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医醉
义军们本为保卫家园才集结到一起,但跟了吴玠兄弟后,部队屡有战果,如此,在场的诸人谁还能不想着立大功,被朝廷收编。如果是在赵官家眼皮子底下立功,那更加是一步登天!
撤退,对军队来说,尤其是对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来说,最容易滋生的便是软弱和迷茫。底层士兵会想,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撤退,是不是出大事了?当将领没能及时察觉这种情绪的出现和蔓延,撤退,便极容易演变为溃逃。
而金军自诞生以来,几乎没有发生过真正意义上的撤退,多为伪装诱敌。这导致十多万人马处于迷茫当中时,根本没有将领察觉到。
完颜宗望主持大局,见到军队行动还算井然有序,便将心思全放在了如何避免被包围的战略问题上面,不曾想,军队刚刚开拔,背后便传来擂鼓震天之声。
是赵芫!
她竟敢追出来?
完颜宗望又惊又喜,你躲在城池里,我拿你没办法,可如果出来了,五万人如何对我十五万大军。
赵芫的天武军和捧日军均为精锐骑兵,自城中倾巢而出仿若钢铁洪流向失去了战斗意志的金军部队倾泄而去,就在完颜宗望的眼皮子底下,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大军竟然在和宋军骑兵接触的瞬间,一触即溃!如同朽木,腐败不堪,碎裂成渣。
溃败的金*军慌不择路丢盔弃甲,踩着同伴的尸体朝战场外逃去。
刚准备下令调头迎击宋军的完颜宗望:“……”
“不许跑!都给我往前杀!”金军中的猛安和谋克们对着抱头逃窜的自己人挥舞屠刀,试图震慑军心,重新整顿阵型,然而在拥挤无序的人头大军当中,一切都是徒劳。
“二太子,事态不妙!”萧裕大喊。
完颜宗望自然知道此时有多危险,他环视四周,见几个心腹将领所带领的精锐骑兵还在控制当中,当机立断:“所有骑兵,随我撤!”至于陷入混乱的步兵,就让他们继续乱下去吧。反正步兵都是汉人和契丹人组成的。
数万骑兵从金军大营冲出,丢下混乱的战场,头也不回地朝西北方向狂奔。
从山林里杀出来的义军将领:“老大,有人跑了,咱们追吗?”
吴玠笑骂:“追什么追,没看到战场上的大旗啊。”
是啊,那在晨曦中飞扬着的龙纛如此鲜明,如此显目。龙纛之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纵马在敌军当中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吴玠简直要目眩神迷了,“原来,她就是咱们的官家!”
回过神来,他朝兄弟吴璘大笑:“哥哥先走一步!你们从这里一路杀过去,到时候把敌人的人头摆到官家面前邀功!”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敌人根本没有产生抵抗,只知道抱头逃窜,此情此景竟一如半年前的宋军和金军,只不过此时此刻,攻守双方已然易形。
天武军和捧日军的骑兵如同碾肉机一路向前,杀得刀都卷刃了,战斗一直持续到正午,所有金军不是逃窜出去,就是留下人头,还有部分跪地投降。
吴玠顶着可笑的形制混乱的甲胄来到赵芫面前,扑通单膝跪地,满脸激动地:“官家,草民吴玠,率义军前来勤王!”
赵芫跳下马,亲自将人扶起,目光投向他的身后,只见穿着各色衣裳铠甲都不齐全的军队人人手中提着金人头颅,眼巴巴地望着她。“辛苦了!”她郑重地说道,“大家的功劳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朕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众人眼睛一亮,更加期盼起来。
“吴玠,朕现在临时任命你为轻骑将军,率令部众虽我继续出征,你可愿意?”少女的目光清亮坚定,声音明朗,毫无犹豫和拖泥带水,染血的稚气面颊给人种难以言表的值得信任的稳定感受。结合刚刚在沙场上时的所向披靡,所有人看向赵芫的眼神渐渐转为了崇拜。对一个内心和武力值全都需要仰望的领导者的崇拜。
吴玠二话不说,再一次单膝跪地,抱拳震声道:“属下愿永远追随在您身边!”
吴璘紧随其后,高声表达衷心,义军们纷纷随之跪地高呼。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没有名分的杂牌军,他们也是天子身边的亲军了!可以随天子出征,讨伐敌人!
“现在还不到激动的时候,等彻底歼灭来犯之敌,朕定会好好论功行赏。”赵芫从身边吴俞手中拿过一个宋军头盔,递给吴玠,吴玠连忙双手接过去,爽朗道:“属下明白!官家快去追金国二太子吧,别让他跑了!”
