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凶残 第23章

作者:巫医醉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爽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赵芫扔开已经被砸出蛛网般裂缝的镇纸,“这位…宗相公,你听见了,此人承认逼反了良民,梁山泊的乱军就是他们的罪证。劳烦你写张状子,让他按个手印。”

  宗泽沉默半晌,饶是他为官数十载,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经验十足,此时也呆了好一会儿,“武德帝姬……你可知你今天所作所为,会给你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灾祸?”这个世界容不下一位太与众不同,太胆大包天的帝姬。

  他原本也以为武德帝姬之名只是官家身边的宠臣为了讨好官家胡乱编造出的奇人异事,胡乱编造,所以官家能容得下她,宗室能容得下她,百官能容得下她。可今日之事,已经完全说明这个孩子…的确生而不凡。

  “死不了,”赵芫笑嘻嘻的,毫无畏惧之色,宗泽不知武德帝姬究竟懂不懂自己的处境。

  “而且,我还要送宗相公一份泼天功劳。”

  “愿闻其详。”已经掺和进这桩大案的宗泽只能继续听下去。

  “把他们带出去关押进牢房。”赵芫对按住县官的侍卫说道。待堂中众人离开,只剩她与宗泽、呼延庆三人,才缓缓说道,“宗相公,呼将军,你们也知道此地有乱军起义,朝廷为此兴师动众调动西北大军、筹备百万粮饷,只为平乱。”

  “可今日我们都瞧见了,所谓乱军,恐怕都是群被逼反的百姓农人,罪魁祸首乃是本地官员。大家都是惜命的人,农民们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怎么会揭竿而起呢。”

  宗泽、呼延庆神色微变,武德帝姬这是将朝廷的遮羞布彻底撕开了,呼延庆不说,他身为高级武官,对民情了解甚少,宗泽闻言却是无法反驳,官家御极至今,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有人起义是迟早的事情。

  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官家就是官家,像他这样的人能做的只有尽力为百姓争取生存下去的办法而已。宗泽微微侧身,目光不曾落在武德帝姬那张纯真无邪的面孔上,惭愧地朝天拱手,“官家受小人蒙蔽,都是吾等无能。”

  呼延庆连忙道:“我亦有责任,未能为官家分忧。”

  啊这……不是自己的锅,别乱背好吗,赵芫扶额,这就是古代忠臣的弊病所在。

  呼延庆不解地问:“何为‘背锅’?”原来她一不小心把心里吐槽说出口了啊,只好胡乱解释一下糊弄过去,赵芫不能明着说赵佶昏庸无道,怨愤君王无道,那是有反骨的倾向,忠臣们可不喜欢这样的人。尤其作为儿女,更不能喷老父亲,否则不忠不孝标签妥妥的。

  忠臣:错的是蒙蔽君主的奸臣。作为臣子,勇斗奸佞属于分内之事,斗不过,怪我自己没本事,和君主没关系啊。

  她握拳咳嗽两声,把话题拉回来:“虽然梁山泊起义情有可原,但朝堂法度在此,必定要派军镇压。走投无路的百姓们何其无辜?”幼稚的声音缓缓地,“两位相公既然路过此地*,不如救一救这里的百姓,将被逼反的乱军诏安回来,重新给他们分配良田,回归良民身份。”

  “至于诏安的具体操作,于百姓来说,将迫害他们的官员治罪伏法,大多数人便会选择回到家乡继续过安稳日子的。”

  招安,在朝廷主张动武的情况下,武德帝姬的想法可真是…胆大包天。宗泽沧桑的眼眸定定看着武德帝姬:“若中枢不同意呢。”如果官家只打算杀鸡儆猴,擅自提出招安,就是罪过。

  “宗相公位至知州,又已经发须花白,年纪不小了,应该比本帝姬更懂得为官之道。”赵芫背着小手,闻言别有深意地说道,“您不该想着朝堂愿不愿意招安,而该去想如何使朝廷不得不招安!”

  狂妄!对于武德帝姬,宗泽再次有了新认知。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想要操纵朝堂。

  如果赵芫知道他的想法,大约会摇晃着手指说‘不不不,不是我要操纵朝堂,我只是建议你们这群忠臣操纵一下朝堂而已’。

  “且招安之后,此地还需要像您这样的官员来管理。希望宗知州能推荐善待百姓的人来这里安抚民心。”说完,赵芫眼巴巴地望着老爷爷,心里在琢磨着,这么个老爷爷,当了几十年的官,得有多少好友,多少学生,再次些,家族有多少人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能如何?宗泽叹息,“……也罢,此事交给老夫,老夫向帝姬保证会尽力而为。”

  他收起写好的状子,朝外走去,路过赵芫身侧时,忍不住问道,“帝姬师从哪位大儒?”

