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医醉
手心被放入几颗圆乎乎的枣,赵芫也‘咯吱咯吱’起来。
“何为卑弱?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
太好了,完全听不懂。她继续‘咯吱咯吱’。
谁知身边有个傻白甜姐妹儿*,慢慢挪过来关切,赵多福含着枣肉声音含含糊糊:“十娘啊,你听得懂吗?”
见十娘黑溜溜的眼睛直愣愣的,只有蠕动的嘴巴还存有活力,赵多福明白了,“老师说古代女子生下来就放在床底下睡觉,所以是卑弱的。小时候玩瓦片,长大了勤劳,要记住夫君家里的生辰和忌日。”
受到23世纪思想教育的赵芫眉毛慢慢纠起来,台上老爷爷继续:“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
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
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赵多福赶紧接着说:“只要忍辱负重,谦卑对待他人,天未亮就起来干活,不嫌弃不挑剔,不喜好嬉笑玩闹,认真服侍夫君……就能得到好名声!”六岁大的柔福帝姬张口闭口位卑服侍夫君。
“……”赵芫嘴里的枣掉了出来。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弘义,人伦之大节也。是以《礼》贵男女之际,《诗》者《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
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事,其用一也。
……”
台上的老爷爷仍在继续,赵多福也急急忙忙翻译,说得磕磕巴巴,时不时还要想一想,她的翻译有些错漏的地方,但大致表达清楚了。
嗨呀,好累。赵多福自觉跟不上进度了,停下来捧起茶碗喝口水歇一歇,再看听课的十娘,瞪圆了眼睛在看她。赵多福不禁挺了挺肚子,羞涩地骄傲,十娘仰慕了吧!她可是每天都在姐姐的督促下好好学习女诫!
“……”赵芫内心一万个草泥马来回奔腾,穿越四年,她现在才发现古代不止有战争、尊卑,还有逆天的变态思想!
总结起来,就是从一出生就告知女子天生比男子地位低下,品行优秀、勤劳有能力、把丈夫当作天来对待,把丈夫的家人服侍得舒舒服服,这样才能称为有德行的好女子。按照这个逻辑,未来的女性那简直全都缺德啊。
得知自己缺大德的赵芫掀桌了。
只见小小的总角女娃抬胳膊掀翻了面前案几,紧接着跳上椅子,一脚接着一脚把周围帝姬们的桌子全都踹翻,“草泥马,这个鸟书,老子不读了!”
帝姬们受到惊吓,尖叫着逃开。
“武德帝姬,你做什么!快住手!”老爷爷傻眼。
然而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赵芫想起还有个传教士在这,踩着乱成一团的桌椅蹦起来,飞起一脚把老爷爷蹬翻,紧接着坐在老人家胸口两只手揪住长长的胡须开始拔毛:“差点忘了你这老匹夫!老变态!祸害祖国花朵,我赵芫今日就为民除害!”
脸上传来剧痛,晕头转向一眨眼就躺下的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忍不住放弃形象大叫起来。
老人家的嚎叫穿透墙壁,传到隔壁。
“发生什么事?那是王相公的声音吗?”
正专心学习的赵家小郎君们纷纷诧异,声音越来越惨烈——“救命!快来人救命!啊啊啊!”“十娘快住手!”“来人呐,快来人呐!”“武德帝姬杀老师啦!”
皇子们连忙冲出屋外,刚到隔壁门口,就见到颠覆他们三观的场面,傻了半晌年龄最大的赵枢大叫着冲上去一把捞起正在打老师的十妹妹,“住手!!你这个疯子,王相公乃……”
他刚把三头身的小孩捞起来准备教训,却不想手里的小娃娃跟泥鳅一样滑不溜手,不知怎么一勾小短腿骑到了他的脖子上,赵枢只觉得头皮一紧,头顶传来十妹妹带着奶音的阴恻恻声音:“不许乱动,你动一下我就揪光你的头发!”