赵芫嘴角微勾,“他跑不了。”
一路急行军北上的完颜宗望,在逃到同洲时,勒令调转方向,直接朝最近的潼关渡口前进,然后他就遭遇了镇守龙门的李彦仙部,李彦仙在渡口前摆满了拒马和铁荆棘,战马无法直冲过去,如此便只能继续调转方向撤退。
“前方还有一处洿谷可以渡河!”作为了解西北地形的军师,郦琼再次提出路线规划。
于是大军继续前往洿谷渡口。
而梁红玉的龙卫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中了埋伏的完颜宗望好不容意带人杀出重围,下了渡口才发现,宋军竟然缺德冒烟将冰面尽数捣碎,战马根本无法通行,除非弃马沿着河滩重新寻找能够徒步渡河的地方。
完颜宗望等人只能继续调头。此时他们已经疲于奔命,而且身上携带的粮草不足以长途跋涉,最终宗望作出了退守延安府的决定,起码延安府和绥德府还有他们留守的人马,物资也极为充沛。到那边重新整顿军队,还有极大的操作空间。
这正是赵芫预料当中的,完颜宗望唯一的选择。
第85章 如何调动金军?
完颜宗望到底是金国如今最有能力打仗的将领之一,军队短暂的溃败后,很快就在退避过程中,调整回来。他们一路向西北而去。
如今宗望身边所存只剩七万金兵,但剩下的这七万皆能听他指挥,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其中有超过一半大金骑兵,完颜宗望在撤退的过程中逐渐冷静下来,他的损失并非不可估量,因为真正的精锐还在。他坚信论实际战力,宋兵绝非大金铁骑的对手。
金军并未直接撤回延安府,而是转个圈回到了咸阳,一路上连续收编了多股溃败逃散的金军步兵,如此导致宗望部的军队人数重新攀升,接近十万之数。
为什么回到咸阳?因为这里有粮草辎重可以补给,由于溃败得太快,宗望带着骑兵逃走得太快,并未携带粮草辎重,即便是女真人,也得烧火吃饭的。咸阳是个中转站也是宗望暂时修整调整战术的地方。
他必须给己方留下足够的活动空间,一旦全面撤回西北边境,那么就等于将手中大部分的筹码自动交还给了大宋。所以在他猛然想到这点后,当即决定南下回咸阳。
但其实宗望回咸阳,还是回延安府,对赵芫来说皆没有区别。金军所占领的区域,全都给他,让他以为自己还有活动的空间,事实上宗望在永兴军路占领的城池越多,对她这边的战局就越有利。
眼看着金人大规模撤退成功,得到了粮草补给,新来的将领吴玠、吴璘不由有些焦急。看到官家的仪仗依旧不急不缓的,也没有召集大军全面包围金军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找到大宋官家,主动请缨道:“官家,金军如今在咸阳得到了补给,事不宜迟,我愿领兵立刻前往咸阳攻打金军,不能让他们得到修整的机会。”
赵芫正在看折子,燕云南京道,老师郭孝友上奏燕山府副留守、常胜军统制郭药师病入膏肓无力指挥对金作战,看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翘起来,提笔潇洒朱批道:朕甚心痛,派中枢御医一名前往救治。代朕问郭相公安好,请他好生修养,并一定要将朕关切的心情传达给常胜军诸将领。然,军情紧急,常胜军统制官暂由岳飞代替云云。
这边吴玠还在眼巴巴望着官家,就见官家心情大好的模样,对他应付似的嗯了声,然后断然拒绝了他的请战。
为什么不许他出战?!
吴玠不敢在官家面前质问,出来后和弟弟吴璘大吐苦水,两兄弟叉腰站在校场上,望着天武军正在训练他们带来的部队,仗着校场声音混杂没人听得到他们的谈话,弟弟吴璘揣测说:“难道是官家不信任你我的能力?”