  五岁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的帝姬,怎么能做到体恤民生、嫉恶如仇的?自然该有名士教导才对。

  赵芫搬出了小郭老师,“家师乃政和五年的三甲探花郭孝友郭相公。”

  宗泽颔首,记住这位能教导出武德帝姬的人。

  招安一事还需从朝堂入手,不是一日两日能出结果的事。赵芫便叫人将县衙里勉强幸存的几个管事者叫过来,命令他们暂时接管张寿县事务。

  几人都是眼见知县被拖出去画面的,哪里敢不听从混世魔王的指令,拱手连连称是,只盼着武德帝姬赶紧离开。

  张寿县的百姓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到武德帝姬的车队进了县衙又出了县衙,哪里知道这一进一出,原本的知县、主簿、县丞、县尉等人全下了大狱。

  至于梁山的起义军,此时的起义军分正分两路进行游击,抵抗朝廷围剿,完全不知道有一位大宋的帝姬突兀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区域。

  卢俊义带着兄弟们躲在山林里安营扎寨,他和花荣燕青领了大头领的命令分兵濮州,向河北东路进发,而宋江本人带义军反方向朝京东西路京东东路进发。

  “这几日眼看着天气不好,又要下雨了。”花荣提着弓箭站在山腰朝下方军寨方向望去,半月前,一支西北军进驻了军寨,想也知道这是朝廷的后手,提防他们的。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的确就是这里,现在意图被预判了,花荣不确定地想,还要不要按照原计划进攻濮州。

  “怕什么,打不过就跑,他们还能丢下寨子追我们不成。”叼着树叶的燕青悠哉走来说道。

  两人一起望着下方,花荣盯得眼睛发酸,本已经打算转身回临时寨子里,却被燕青一把拽住,“你瞧,那是什么。”

  下方军寨前方不远处,缓缓驶来一队车马,围拢在中间马车旁边的侍卫们身上的铠甲闪闪发光,一眼望去气势颇为不凡,显然马车里的人身份绝对不是什么县令之流的小官。

  “来者是谁?”军寨哨所上的士兵喊。

  车队的侍卫上去接触。

  很快军寨的拒马被搬开,迎接帝姬车队进入。

  他们本不该在此停留,更不该进入军寨,但赵芫的说法是在这暂时避雨。呼延庆仰头一看,果然,雨水稀稀拉拉地从灰蒙蒙的云里落下来,他抹了把脸,老老实实进军寨避雨去了。

  张寿县一事后,宗知州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对于呼延庆带头站队武德帝姬是很不满的,虽然后来他自己也一只脚踩上了武德帝姬的小破船,但性质不一样啊,他是暂时无奈之举!作为大宋的武将,呼延庆胡乱交好宗室就是不够严谨端庄!

  濮州军寨的统制没出来,迎接的是个小队将,礼数倒很周全,请赵芫进入屋子休息。等下属将热茶糕点送来,他亲自接过,送到屋里,“武德帝姬请用些糕点吧,这边的雨水一下就是半日功夫,恐怕诸位要在呆上好长时间了。”

  小队将面白俊逸,姿态也十分周到,不谄媚也不冷硬,赵芫愣了愣,“你是世家子弟?”

  小队将并没有因为武德帝姬年幼而怠慢,拱手恭敬道,“小人父亲知麟州,祖父永兴军路总管。”

  “哦,是将门出身,”赵芫点点头,夸了句不错。小队将不知道武德帝姬是在认真夸他,转身站在门口,一副听候吩咐的模样。

  雨越下越大,天色黑沉沉的,杨沂中侧头望向屋内,问道:“帝姬可要点灯?”

  屋内小女孩的声音传出,“不用,你忙你的去吧。”

  杨沂中也不知还要不要守着,这可是东京城的贵人,他潜意识觉得应该恭敬对待。一个人的性格和秉性从年青时就已经显露特色了,例如他杨沂中。

  未来行事准则圆滑好坏的人,此时那份圆滑在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展露了出来。

  花荣急匆匆走入临时据点,与卢俊义紧急商议,“下面的濮州寨来了大官!现在天色昏暗,雨声遮蔽,朝廷军兵都在接待大官,定然不如原先警惕,我们不如现在出兵攻打濮州!”