亲爹在上,赵枢这才想起来十娘可是曾经暴打了所有兄弟的怪物,立刻把满嘴的呵斥咽回肚子里,有些害怕地说:“十娘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门外的赵家小郎君们纷纷应声,“是啊是啊,十娘有话坐下来谈嘛,何必动武呢。”
戴着蹼头的赵构侧着身子绕过被挟持住的五哥,将犹在哀嚎的王相公扶起,“没错,王相公,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谈呢,万事以和为贵。”
众人:“……”九郎的话怎么反倒在像劝王相公?
他就是在劝王相公啊,赵构内心沉痛,自从上回他在御花园里企图再次反水出来状告十娘恶行,到如今,在宫中每每见到十娘,就会被胖揍一顿。又因为他颜值有损,失去了父亲的宠爱,根本没人管他。
他已经看透了一切,决定痛定思痛!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全心全意为妹妹着想的好哥哥!妹妹说的做的就是真理!
赵九郎提前十年进入投降派角色定位,遇事不决就投降,我都投降了,你还能打我不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德高望重的老爷爷颤巍巍地指着骑在肃王头顶背着光的孩子,“老夫要禀明官家,武德帝姬实乃恶童也!”摸到光溜溜的和太监没什么分别的下巴时,老爷爷两眼一翻。
王相公竖着走进宫,横着抬出宫。
赵佶想不到才安分没多久的十女儿又闯祸了,派人将武德帝姬带到面前,质问她这回是为什么打老师。
赵芫抱着胳膊,“他说我天生比男子卑微,还让我以后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服侍男人。”
“这有什么问题?”赵佶生气了,不敢置信了,“你就因为这个殴打德高望重的王相公!?”
“请问父亲,我哪里比不上男子?”矮墩墩的四岁小女娃昂起下巴,反过来问他。
还从没有人问过这种违反常识的问题,屋子里此时不止赵佶在,还有高俅和杨戬等内侍,此时都有些哭笑不得,果然还是个孩子,连常识都不懂。
高俅笑眯眯地说:“此乃天理伦常,只有如此,天下才能风调雨顺,朝堂才能安定,家庭才能和睦。帝姬再读些书,便会懂这些道理呢。”
“是谁规定的天理伦常?是神仙吗?”赵芫再问。若是神仙,那掀了神仙又如何。更何况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些不过是掌权者联合文人一起编造出来的规则。是强权对弱者的进细分。资善堂内怒而掀桌,其实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天下人依旧是原先模样的天下人。
“是圣人。”高俅说。
“孔夫子说有教无类,那为什么老师不教导哥哥们学习女诫呢?肯定是因为不好!”她洋作傲娇,气呼呼无理取闹,“如果哥哥们不学,我也不要学,我比他们还厉害,他们不要的东西,我更不要!”
“谁想教我低人一等,教我低声下气,我就打死他!”
“把他的胡子头发全揪掉!”
“把他的头打爆!”
眼看武德帝姬越说越残暴,高俅忍不住后退,这位可是力能举鼎的,而主坐上的赵佶破天荒地很冷静,看着下方挥动小拳头的女儿,突然道:“去将十娘宫殿中的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问。”
空气猛然安静,杨戬弓着身子退出宫殿。
高俅默默隐身,赵官家狠毒的一面他们可见的不少,最会审时度势的就是他们这群|奸佞了。
她哒哒跑上前,抓住赵佶的衣服,一点也不害怕,奶声奶气问:“干嘛抓我的宫人!他们没做错事。”
赵佶将四岁女儿抱到膝盖上,“肯定是这些人教坏了你,撺掇我女儿自比男子,其心可诛。”
宋徽宗虽然好事干不成,但坏事很熟练,帝王心术一点不少,否则如何将满朝奸佞玩弄于股掌间。
在他看来,十女儿可以顽劣,可以打人杀人,但绝不能因为与男子夺权而顽劣、打杀人。即使十女儿是上帝所赐也不行。
赵芫稍稍明白了,宋朝的皇帝们被唐朝的前车之鉴吓坏了,一旦有公主谈论“谁说女子不如男”就会应激。不止皇帝会应激,几乎所有人都会应激。但只要换个理由,就可以做一样的事。
“父亲,我不喜欢读书,我想找旧班的人玩!”小帝姬眼珠子滴溜溜转,抱住赵官家的胳膊狠狠摇晃。
“嗨呀!朕就知道你是不想念书!”赵佶恍然大悟,恨铁不成钢,“女孩子不读书怎么行呢?以后会被夫家嘲笑的!”同时松了口气,女儿没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是官家的女儿,天武大将军,谁敢嘲笑我!”帝姬瞪圆眼,捏住拳头晃荡,“我可是很厉害的,以后谁不听父亲的话,父亲跟我说,我帮你打死他们!”
