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久l久
“你们找谁?”她赶紧站起身,走到灶房门口。
其中一人拉下蒙在口鼻处的围巾,高声问:“这里是沈昂家吧?”
“是,你们是谁?”沈昭见他们面孔陌生,立刻提起警惕。
又一人上前,似笑非笑道:“怎么?小娘子不认识我了?”
沈昭拧眉,这才想起眼前之人好像是上次想讹自己棉衣的高营尉。
“您有什么事?”沈昭扭头看一眼火灶,见柴禾没有掉出灶膛口,又转回注视几人。
这些人全部身穿戎服,腰挎佩刀,一看就是行武之人。
高营尉打量一眼少女,暗藏恶意:“有人举报沈家长子沈循私自离开边关,某特来拿人。”
沈昭心里一咯噔,当即反驳:“我兄长有告假文书,且有侯官已经批示的过所身符,如何是私自离开边关?”
“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赶紧让他出来!某要拿他去县衙问话!”高营尉挥手就让人去屋里搜。
沈昭立刻拦在他们面前,冷声道:“我兄长的事归玉门关管辖,再不济还有本乡有秩,你们不过是附近的驻军,有何权利来我家搜查?”
姓高的明显就是公报私仇,可令沈昭费解的是,为何长兄昨日刚到家,今日一早此人就找上门?
“呦呵!小小年纪嘴巴倒是凌厉。”高营尉一撅嘴,身后闪来一名士卒,从怀里掏出一卷木牍展开阅读:“......县令昭,效谷县男凡年满十八者,自即日起应召入伍,不得有误,违令者杖五十!”
沈昭冷笑:“我长兄已经在玉门关服役,你们拿文书来此想干啥?即便他现在回了家,也属于安乐乡有秩管辖,跟你们有何关系?”
“呵!好胆!”高营尉眉目顿时凌厉,伸手就向沈昭推来,不料有人冲了过来,一把将其胳膊推开。
张山月一脸怒容瞪向高营尉:“你是何人?竟来我家欺负我女儿?”
高营尉被推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正要怒骂,忽然瞧见女人身后来了一群老少汉子,最前面几人正是一脸怒容的沈家兄弟。
“咦?这不是鱼离乡啬夫的弟弟高仓高营尉吗?”有人认出此人,不解问:“他为何跑到咱们安乐乡来了?”
沈循也迈步过来,寒声问:“你们作甚?有公务就去亭驿或乡署,到我家有何贵干?”
高仓上下打量沈循,不屑道:“有人举报沈循从边关出逃回乡,某便是来拿人的!”
“谁举报的?我有告假文书,还有侯官签署的通关令,怎么就成了出逃回乡?”
沈循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打开布包,从里头取出一块通关身符,字迹朝外晾给众人看:“诸位看清楚了,这就是我的通关身符,上头有侯官签署的放行令。”
高仓脸色不好看,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展开简牍道:“县君有令!全县征集戍卒,立刻跟我回去复命!不得有误!”
“那你去找各乡啬夫啊,到我家干啥?”沈衡也站到兄长面前,斜睨着此人:“哦,上次讹诈咱们棉服不成,现在公报私仇来了?”
“放肆!”高仓恼羞成怒,噌地抽出腰间佩剑,猛地朝沈衡刺来。
众人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眼见佩剑就要捅进沈衡腹部。
一旁的沈循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剑身,堪堪止住抵进弟弟腹部的长剑,鲜血顿时染红手掌。
“大兄!”沈昭惊呼,猛地推向高仓,将其推至一旁。
男人手中剑尖也离开沈衡腹部,但沈循的手指血流如注,似乎割断经脉。
沈昭吓坏了,当即将长兄拖到屋里,取出小铜镜寻找药物。
沈衡也反应过来,赶紧将厢房的门关上,拎起一根扁担就朝高仓挥去:“狗*的!老子跟你拼了!”
高仓也吓了一跳,自知自己冲动之下犯了大忌,心里有点害怕。
但他不想在戍民面前露怯,于是躲在几名戍卒身后蛮横叫嚣:“敢朝老子动手?你想造反吗?”
他是县尉手下的营尉,这几日碰巧接到上司命令,让他带着征兵文书去各乡宣布。
本来高仓要去安乐乡署找有秩与乡啬夫,但经过延泽里时,遇到一个青年向他示好。
一问之下,才知此人就是堂妹相中的郎君,秦家小郎秦翊。
于是两人谈了几句,得知沈家屡次跟秦家过不去,高仓不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前几日在集市
上,这沈家人就不识抬举,竟公然不给他面子,让他在众人跟前颜面无存。
如今自己手头正好有征兵公文,他就想过来找找沈家的晦气。
没想到出师不利,一大早的沈家竟然有这么多人......