  “哪个大官?”卢俊义惊了下。

  “不知道,管他是谁,”花荣急说,“机不可失,快些!”

  算了,反正他们要打的是濮州城,不是军寨,接待了什么大官的确没干系,卢俊义提起自己的武器,出门喊人,周围坐在棚子里衣衫褴褛的义军们纷纷起身,上千人迅速围拢过来,“卢将军!我们终于要下山抢粮了?”

  卢俊义打手一会,让兄弟们下山,“这回多抓几个当官的,把他们剥皮煮了吃!”

  好!一千多人眼神像狼群一般在昏暗的天色中幽幽闪烁着残酷的冷光,是仇恨,亦是贪婪。抢掠虐杀地主豪绅和贪官污吏,没有心理负担,都是那群畜生们应得的下场!

  卢俊义、花荣、燕青率领一千五百起义军,趁大雨磅礴之际,小路下山,直扑向濮州城门。

  大雨果然起到了阻隔讯息的作用,当濮州军寨的哨兵发现不对劲时,起义军已经兵临城下,濮州城岌岌可危。濮州城内甚至没人察觉到敌军到来,连城门都依然大敞着。

  朝廷兵马紧急出寨,杨沂中率五百骑兵火速救援濮州城,终是在城门口拦住了起义军,五百骑兵冲撞在凶猛而来的义军身上,将义军的先锋队伍瞬间撞得四分五裂,杨沂中自己一人一枪冲进敌军,左右横劈,登时血花飞溅,无人能近身。

  但除了他以外的骑兵只在一开始冲锋时勇猛了一会儿,很快就被数倍的凶悍义军杀了十数人,若不是他们的队将还在冲杀,他们恐怕已经心生畏惧退回城门。

  眼看情势不好,濮州城楼守将终于反应过来,派出一队士兵支援杨沂中。

  燕青射杀一人,遥望城门,那里有个浴血小将生生拖住了义军的攻势,正在与卢俊义大战三百回合,他大哥卢俊义竟然有不敌之势。燕青连忙振臂指挥义军营救卢俊义,同时火速撤退。打不过就跑,下回再来!起义军在这方面的素质非常灵活,是在长久战斗中保存实力的优良品质。

  良好的习惯传承在义军后来抗击金军的过程中也发挥了绝对关键的效用。

  一场小型的突袭战就此结束,过程不到一个时辰。等杨沂中回程和大部队回合去追击时,起义军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山林当中。

  赵芫在军寨中翘首以待,见那领兵出去的小队将回来,换了身衣裳又守在了门口,她忍不住将人叫进来,“刚刚你带人出击,和义军对战了?战况如何?”

  杨沂中以为武德帝姬是受到了惊吓,连忙安慰,说匪军已经被打散,不会危及帝姬的车队,“帝姬离开时,统制肯定会派兵护送您。区区贼匪,绝不敢来范。”

  看这小队将诚惶诚恐的模样,赵芫些微火热的心冷静下来,但依旧忍不住问了句,“可知义军头领是谁。”

  “未曾探查到。”小队将摇头,见武德帝姬有所失望的模样,他想了想道,“大约就是匪首宋江的亲信吧,听说宋江手下有三十六部将,来的应当就是那三十六人中的。”他不知道赵芫不是在害怕,而是激动,否则肯定会满头大汗地将匪军打家劫舍虐杀豪绅官吏的事迹科普一遍。

  赵芫也这才知道,此梁山泊非彼梁山泊,想捞一捞猛人的心思终于歇了。

  宣和元年,十二月,武德帝姬出使金国回朝。

  作为大宋开国至今第一位女性出使的记录,此事只是被简单记录了一笔。却于未来的《宋史-武宗纪》中成了非同一般的篇章伊始。这些都是后话,现今赵芫回到东京城后,首要面对的便是禁闭。张寿县的事,到底是触及到了官员和赵佶的底线!

  他赵佶的女儿,怎么能废了士大夫的手?!目无王法,手段残忍,胆大泼天!