奶声奶气的狠话逗得赵佶捧腹大笑,他笑得东倒西歪,朝高俅炫耀,“瞧瞧我家的天武大将军多孝顺!哈哈哈!”
官家又开始昏聩了,高俅眼睛一亮,立刻马屁奉上,将官家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生的都是龙啊凤啊,哪像他高俅只有一个衙内还是养子,他高俅果然比不上官家厉害云云。
昏君奸臣的日常重新回到正轨。
听说德高望重的王相公已经誓死声明,绝不再教导顽劣至极的武德帝姬。
听说王相公的学生们联名上表,请求官家严惩武德帝姬。
赵官家按下不表,全当没看见,继续和奸臣们一起快快乐乐地祸害天下百姓。
校场上,殿前司旧班少年们在那严阵以待,官家有令,他们以后的任务就是负责和武德帝姬玩‘过家家’,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赵佶想的很美,小孩子么,精力有限,在校场上和旧班班直们玩闹完了,就不会再去祸害宫中其他人了。
至于文人们请求严惩?武德帝姬可是昊天上帝爸爸赐给他的女儿,只不过是顽劣了一些,爱打架而已,怎么能因此而惩罚她呢?她,还是个孩子啊!!!
然而在其他人眼里,赵官家这就是一如既往的昏庸,竟然将殿前司旧班赐给一位帝姬作拥护,简直不可理喻。尤其在家养胡子的王老相公,恨意无法抒发,只能执笔著书,一篇‘混世魔王’巨作横空出世。是的,王相公开始写故事抹黑敌人了。
在他的故事里,武德帝姬就是个和哪吒一样的顽童,混世魔王,上打老人下打小孩。可能是怕触怒天颜,王相公编了个前世的设定,故事里武德帝姬前世拔龙筋、打老父,无恶不作,最后被天条镇压如何如何。
王相公的学生们看了此书大呼过瘾,纷纷提笔为故事增色,这么写着写着,竟然写成了章回小说。每每写完一回,就要四处传阅,还要抄写一份呈给官家。他们就不信,官家看了武德帝姬前世如此顽劣不堪,还能继续宠爱她!
第8章 一拳一个指挥使
此时的辽金战场上,金国的军队基本处于所向披靡的势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强大的辽国揍得哭爹喊娘。当完颜阿骨打的军队攻破长春州与泰州明晃晃剑指上京时,辽国皇帝已经开始寝食难安,大包小包地打包金银财宝随时准备跑投奔他的好兄弟宋朝赵官家这里,或者他的好外甥西夏国王那里。
“哎!——哎!——”富丽堂皇的上京宫殿中,不断传出哀愁的叹息声音。
著名的间谍、身在辽营心在宋、一手拉起宋金海上之盟的爱国辽国贵族光禄卿马植跟随交好的萧太保前来觐见,只见大殿中央,耶律延禧懒洋洋躺在软榻里面,前后拢共五名貌美宫婢温柔小意地服侍左右,荼蘼之气扑面而来。
“拜见陛下,陛下大喜!”这位萧太保是萧奉先的远方外甥,因此没什么能力也能官至太保,常常能入宫觐见天祚帝。
享用着美人喂来的羊肉的耶律延禧闻言又叹息一声,哀愁道:“喜从何来?”阿骨打都打到泰州,说不定哪天就打进来上京。
萧太保:“陛下,女真部又遣送使臣前来和谈啦!大喜!”
这个又字就用的很妙。
耶律延禧噌的站起来,惊喜万分,“女真人要退兵?”
