身体的构造比身为低阶修炼者的阿烈要复杂百倍,光是要理清他的血肉脉络就要花费很多心力。
而且燕飞光的身体外部完全是人类的躯体——这也是上次他割血给星阑时能用人类伤药止血的原因。
他的肌肉紧实,沈曼云要花费全身力气才能将豁开的伤口重新合上。
沈曼云半蹲在原地,两边膝盖奋力夹着燕飞光的肩背,这才让他的伤口合在一起。
保持这样怪异的姿势,她手中血针落下,一点一点缝合他的伤口,每一步都小心万分。
燕飞光的胸膛微微上下起伏,他显然是很疼,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失去意识。
沈曼云的动作尽量放轻,她的眼睫低垂,伤口处的鲜血刺目,将她的双眼晃得发疼。
许久,她的手指勾着血针,将燕飞光身上最后一处属于魂族部分的血**合。
现在,燕飞光最重的伤已经被处理完毕,只剩下外层一长条细细的豁口,还在不住淌血。
沈曼云对燕飞光人类部分的伤束手无策,她想要扶燕飞光去医馆,但忙了一夜,她已经精疲力竭。
身子一软,她栽倒在燕飞光的身上,脑袋枕着他的胸膛,累晕过去。
此时已是下半夜,天上无光,只有院里燃着的灯火幽幽。
燕飞光半倚在廊下,他也无法站起,只能任由沈曼云靠在他的身上。
许久,他的左手动了动,抬了起来,他的指尖触到沈曼云搭在他颈后的手。
燕飞光似乎想要将沈曼云的手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但昏迷中的沈曼云在碰到他指尖后,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依靠,手指屈起,竟将他的手勾住了。
她的手指勾得不算紧,但燕飞光没有松,他纤密的长睫垂下,就这么睡了过去。
沈曼云并不算是做了梦,她只是回忆起了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不过是他们工厂里生产的一批布料出了问题。
其中一段布料上的纹样出了错,想来是哪一位同事走神做错了。
沈曼云没有绣错花,她的出品一向完美。
但她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她总是担心自己在未来某一天也会犯类似的错误。
在这样严格的工厂里,上级很快找到了出错的员工,她被揪了出来。
“做错了,你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领导低头盯着这位年轻女子说。
那位女子被带了出去,沈曼云想,她应该是被解雇了。
但在这场梦境中,她的灵魂跟着那位被带走的女孩子一起飘走。
她看到这位女子被推到一处大型染缸的上方,然后,她被推了下去,全身血液被机器榨干。
低头看去,染缸里一片鲜红,明媚得像是朝阳。
沈曼云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往下坠往下坠,她伸出手,却也知道自己根本抓不住什么。
但是,在没有尽头的坠落中,她好像是抓住了一个人的手。
他没有松开她,只是这样握着,仿佛能将她从无底深渊中拽出。
——
沈曼云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她身处一间陈设简单的卧室。
她感觉自己全身酸痛,昨夜跑了那么久,给燕飞光疗伤也是个力气活儿,她几乎没力气动弹。
对了,血针呢?沈曼云想起血针在疗伤之后,自己就没力气拿起它们了。
会不会掉了?她勉强坐起身打算去找血针,一扭头却发现那枚银匣安安稳稳地放在床边桌上。
沈曼云将银匣打开,确认那十二枚血针都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确认重要的东西完好,她这才开始思考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昨晚不是给燕飞光治伤之后她就睡过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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