  

第30章 禁闭

  对赵芫来说,最严峻的情况出现了。好死不死,朝廷内部因为赵佶宠幸的方士道士多年来的霸道骄奢产生了剧烈分歧,罢除道学之声甚嚣尘上。而作为官家推崇道学的产物武德帝姬,那必须有个说法!

  宠爱的道士道姑欺压百姓,宠爱的武德帝姬虐待国家官员,这是亡国之相啊!官家,您是要道士,还是要国家?

  在这桩案子的面前,连宋使金使于赵芫的屁股后头姗姗来迟都没引起任何关注。

  雀府门外,原本作为武德帝姬随护的旧班班直,原地转换身份,成了看押武德帝姬的守卫。

  郭孝友倒是每日如期过来继续教导武德帝姬,尽管文臣们已经磨刀霍霍,但刀子到底还没落下。

  “朝臣罢黜道学的声势浩大,官家大约撑不住太久。”

  院中,郭孝友和赵芫坐在石桌两侧,慢慢地对弈,对面的小帝姬苦着张小脸,捏着黑子举棋不定,案上棋局黑棋陷入了包围圈。

  “依老师所见,父亲会下令处死我吗?”武德帝姬说这话时依旧神态平静,似乎浑然不明白自己话语中的恐怖。而郭孝友见惯了赵芫的异常,平静地说:“官家行事反复,且罢黜道学,非官家所愿,帝姬的性命无虞。”

  再者,大宋还没有杀帝姬的传统。

  死不了,那就继续造。赵芫露出些怪异的笑容,郭孝友瞧见了全当做没瞧见,恐怕满朝文武任谁都想象不到武德帝姬的胆子究竟多大。

  “帝姬往后须蛰伏一段时间,静待时机回归。”郭孝友提醒道。

  果然,禁闭一直持续到了新年,赵佶似乎真的厌弃了曾经被他捧上天的武德帝姬,一时间风头无俩的武德帝姬,消失匿迹在东京城。

  连过年都没召武德帝姬入宫,放任五岁的女儿在宫外孤零零地一个人跨年,这让摩拳擦掌想看热闹的皇子们大失所望,他们本想翻身农奴把歌唱狠狠教训十娘来着。现在鬼影子都见不着,只能蔫吧偃旗息鼓。

  宣和二年二月,道学正式被罢黜,相关人员一一被处理流放。作为文臣士大夫们肉中钉眼中刺的赵芫,“年幼而暴戾无德,禁足于府。”,至于什么时候解禁,没说。

  没说就是没有期限。文臣们巴不得小魔头永远消失。

  东京城的纨绔子弟们为此狂欢三天三夜,并且又花了数千贯钱,大肆收购运送来京的新辽马,进行报复性购物。

  来京的高药师在新开的鼎味楼见了郭相公,在他们的眼中,一直都是这位年青的郭相公主导所有事务。

  “郭相公,这是今年的账目,请您过目。”高药师如今换了汉人装束,日子过得滋润极了,声音宏大满面红光。

  郭孝友收下账本,神态淡然,仿佛这一册子的金钱半点触动不到他的心,高药师收起激动的神情,心说自己赚的这点果然入不了贵人的眼睛啊,于是又恭敬地弯腰听郭相公接下来的吩咐。

  郭孝友问了些辽国内部的现状,高药师早已将自己当成了宋人,顿时知无不言。

  总的来说,今年辽国的情况比起去年更糟糕,女真人的进攻如同猛虎,不断有辽地官僚将领主动投降,而敢有抵抗的城池都被女真人屠杀殆尽了。如此严峻的情况,却得不到辽主的重视,依旧日日笙歌花天酒地,辽,恐怕要灭亡了。

  高药师说到辽即将灭亡时,终于有了些许悲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东京城的这位贵人,说:“女真人从白山黑水之间出来,不通礼教文明,大宋要当心这头吃人猛虎啊。”

  “嗯,我知晓了。”郭孝友神色平静,令有些激动的高药师半点看不透,只好恭敬地垂头。

  随即他听到坐在上首的青年继续说,“既然辽地已经失去了秩序,将领纷纷投降,那么对战马的管控力度也降到了最低,你可敢深入辽腹地,将他们的马都买回来呢?”

  高药师浑身一颤,这于他在边境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

  “你不去买,辽国自然有人将马私卖与女真人。”

  是啊,辽国内部如今已经腐败不堪,就算他不为大宋去买马,辽国的官僚们自己也会找路子贩卖公家财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