“不,女真人说暂时不打了,要与我们大辽和平共处!”
耶律延禧的脸色顿时又苦下来,不过很快他就接受了命运现实,并且从命运中品尝到的一丝丝快乐,背着手在大殿中兴奋地走来走去,“甚好,甚好,这样朕就不用纠结是逃到宋朝好还是西夏好了!”只要上京在,他大辽就还是万国臣服的泱泱大国嘛。
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萧太保身后的光禄卿马植趁机说出自己的腹稿:“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要求女真人恢复北珠与海东青的进贡呢?他们主动求和,想必是后勤不足打不起仗了,正是我们重新使其臣服的好机会啊。”屁,女真人这几年来来回回不知道议和了多少次,每次休整好军、彻底掌控了所占领的城池后,就撕毁协议继续来打辽国。
所谓的议和,也就只有天祚帝这个昏君会相信了!马植暗中耻笑。
果然,耶律延禧一听立刻兴奋起来,有道理啊,女真部不过是一群蛮夷,占领了辽国那么多的疆土,想必已经管不过来了吧!这么想着,他的腰杆子顿时挺直了。
生女真部的反叛,明面上的导火索就是辽国对生女真部的海东青索取无度,导致各部怨气横生,最后阿骨打起兵时一呼百应。而辽国为什么对海东青如此索取无度,又是因为南面的宋朝贵族非常喜欢北珠,每年花费巨额铜钱从辽国进口此物。我们经常看到宋朝贵族女性的冠冕和面颊装饰物上使用的珍珠,基本都从此而来。
北珠产自生女真部,每年十月之后才能从海蚌中剥取。十月以后的北方早已地冻天寒,根本无法采蚌。但北地有一中天鹅以蚌为食,海东青又以天鹅为食,于是海东青就成了生女真部最有价值的资产。辽国以此获取北珠,对南宋贵族出口,获取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巨额利润,可谓一本万利。
如今又有机会获得生女真的海东青,耶律延禧高兴得不得了,立刻下令让光禄卿马植负责出使女真部,告诉完颜阿骨打,只要他们重新恢复鹰路继续上贡海东青,最好再把占领的辽国城池还回来,他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女真部的叛乱,既往不咎。
听起来很扯淡,但天祚帝还真是这么想的。他哪里知道被他委以重任的光禄卿马植是个大大的辽奸,祖上乃燕云十六州的汉臣,两百年来依旧爱国之心不死。
马植毫不含糊,扭头就雄赳赳气昂昂出使生女真部,也就是现如今的金国。当着完颜阿骨打的面颐指气使地要求完颜阿骨打重新向大辽称臣,将天祚帝的要求添油加醋一番不说,还要求完颜阿骨打送出族中贵女供他们这些辽使享用。
这么一波神操作将金国上下气了个仰倒,恨不得立马拔刀冲进上京砍死耶律延禧。
“辽使该死!父亲,让我去将那厮的头颅砍下来呈给你!”完颜兀术大叫道。
完颜阿骨打大马金刀坐于榻上,虽然看起来是个满脸络腮胡的雄壮中年汉子,却有着一双睿智沉静的眼睛,抬手按住冲动的六子,安抚:“不可意气用事,上京要取,却要取的万无一失才好。我们大军连续攻下两城,疲惫不堪,而辽守军以逸待劳,若在上京拼死反扑,给我们带来的伤亡将难以估量。”
“攻打上京,只许胜,不许败!”
金兀术于是听从命令,强忍怒火眼看着叔叔吴乞买去与辽国使臣周旋。气的在泰州连砍了一百个俘虏的脑袋泄气。
“六太子息怒,下臣这里有本从宋国传过来的书,不如臣为六太子读一读?”来人是兀术身边教导谋略的汉臣郑买,见主人被怒火冲昏头脑,专门做心理辅导来了。
甩掉长刀上堆积的血浆,一把插进地面,金兀术直接就着满地的鲜红坐下,冷笑道:“又是宋国的书,什么内容?”
上一篇:我在御兽世界开农场的那些年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