“狗贼!讹诈不成就伤人!有本事过来跟爷爷单独较量!”沈衡简直气坏了,也不管此人是什么身份,抡起扁担就朝高仓等人一通乱砸。
堂兄沈德对高营尉有些忌惮,又怕堂弟吃亏,只好抱住他道:“阿衡,先去找医者给阿循瞧瞧,万一手指断掉就糟了。”
沈衡气的浑身发抖,又见高仓等人匆匆逃走,只好跑去乡署那边找医者。
乡署离此地四五里,哪怕他拼命奔跑,也花了不少时间。
阿豕父子也陪着他跑,生怕那几个人又过来找他麻烦。
等沈衡将医者请到沈家时,就见沈昭正趴在桌上给长兄手指缝针线,母亲蹲在旁边抹眼泪。
而沈循右手掌与五根手指都被割开深深的口子,皮肉翻卷十分瘆人。
沈昭忍着头皮发麻,一针针将这些口子缝合起来,用红药水给消了毒,之后撒上止血药粉。
再用雪白纱布将手掌一层层包裹起来,在手背处打个结。
一抬头,视线与几双震惊的眼对上。
白胡子医者颤巍巍指着放在桌上的一个药箱子问:“你这东西从何而来?”
第56章
实在不行送个罪名
沈昭没言语,将红药水瓶放入药箱,再将药箱收进厢房。
先前屋里太暗,不得以在廊檐下给兄长缝合伤口,也幸好没有伤及大血管,不然她也没办法给他缝上。
就是不知兄长手掌会不会落下残疾,万一像小青说的那样伤及神经,兄长岂不毁了?
“沈家女郎,老夫问你那个药箱从哪里买的?你怎么不回答?”医者眨巴着一双老眼不住往厢房瞟,厚着老脸又问一遍。
沈昭:“是从外邦商队买的。”自己情急之下当着长兄的面就用小铜镜联系小青,还在其指导下买了相应的药品与急救药箱。
至于缝合,她硬着头皮把兄长手指当成衣裳那般,在小青指导下一步步完成消毒与缝合程序。
“外邦商队?”医者捋须给沈循把脉,眼睛却瞟着沈昭欲言又止。
张山月擦了擦眼泪,端来热水给儿子试去额头上的汗:“还疼么?”
刚才儿子缝针时,牙齿都咬得咯咯响,可见有多疼。
那该死的高仓,自家一定不放过他!
沈循摇头:“好些了。”之前妹妹就给他吃了好几种药丸子,缝合时手掌虽然也疼,却不那么明显。
自己就是被针线入肉的感觉给吓的,而妹妹比他还惊恐,却依旧咬牙给他缝上。
一抬头,忽见二弟脸色铁青站在不远处,紧紧捏着双拳,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杀人。
“阿衡。”沈循唤一声,冲他摇摇头。
自己绝不放过高仓,却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当朝律令,无论什么原因,杀人都是犯法的,会被判以命抵命,所以此事得从长计议。
沈衡明白长兄的意思,转身出了院子,站在门口等待三老与乡啬夫到来。
刚才他去请医者时,阿豕与沈德则去乡署找三老他们告状。
如此恶劣的行凶事件,哪怕高仓是戍军营尉,也不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不过,即便告了状,无非就是赔点钱,这不是沈衡想要的。
因为先前若不是兄长抓住佩剑,这会儿自己已经死了。
沈衡眯了眯眼。
鱼离乡高仓!好的很!
对付人渣就要以牙还牙!总有一天,自己要他尝尝刀剑入腹的感觉。
院内,白发医者给沈循把完脉,取一块木板写个药方,让沈衡去他家取药。
之后背着手在沈家院子里转来转去,不时瞄一眼沈昭的屋子。
老翁一会儿观看秦二郎打家具,一会儿又跟刷石磨的阿豕爹唠个嗑:“咦?这种石碾子不错,在哪里买的?”
“我也不知。”阿豕爹手脚不停清洗落满灰尘的石磨,回答起来有点敷衍。
医者也不在意,又负手去看张山月收拾猪肺跟猪肚子。
猪肺已经灌洗过多次,显得粉白透亮,猪肚子也用小刀刮一遍,除去里面的污物。
之后张山月将猪肺切成小片放进铁锅,猪肚猪心也一并切了放进去烹煮。
“大兄,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盛粥给你吃。”沈昭扶着长兄回到屋内,让他躺下休息。
小青说如果处理不当,兄长就会发热,一个不慎就可能得上可怕的败血症,这让她很是担忧。
自己不是医者,缝制伤口都是临时凑合,万一长兄伤口感染发炎,自己又该如何做?
沈昭连忙从小铜镜内搜索出一本外科护理书籍,开始恶补其中知识。
但书籍内容太多太专业,很多术语自己都不懂。
而且外科也分了很多种,从大脑到内脏到骨骼到皮肤,以及经脉血管血液等等。
沈昭看的脑瓜子嗡嗡,赶紧将书籍扔到一边。
回头看一眼躺在榻上闭目假寐的长兄,沈昭抱上书轻手轻脚走出屋子。
这时,三老与乡啬夫以及里长都来了,问了事情缘由后,安抚张山月几句:“你放心,咱们这就去找高营尉,既然他伤人在先,此事就不能善了。”
“对!那高仓本是鱼离乡的人,后在县尉手下当差,自从当上营尉后,就经常在各乡横行霸道。”
里长不满道:“今儿还跑到这里耀武扬威,把咱们延泽里当成什么了?”
征兵这个事,都是县里依据户籍人口填写好服役人员名单,再送至各乡各亭,哪有直接闯进乡邻家中,越俎代庖宣告征文的?
张山月朝几人行礼:“那高仓差点杀了我儿,还污蔑我儿私自逃离边关,此事我一定告去县府,还请诸君为我儿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