吴玠狠狠皱起眉,他二人初来乍到,说不定真是如此。
“听说梁红玉和李彦仙,当初在兴仁府之战中,千里勤王。那会儿恰逢官家阵前登基。”
两人将眼神盯向校场上的魏无双、李彦仙和梁红玉三人,眼神羡慕,以为赵芫要将追击完颜宗望的功劳交给这几个她一手提拔的年轻心腹,吴玠看了会儿,忍不住嘀嘀咕咕,“老子比他们不差在哪,梁红玉还是个女人呢,官家偏心。”梁红玉、李彦仙千里勤王,他吴玠与吴璘不也渡江勤王。
于是当梁红玉等人结束训练,各自回城内时,便发现吴玠兄弟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说话阴阳怪气的。两人乍然进入官场,还没学会那套当官的油滑。
如此多日过后,官家并未派遣大军出征,只叫几人分别带兵在周围清扫散落的金军残兵,吴玠再次坐不住了,跑来求见官家。
官家依旧在批阅奏折,那些奏折堆积得如同小山,叫吴玠忍不住想,是不是奏折太多,让官家没时间打仗了?不行啊,奏折再多,也得打金人啊。
赵芫见吴玠来了,恰好停笔休息一会儿,带人到屋外来说话,院子里树着靶子,她叫人给吴玠递了把弓,吴俞等殿前司班直站在后头看着二人弯弓射箭。
见官家待自己亲厚,吴玠心中的怨气瞬间被抚平,在赵芫轻松拉开重弓连射数箭正中红心后,神色更加孺慕,“官家箭法超群!”
“哪里,岳鹏举才是这方面的好手。”赵芫收弓,示意他来。
吴玠心中一动,上前两步,摆好架势,两百斤的重弓在他的力量下轻松拉满,箭如电光飞射出去,不等一箭中靶,他连续拉弓,直到射完一桶箭才停手,然后垂手等赵官家查验成果。
箭箭直入红心,这还是他收着力气,否则靶心早就被射穿。这是暗示赵官家,他比被她欣赏的岳鹏举,不差,甚至更强。
将领之间有良性竞争,有利于整体的向上发展。赵芫当然不会觉得吴玠努力展现自己是件坏事,毫不吝啬地鼓掌以示赞赏。
赵官家如今才十五岁,生的唇红齿白,可以用十分美貌来形容,平日天威难测叫人不敢细看。此时对着他灿烂一笑,吴玠才察觉到这点,不由面红耳赤起来,他努力叫自己忽视官家的容貌,咳嗽两声,将自己的来意阐明,“官家,咱们何时才出兵去围剿金军呢?再不出兵,金人都要在咸阳城过年了。”
赵芫抬手拉弓,微微侧头,箭出,正中红心,“咱们不是一直在围剿金军吗?”
什么时候的事?吴玠怔住。
“你弟弟昨日在义谷镇剿灭了金军五百多人,”赵芫说。
吴玠张嘴结舌,五百人,也叫围剿金军?他赶紧说:“官家,臣的意思是围剿金军主力!”完颜宗望带领的主力军!而不是这些丧家犬一样散落在外头的溃兵啊。
赵芫知道吴玠想的是什么,大宋在西北的总兵力现在高于金军,所以要一鼓作气彻底打残打死完颜宗望。真如此的话,大宋军队必然损失惨重。胜,也不过惨胜。
这不是赵芫想看到的。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此道理朕以为吴将军早就懂的,你带领义军在河北与金人游击迂回作战至今,不正是在贯彻这个道理吗。”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吴玠恍然。当初他们义军在河北放弃了家园,钻入山林,采取游击策略,为的正是保存己方有生力量,金人虽抢走了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家,但只要人还活着,他们总有一天会夺回来。
可那时,是他判断己方和金人的实力差距太大,兵力、装备远远不及,所以作出了迂回游击不断选择小股敌人进行消灭的办法。如今乍然加入正规军,看到人数如此众多的禁军,便忍不住生出了正面强攻的欲望。作为河北人,他忍耐得太久太久。
此刻吴玠才幡然醒悟过来,不由面色惨白,他急功近利了!并且还被官家看出来他急功近利。
“现今金军已经掉进口袋里,咱们要做的不是被动地去为他调动兵马,而该思考如何调动金军的兵马了。”赵芫拍拍愣住的年轻将领的肩膀,带他继续射箭,“你以前一直做的很好,现在有了更好铠甲更好的马匹,应该能更大限度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朕看好你。”
赵官家并没有因此责备他,反而很倚重自己,吴玠心中滋味难明,为先前单方面片面地揣测官家私心感到无比羞愧。
这日回去后,吴玠再不和梁红玉、李彦仙争锋,脑海中反复思考着如何才能调动金军的兵马,同时一心一意率领部众大肆清剿逃散的金兵。
很快,清剿的范围便推进到了京兆府周围,赵芫依旧不派兵去攻打咸阳金军主力,吴玠、吴璘率领部众越过完颜宗望的大军,在他们的后方西北部诸多小城镇游击歼灭小股的扫荡搜刮物资的金军。
一开始,金军并未发现哪里有什么问题,甚至完颜宗望认为赵宋官家投鼠忌器或是战略误判,给了他修整喘息的机会。
连日来的晴朗天气,叫各地的积雪融化不少,尽管还在打仗,百姓们的日子倒依旧照常,毕竟要过年了。只是听说金人会下乡抢掠粮食,让人过年也提心吊胆着过。
不止大宋百姓要过年,金军中占比很大的契丹人和汉人们到了这个时间,也想过年。因为他们很多都是原辽国士兵,只有原本生活太野蛮的女真人才没有过年的习惯。现在女真人也知道,有过年这个习俗,还知道汉人最喜欢在这个时候准备大量年货。
猛安阿里手下几个契丹谋克建议他赶在过年,到宋人的小城镇或者乡村里抢掠一番,肯定能抢到一大批粮食。阿里很是心动,作为完颜宗望重用的将领,他清楚如今大军急需补充之前损失掉的粮草辎重,将士们想吃肉,想赚珠宝金银。
契丹谋克说甘河镇和周围村落因为和咸阳隔了个兴平城,肯定没有防备,阿里认为很有道理,决定带人去烧杀抢掠一番。
“将军!前方发现大量马蹄印!”
潜伏在京兆府周边城镇的吴玠手下士兵回来汇报。
“好!看来咱们今天又有活儿干了!”吴玠兴奋地召集人手。这些日子,他们把在野外流窜的金军溃兵收割的差不多,已经闲了许久没遇到金人,他便做主带人潜伏到京兆府附近,吴玠认为以金军的贪婪,既然驻留咸阳,就不可能放弃掳掠的机会。耐心等待,定然会有小股的金军出现在周边。
甘河镇是一处小城,周边约有十数个村落,依附着镇子生活,大年三十这日,村落和镇子炊烟袅袅,一派祥和,百姓们或走家串巷,或各自在家操持过年事务。
当金人的铁蹄声从远处轰鸣接近时,许多人甚至以为是冬日旱雷声,直到那些黑压压的陌生的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大家才慌乱起来,抱着家里的孩子拖家带口往山上跑。
牛大海家有老有小,跑得异常艰难,他背着老母亲,妻子抱着孩子,孩子手里还握着热腾腾的饼子,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指着村外头越来越近的金军骑兵,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虽然大人们总吓唬孩子,不听话就会被金人抓走,但村里的孩子们这回才是第一次见到金人的铁骑。
张氏捂住孩子的嘴,不许他叫喊,根本顾不上回答孩子的问题,慌慌张张地逃命。
金人的速度极快,许多拖家带口或者舍不得行囊的百姓来不及跑,只能哭嚎着跪地求饶。猛安阿里畅快大笑,从没能逃走的村民中拉出来个少女往马背上一挂,吹着哨子让手底下人搜刮粮食和牲畜,看中的女人都带走,敢反抗的杀掉。有人只是在家中老牛被拉走时哭求放过,便被视为反抗杀死,也有儿女要被拉走的但凡不愿就杀掉。对金人来说,杀人也是种取乐的手段,尤其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宋人百姓哭天抢地的惨状,尤为令他们快活。
藏在林子里的村民们咬牙切齿,有年轻力壮的忍不住要站起来,被家中亲眷拉扯回去。
“狗娘养的,我要去和他们拼了!”
“不能去送死啊。”
“爹你别拉我,我看不下去了!”
“阿姐,我要去保护小玉!”
就在村民们的低声吵闹和争执不休中,金军已经扫荡完,准备朝隔壁村去了。
忽然,一支箭矢从远方飞来,笃的直插进猛安阿里身侧的谋克眼眶当中。
阿里瞳孔收缩,刚要大喊敌袭,无数支箭便紧随而来,将他身边嘻嘻哈哈还在为抢掠来的粮食喜悦的金兵射下马去。
因为只是出来扫荡百姓,金军骑兵并未着重甲,轻甲反而更方便行事,可这却正中吴玠的下怀。眼看这一千多人的金兵毫无防备,他立刻下令放箭,而后便是冲锋!一声令下,身后这群经历过数次清扫金兵残部的宋兵,熟稔地以极快速度冲刺打乱敌人的阵型,将他们分割成几部分,各自包围歼灭。
这操作,他们这些日子,每天都在干,轻车熟路。
这回的金兵抵挡得格外激烈。不过在吴玠眼里,都不是事儿,只要金人骑兵没有着重甲+没有形成冲锋,就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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